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不足

    (猫扑中文 )    虽然今天是周末，但薛谦却起了个大早，因为他盼了很久的一个艺术巡回展终于来到这个城市了，虽然展期持续一周，但薛谦还是迫不及待地抢了最早的票。
    艺术展本来就是冷门而小众的东西，薛谦来得又早，展厅里几乎没看到其他人，安静得很。薛谦悠闲地漫步在曲折的回廊中，认真又随性地欣赏着被展出的作品，享受着难得的心灵的闲适和安宁。
    大学毕业后，薛谦并没有选择保研，而是成为了一家国企中最最普通的一个小员工。工作三年以来，薛谦也并不像其他刚进来的新人那样积极表现以求升迁，只是安安分分地做着自己本分的工作，虽然没出过什么差错，却也没什么闪光点。相比起他的两位好友，他实在是过于平凡了，但他却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丝毫没有要改变的意思。
    事实上，薛谦现在的生活也已经足够让人羡慕了：有一份轻松稳定的工作，能够让他把精力花费在自己的爱好上，虽然工资不算高，但也已经足够应付他的日常开支了，更何况，他并不缺钱。
    虽然今天是周末，但徐林却不得不一大早就爬起来，去看一个自己一点儿也不感兴趣的艺术巡回展。他昨晚在应酬上喝得有点高，现在头还有点晕，醉酒的感觉实在太差，但至少生意算是谈成了，也还值。
    徐林这样想着，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显得精神些，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个三明治，就匆匆出门赶往艺术展所在的场馆。徐林其实并不明白一个生意人为什么会对“艺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感兴趣，但他清楚那位前辈身份不凡，如果能搭上这条线，那么他以后的路就会好走得多：为此他已经努力了好几天，甚至还恶补了不少艺术方面的常识，如果今天的行程顺利，说不定事情就能成。
    为了表示诚心，徐林特意提前赶到了展馆门口，等了半个小时章行云才到，见到他就笑眯眯地问：“小徐啊，等很久了？”
    徐林其实已经等得快要睡着了，听到对方的问话，连忙打起精神回答：“章先生早。我也刚到没多久。”
    章行云点点头，从口袋里把门票掏出来，检票后就直接进了展馆，徐林在心里暗自给自己打气，连忙也检了票跟上去。
    章行云是来看艺术作品的，徐林自然只能陪他聊艺术，好在徐林之前功课做得足，两个人聊着居然没冷场。章行云对于徐林的印象本就不错，现在能够沉住气的年轻人太少了，而徐林身上虽然还有不少年轻人的缺点，却并不急躁。
    谨慎却又充满激情，大胆却又不冒进，的确是做生意的好材料。
    徐林一边和章行云交谈，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自然也没有漏掉对方眼中的赞赏，他在心中小小地激动了一下，正想趁机再说点什么巩固一下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好印象，章行云转过一个拐角，脚步忽然就停住了。
    徐林不解地沿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一张巨大的油画前站了个人，因为对方背对着他们，徐林无法判断对方的年纪，只能从衣着和身形上看出那是个男人。
    章行云站在原地没动，于是徐林不得不开口小声问：“章先生？”
    他已经将自己的音量压到最低了，但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仍然显得有些突兀，油画前的男人听到声响转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徐林觉得对方的脸看起来有些熟悉。
    然后他就听见身边的章行云开口了：“小谦？”听起来还有些激动。
    那个青年脸上也露出诧异的神色，朝这边走过来：“章叔叔，好久不见。”说罢又转头看旁边的徐林，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疑惑。
    “的确好久不见了，”章行云的语气十分和蔼，见对方转头看徐林，就给他介绍，“这是徐林。小徐，这是薛谦，我老师的儿子。”
    听到对方的名字，薛谦和徐林都是一愣，最后还是徐林开口：“好久不见。”
    薛谦一笑：“好久不见。”
    章行云听他们这样说，就问：“你们认识？”
    薛谦笑道：“对，老同学。”
    徐林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章行云便感慨：“是吗？那真是巧了。”然后又问薛谦：“老师最近怎么样？”
    薛谦回答：“爸爸还是老样子。他上个月去了欧洲旅游，估计要月末才会回来。”
    于是三个人就理所当然地一起走了。
    一路上，薛谦和章行云一起讨论着展馆里的艺术作品，徐林大多数时间都跟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说，偶尔也会说上几句，虽然观点不甚新颖，却也没有出过错。徐林第一次开口发表自己对于艺术品的见解时，薛谦还十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徐林自然看到了他惊讶的眼神，却没有解释。
    他们三个在展馆里逛了近四个小时，出来时已经临近中午，章行云中午还有饭局，便同两个小辈道别。
    “等下次有空我再请你吃顿饭。”临走前，章行云对薛谦说。
    薛谦笑了笑，回答：“谢谢。”
    章行云又转头对徐林道：“你之前提过的那个项目我看过了，还不错。”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徐林：“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联系我，我很乐意给我年轻的朋友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
    徐林接过名片，有些受宠若惊：“谢谢。”
    章行云笑着跟他们挥挥手，乘车离开了，薛谦和徐林站在街边看着那辆车开走，徐林忽然开口：“走吧，我请你吃饭。”
    薛谦一愣，然后连连摆手：“不用客气。”
    徐林刚拿到了章行云的名片，脸上的笑还没淡下去：“没事，就当是谢谢你刚刚帮我忙。”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薛谦，章行云就算会帮他，也不会说出“给我年轻的朋友提供帮助”这种话。
