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眠之望

天还是暗的。
    温律坐在电脑面前，看着屏幕上发过来的信息，微微蹙了蹙眉。信息只有几个字，却带着一股命令的味道。那是温律所熟悉的风格。
    【帮我调查一个人。】
    一个人？温律就因为这么一句话而陷入了苦思，他不知道温宿要他找谁，但他敏锐的感知到这个人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了温宿。
    “你在看什么？”左容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温律转头一看就看见左容端着两杯咖啡站在他的身后，脸上依旧是淡然的表情。温律盯着她的脸，几秒后才轻轻地开口道，“不是什么大事，对了，你刚才想要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宁竹她喜欢画画，前不久她参加了比赛，现在已经进入到决赛，我想着她这一次如果得奖，大概也会在圈子里出名，到时候目标就不能这么简单，要往长远的看了。”左容说着顿了顿，眼里露出点点温柔，“她很努力，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一定会更加好学，你哥哥不是很出色吗？所以我想着……”
    “你想让我哥教她？”温律摸了摸杯沿，那里被热气蕴出了水汽，“我倒是可以去问问，但是我哥愿不愿意，我就不知道了，他这个人一门心思放在艺术上，再加上近年……”说到这，温律没有再说下去，左容也见好就收，没有再继续询问，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致谢。
    左容走后，温律又盯着屏幕许久，过了五分钟，他看了看时间，拨打了一个电话。
    “你好，我是温宿。”温柔的男声响起时，温律的身体还是僵硬了起来，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哥，是我。”
    “有什么事？”那头声音未变，温律听着露出了一抹苦笑，“是这样，我朋友拜托我找你，她有一个朋友很喜欢画画，这一次参加比赛入了决赛权，挺有潜力的，所以她希望——”温律的话还未说完，温宿就无比干脆的打断了他，“希望我教他？”
    那声音格外的温柔，温柔的好像你会沉醉在这个声音里，但温律知道，温宿大概是生气了，他没有出声，过了会儿他才开口道，“哥，那人真的挺有潜力的，我知道你忙，但是……”
    “你刚才说是进了决赛的人？是这一次我做评委的比赛吗？”
    “是的。”
    “叫什么名字？”
    “宁竹，她真的挺有实力的，哥你要不……”
    “我知道了。”温宿再一次打断，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画作，那是一副肖像画，初冬早晨略显黯淡的阳光照在画中人身上，柔和的画笔勾勒出弧度极美的侧脸，那一种淡然好似不属于尘俗的气息，第一眼就抓住了温宿的眼球。而这并不是关键，画虽然很美、功力很深，但最重要的还是感情和画中人。尽管温宿只看到那张侧脸，但是在他的记忆里，能拥有这样气质的人，只有一个。
    左容。
    “你让她明天来找我。”温宿望着窗外静静的说。温律听了这话，乖乖地应了一声，随后他才想起他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哥，你让我查的人……”
    “不用了。”温律温柔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替我向左容问好。”
    “好。”电话挂断的那一瞬间，温律才想起他从未和温宿提起过左容的事情，那他是怎么知道左容就在自己身边的？一想到这个问题，温律就感觉身体微微发冷，他望着已经不在冒热气的杯子，良久后吐出了一口浊气。
    第二天一早，左容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宁竹，言语间满是对宁竹的期望。虽然自己不能再向以往一样全心全力的照顾宁竹，但是只要是她能够做到的事情，她都会为宁竹办到。
    “左左，你没有骗我吧？”宁竹还是不敢置信，虽然她从未曾质疑过左容，可是当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愣了许久。
    激动是肯定的，毕竟温宿可是现在艺术界的奇才，如果能够被他指导，那么自己的未来将会更加明朗，而且说不定还能冲出现在的瓶颈。
    “我哪一次骗过你了。”左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宠溺，“不过温宿决定收不收你我可不知道，这还是得靠你。”
    “左左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就很好了！天哪，我做梦都想着见到温宿，太好了！”宁竹又在那边不停地念叨了几句，左容也安静的听着，等到她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后，左容才开口叮嘱，“温宿这几年出了一些事情，他的身体不太好，所以你去的时候不要太惊讶。”
    “左左你放心。”宁竹自信地说出这话后，蓦的安静了下来，良久后她缓缓道，“左左谢谢你，那天是我……”
    “没什么。”左容飞快地打断了宁竹的话，她顿了几秒后轻声说，“没什么，我们之间就不要说谢谢了。”
    没什么，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是事情。
    没什么，你我之间无需那么生分。
    “去吧，你们约见的时间也快到了。”
    “好，左左如果我成功了，我请你吃一顿大餐吧？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我哥都说我了，嘿嘿嘿。”听着那端宁竹的傻笑声，左容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我相信你。”
