瓢虫

第44章


」他听到手机另一头木村父亲的声音。
  「不是啦。听好了,我现在被抓了。」
  「被警察抓了吗?」
  确实,听到「被抓」,只会想到是被警察抓了——王子也想要同意。
  「不是啦。」
  「那是被谁抓了?你要干嘛?」木村的父亲厌倦地说。
  「什么叫要干嘛?你都不会想救我哦?」
  「你要向在超市仓库工作,靠老人年金生活的我们求救?像你妈,膝盖都出毛病了,连在浴室蹲下来都很勉强耶。你倒是说说,我要怎么救在新干线上的你?哪里的新干线?」
  「东北新干线啦。再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仙台了。还有,我也不是叫你到新干线来救我。是心情问题。」
  「我说你啊,我不晓得你是要干嘛,可是居然丢下小涉,跑去坐什么新干线,你到底在想什么?连我都搞不懂你了。」
  「就说我被人抓了嘛。」
  「抓你有什么好处?那是什么游戏吗?」
  听到木村父亲的话,王子悄声说:「真敏锐。」这只是一场游戏,找乐子罢了。
  「所以说……」木村板起脸。
  「假设你真的被抓好了。虽然在新干线里被抓是怎么一回事,我完全摸不着头绪。而且就算真的是那样,我也觉得反正一定是你自做自受。重点是,一个被抓的人,怎么可能像这样讲电话?」
  看到木村语塞的样子,王子窃笑不已。然后他把耳朵贴在手机上,说了:「啊,不好意思,我是坐在木村先生隔壁座位的国中生。」咬字虽然清晰,却是带着稚气的语调。
  「国中生?」木村的父亲对突然出现的王子声音感到困惑。
  「我正巧坐在隔壁,叔叔好像在恶作剧。您打电话来时,他突然说『我要装作被卷入麻烦,吓死老人家』。」
  木村父亲的叹息好似透过电波,从这边的手机泄了出来。
  「这样啊。虽然他是我儿子,我也完全不懂他在想什么。如果他给你惹麻烦,那真是对不起了。他那人就爱胡闹。」
  「叔叔是个很好玩的人。」
  「那个好玩的叔叔没喝酒吧?如果他要喝酒,可以帮我阻止他吗?」
  「好的,我会努力。」王子爽快地答道。这种语调能够博得大部分年长者的好感。
  挂断电话后,王子抓住木村的手臂说:「叔叔,果然不行呢。明明是父子,你爸爸却完全不相信你嘛。或者说,你那种说法绝对不会有人信你啦。」王子说道,从背包口袋里取出小袋子,从里面捏出缝衣针来。
  「喂,你要干什么?」
  「惩罚啊。叔叔玩游戏玩输了,得受点惩罚才行。」
  「你也太专制了吧。」
  王子重新捏好缝衣针,弯下身子。支配人类的是疼痛与痛苦。在列车里虽然不能进行电击,但至少可以拿针剿。理由什么部好。透过决定规则,强制执行,就可以将立场的不同烙印在对方脑中。王子不理会困惑的木村,迅速地把针刺进他的指甲肉之间。「好痛!」木村尖叫。「嘘!」王子斥责孩子似地说。「叔叔,你很吵耶。不安静一点,我要把你刺得更痛哦。」
  「你少胡闹了!」
  「听清楚了,要是你叫出声,我就刺更痛的地方。闭嘴忍耐,是可以最轻松结束的方法。」王子说,继续拿针刺旁边手指的指甲肉。
  木村的鼻翼撑大了。他横眉竖目,随时都要叫出来的样子。王子没办法,在他耳边低喃:「如果你再出声,我就去刺小涉的指甲。我可以打电话这么吩咐。我是认真的。」
  木村愤怒得整脸都红了。但他或许是明白王子不是会虚张声势的人,脸色立刻变得铁青,转为晈紧牙关的表情。是承受愤怒,同时防备针带来的疼痛的表情。
  他完全处在我的支配下了——王子心想。他已经对自己唯命是从了。一旦服从命令,人就会像下楼梯时跨出一步,就这样直走到底一样,渐渐任凭自己支配。要重新爬上已经走下来的楼梯,并不是件易事。
  「那我要刺喽。」王子故意慢慢地把针扎进指甲肉里。把尖锐的东西刺进指甲和皮肤之间,有种沿着肉体的隙缝,剥除多余的痂的快感。
  木村轻声呻吟。那张承受着痛楚的表情宛如忍住不哭的小学生般,教王子好笑得不得了。为什么呢?——他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人会为了自己以外、不过是他者的人——即便那是自己的亲骨肉——像这样忍受痛苦呢?比起揽下别人的痛,把自己的痛推到别人身上更要轻松多了。
  此时王子的脑袋「咚」地感到一阵冲击。瞬间眼前一片黑,视野消失了,他知道针从手中滑落,掉到地上去了。
  他重新挺直身体。
  他知道木村承受不了痛苦,用膝盖和手夹住头似地揍了他。仔细一看,木村脸上浮现「干得好」的兴奋和「糟糕了」的后悔与焦急。