    薛谦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午餐的地点是徐林选的，一家龙虾馆。龙虾作为这座城市标志性食物，是普通人请客下馆子的不二之选，现在正是吃龙虾的季节，所以在问过薛谦的意见后，徐林就带着他去了这附近自己曾去过的一家龙虾馆。
    龙虾馆里生意很好，他们俩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有了座位。点好菜后，服务员给他们分别倒了水就离开了，他们俩对坐这沉默了好一会儿，徐林才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还是老样子。”
    薛谦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你……倒是和以前差别挺大的。”
    徐林略带嘲讽地勾起唇角：“是吗？”一个豪门少爷突然沦落到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地步，自然变化大得很。
    “不过不管怎么样，今天的事还是要谢谢你，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薛谦摇头道：“我们本来就是老同学。”
    “从没说过话的老同学？”
    薛谦听他说得讽刺，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却不知为何突然放松下来：“也不是没说过话，你还救过我一次。”
    徐林闻言，愣了许久才道：“不过是让家里的保镖解决了几个挡路的混混罢了，”他说的的确是实情。他那天一时兴起想要走路回家，却在巷子里遇到被人围攻的薛谦，便让保镖过去将那群小混混解决了。那件事他其实老早就忘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薛谦居然还记得。
    薛谦道：“不管怎么说，你那时也是帮了我大忙。而且今天的事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小事啊！”
    徐林被他说得一怔：“你倒是伶牙俐齿了不少。”
    薛谦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又道：“而且我知道，你虽然脾气不好，其实人不坏。”说到这里，他踌躇片刻，才继续道：“你爸爸的事情我听苏晨说了，如果不是你托人转告他，周叔叔说不定就危险了。”
    徐林却毫不在意地说：“老头疯了，我总不能让自己也赔进去。”
    之后两个人就没在谈论这个话题，而且转而聊起了其他的东西。没多久一大盆麻辣小龙虾端上来，他们分别带上手套，徐林吃掉两只后抬头看薛谦，就见他一边剥龙虾一边吸气。
    徐林有些诧异：“你不能吃辣？”
    薛谦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挺喜欢麻辣口味，不过不太能吃。”
    于是一顿饭下来，薛谦在徐林诡异的目光中喝完了两大壶冰水，最后一脸满足地用掉了桌上的最后一张纸。
    “你真的没事吗？”徐林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担忧。
    薛谦摇摇头：“好久没这么爽过了……”他说着，又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纸和笔，写下一连串数字递给徐林：“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以后常联系。”
    徐林接过来，叠起来收进口袋里：“嗯。”
    于是他们两人走出龙虾店后就分道扬镳了，虽然嘴上说着“常联系”，但其实谁也没有起过再联系对方的念头。
    再见面是在三个月后，在薛谦家附近的一家小超市。徐林那天正在这附近和人谈生意，对方是块难啃的骨头，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于是双方谈了一个上午也没能达成协议，中场休息的时候徐林心里烦闷，就出来想买包烟。
    却忘了带钱。
    在收银员异样的眼光中，徐林只觉得今天似乎诸事不顺，他将手上的烟往收银台上一放，正要离开，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徐林？”
    他回过头一看，就见薛谦推了辆购物车：“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徐林问，“你……能借我点钱吗？我买包烟。”
    薛谦呆了一下，忙点点头，掏出钱包来拿了张一百的递给他。徐林接过钱：“谢谢。你家住哪儿？等我晚上回家拿了钱还你。”
    薛谦摆摆手：“不用啦，一点小钱而已。”
    徐林点头：“那我下次请你吃饭。”
    薛谦“嗯”了一声，只当他是客气。
    结果没过几天，薛谦就接到了来自陌生号码的电话：“你明天中午有空吗？”
    “有的，”薛谦回答，“徐林？”
    “嗯。明天一起吃饭吧，我请客。”
    再次一起坐在饭店里，依然是徐林起的话题，他没有再提从前的事，而是和薛谦聊起近期市内的一些热门话题，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了很多。吃完饭后，徐林结了账，薛谦忽然道：“下次我请你吧？”
    徐林挑眉：“好。”
    薛谦想了想，说：“不过我不常在外面吃，也不知道哪家店口味比较好，不如我们在家自己做吧？你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吗？”
    徐林有些讶异，下意识摇了摇头。
    薛谦道：“那就这周六吧，中午或者晚上都行，怎么样？”
    最后时间就定在了周六晚上。
    周六，徐林按照薛谦给的地址敲开对方的家门，就见对方穿着围裙。
    “你先坐坐，”薛谦忙将他迎进来，“饭菜很快就好。”
    徐林点点头，走到厨房边问：“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不用，”薛谦看了眼锅里的菜，连忙翻炒了几下，朝徐林露出一个笑容，“马上就好！”
    徐林被这个笑容愰了眼，忽然觉得有些感动。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到这种家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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