    至少，还有这个机会，能够默默的照顾你，能够让我存在在你的世界里。她无法光明正大的对着她说出缠绵的话语，可是她能在冬日里为她披上外套，能在她不舒服的时候彻夜照顾她。
    她想要的不多，而宁竹给了。
    就如同那次她说的话一样——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玩笑。一场真实的，她永远不敢再说第二遍的玩笑。
    “我去啦！”电话挂断的那瞬间，左容的笑容终于变得苦涩。
    宁竹没想到自己真的有机会见到传说中的大家，她站在办公楼下，看着高耸的大厦，深呼吸一口，然后笑着跨了进去。
    “是宁竹小姐吗？”站在前台的接待员看着宁竹点了点头，这才笑道，“请跟我来。”
    温宿的办公楼并不在这里，但因为他是这场比赛的评委，所以才在这里拥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当他听到身后传来的敲门声和接待员甜美的声音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宁竹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了正对着她笑的温宿。那一刻。宁竹看着温宿的笑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傻愣愣的站在那里，表情有些呆滞，身体也有些僵硬，看起来很拘束，可是温宿却感觉很舒服。
    他终于见到她了，这个实力高出所有人的画手。
    “初次见面，我是温宿。”温宿看着还在发愣的宁竹，温柔的说，“宁小姐？”
    “啊啊啊，抱歉！万分抱歉！”宁竹这才回神，她红着一张脸，好看的眼睛因为害羞而紧闭着，“温宿老师您好，我是宁竹。”
    “叫我温宿就好，我没比你大几岁。”比起宁竹，温宿显然要从容自然不少，“我看过你这次参加比赛的画，很不错，如果不出意外，将是这一次比赛的冠军。”
    “冠、冠军？”宁竹的声音略微升高，她看着温宿投过来的目光，这才懊恼的发现自己又失态了，可是这个消息却让宁竹无法冷静下来，所以她大着胆子又问了句，“您说真的吗？”
    “最终的评委就是我，你觉得呢？”温宿望着宁竹淡淡的说，“其实就算没有左容，我也想要见你一面。你发挥出来的实力，是我这几年看到的最有潜力的画手。关于你这个人，我看着也觉得不错，所以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徒弟？”
    温宿这话一出口，宁竹的呼吸就整个凝滞了。她拿手指指了指自己，然后失声道，“可以吗？我，我很笨的！啊，不是说老师的眼光不对，是……抱歉，我有些激动！”
    “你不需要太激动，我很早以前就想要带一个人，只是一直找不到我看得上的。”温宿淡淡的说，“更重要的是，当她们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不是露出同情的表情，就是嫌弃和惊讶。只有你没有，不必太拘谨，成为我的徒弟后，你不需要再这么小心翼翼的和人说话。”
    宁竹喘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个机会难得，然而这个时候她不仅感谢这个机会，更感谢左容，如果不是她提前说，她或许也会对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病弱的男人，露出惊讶和同情的神色。
    “不过我有一个习惯，为了画一幅画，我经常满世界跑，也会作息混乱，甚至脾气暴躁。如果你能接受并且选择做我的徒弟，那么这次比赛的颁奖仪式结束后，就和我一起去外面，去一个月。你放心，我会把我所有的才学，毫无保留的教给你。”
    “仪式结束后就走？”宁竹诧异，这时间也太紧了。
    “对。”温宿点头，“当天就走。”
    宁竹陷入了沉默。良久后她听到温宿的声音重新响起，“我会给你考虑时间的，你可以慢慢想。”
    “嗯。”宁竹点了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然后给您答复的。”
    “好，如果不介意的话，愿不愿意和我共进晚餐？就当是我讨好你。”温宿这番亲切的话让宁竹愣了下，她没有想到温宿会说这话。毕竟他是天才，而自己才是求学的，按道理应该是她去巴结，却没想到……
    “我，我还约了一个朋友。”宁竹讪讪道。
    “可以一起吗？”温宿摇着轮椅到宁竹面前，冬日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后，将地毯照出了淡淡的金光。宁竹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太好了，那么我去订位置。”说着温宿就去拨打了电话。宁竹看着他的背影，这个所谓的奇才今天带给了她太多的惊喜，而也正是因为温宿的这个性格，让宁竹也放松了不少。她给左容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还笑嘻嘻地说出了对温宿的看法，左容听了沉默了许久，直到宁竹发问她才笑着答应。
    于是等到宁竹他们下来时，就看到了左容停在门口的车。宁竹一看到穿着白色长风衣的左容，脸上顿时扬起了笑容。左容望着坐在轮椅上对自己点头示意的温宿，抿了抿唇。
    “你先上去坐着，外面冷。”左容先让宁竹上去，随后她推着温宿到车门边。就在左容刚想要打开车门让温宿进去时，温宿温柔的声线悠悠的在她耳边回荡，“真是有许久不见了，如果你还和温律有联系，我或许还要称你一声弟妹。”温宿顿了顿，接着抬起头迎着阳光对着冷漠的左容低笑道，“不过现在，只能叫你左容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