  脖子在痛。王子不生气。相反地他露出同情的笑,「痛到忍不住爆发了?」他调侃说。「幸好是我呢。我在班上也是导师挂牌保证的』耐性十足,总是冷静沉着』的好宝宝呢。这要不是我,现在已经打电话对叔叔的小孩做出什么来了。」
  「哼。」木村回以鼻息。他也不晓得该怎么办吧。
  七车背后的门又开了。王子把注意力移过去。两名男子从旁边经过。两人都是消瘦且手脚修长的人,视线滴水不漏地在车厢内扫视。眼神凶恶、臭着一张脸的男子看到王子,出声说:「啊,这不是培西吗?刚才我们碰过呢。」他的头发像狮子鬃毛般飞扬。王子之前见过。「还没有找到吗?叔叔在找什么去了?」
  「行李箱。还在找。」对方倏地把头凑过来,王子警戒他会不会发现木村的手脚被绑住。为了转移注意力,他迅速站起,面对男子,指着行进方向,刻意以稚拙的语气说:「刚才我看见有个人提着行李箱往那边去了。戴着眼镜。」
  「喂,你不会又在骗我了吧?」
  「我才没骗人呢。」
  另一个男子回头,对头发飞翘的男子低声说:「快走。」
  「那边现在是什么状况呢?」头发飞翘的男子说。
  「或许正在对决。」
  对决?到底是什么的对决?王子突然充满好奇。
  「麦陶跟蜜蜂先生的大对决吗?啊,可是说到蜜蜂,应该是詹姆士呢。」
  「又是汤玛士小火车?」
  「詹姆士的鼻子被蜜蜂螫到,这事很有名吧?」
  「对一般人来说不有名。」
  然后两人往前面去了。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正因为如此,更令人感兴趣。
  「喂,我们也去前面看看吧?」王子问木村。
  木村臭着一张脸,不应话。
  「或许大家会集合在一起哟。」
  「那又怎么样?」
  「去看看嘛。」
  「我也要去?」
  「万一我出事就麻烦了不是吗?叔叔得保护我呀。就像保护自己的儿子那样保护我哟,叔叔。要说的话,等于是我在拯救小涉的命。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水果
  这是稍早之前,他们就要去到王子所在的七车前的事。刚出五车的时候,柠檬看表说:「离仙台只剩下三十分钟了。」他在车厢外停步。
  「你不是对眼镜同学说『还有』三十分钟吗?」蜜柑说。
  看看厕所的门锁,女厕有人在用。其他厕所是空的,已经确认过没人了。
  「也可能躲在女厕吗?」柠檬嫌麻烦地说。
  「不要问我。可是当然有可能吧。那个眼镜男也是拼了命的,管他是男厕还是女厕,都有可能躲。」蜜柑说。「不过就算他躲在女厕,也马上就会被我们揪出来。」
  挂断七尾的电话后,柠檬说:「躲在车厢里也有极限。那个眼镜同学两三下就会被我们抓到了。」
  「抓到他,然后呢?」
  「我的枪被他抢了,用你的枪毙了他。」
  「不能在车子里引起骚动。」
  「在厕所偷偷毙了他,再把他关进里面就行了。」
  「早知道就带灭音器了。」蜜柑真的觉得很遗憾。蜜柑和柠檬没有带装在枪口用来减少枪声的灭音器。因为他们认为这次的工作不需要。
  「能不能在哪里弄到手啊?」
  「如果推车有卖就好了。向圣诞老公公祈祷怎么样?」
  「今年圣诞节我想要套在枪上的灭音器。」柠檬膜拜似地双手合十。
  「别开玩笑了,先整理一下状况。首先,我们想把杀害大少的凶手交给峰岸。」
  「凶手就是那个眼镜同学。」
  「不过假设杀了他,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搬运他的尸体也很费事。如果要带去峰岸那里,留他活口带过去比较轻松吧。杀掉就费事了。」
  「可是啊,眼镜同学有可能会在峰岸面前哭诉:我什么都没做,我是冤枉的。」
  「谁不会说自己是冤枉的?没必要在意。」
  他们决定地毯式搜索车厢,找出七尾。只要滴水不漏地检查座位、行李放置处、厕所和洗手台,迟早一定能找到。他们决定如果厕所有人在用,就等到里面的人出来。
  「那这间使用中的厕所我来盯着,你先走吧。」柠檬说,指着行进方向。「啊,可是也可以反过来想呢。」
  「反过来想?」蜜柑知道不可能是什么好主意,但还是姑且一问。
  「也就是我来把厕所一间间关上的策略。这么一来,就算找不到那家伙,他藏身的地点也会渐渐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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