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锦

第40章


她说完这一句,那脸上微微地红了红,像涂了一层胭脂般,把头低了下去。
  淡淡的台灯光笼着他二人,那卧室里寂静无声,只有素心兰的香气看,幽幽地飘荡过来,在他的鼻息间氤氲着,像是酒,葡萄汁酿成酒,醇香悠长,她就在他的眼前,盈盈若一枝折枝芙蓉,她是他一直渴望和深爱的女人,他没法子再控制自己,半带恍惚道:“贺兰,我爱你,你知道,我一直都很爱你。”他仿佛是试探一般,慢慢地伸出双手,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她的身体软的像一朵云,旗袍的下摆有点长,无声地覆盖在他的脚背上,簌簌地滑着他的脚背。
  他望着她的嘴唇,喉咙一阵阵发紧,低头去吻她的嘴唇,红润温暖,甜丝丝的味道,这让他想起,他很小的时候,常淘气地去摘院子天井里盛开的茑萝花,拔出花瓣放在嘴里轻轻地吮吸,从花瓣里泛出来的甜意,直涌到他的心里去。
  第二天早上,朱妈按例来打扫屋子,却见那书房的门大开着,朱妈便朝里面看了一眼,里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连平日里摆在沙发上的珊瑚绒毯子也不见了,她又朝着婴儿室看了一眼,婴儿室里也没有人,朱妈怔了怔,这才抬眼看向了卧室紧闭的屋门,顿时一笑,喜洋洋地下楼去,直接拐去了厨房。
  到了八点钟左右,贺兰最先起来了,对着镜子梳好了头发,又换好了一身素蓝色锦缎旗袍,站在镜子前面系肋下的扣子,承煜也刚从浴室里洗了一把脸,走出来的时候乌黑的头发上还沾着清亮的水珠,他走到镜子旁,仔细地端详着镜子里的贺兰,见她脸上还涂着一点胭脂,便笑道:“你涂胭脂好看极了。”
  贺兰笑道:“那我从今以后只涂给你一个人看。”
  秦承煜微微一笑,道:“这里也应该再涂一点。”他亲自伸手从胭脂盒里挑了一点点出来,慢慢地在手心里揉开,涂在贺兰的面颊上,接着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真美。”贺兰的眼睫毛无声地一垂,唇角漾着一点点甜甜的笑意,秦承煜将贺兰揽在怀里,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地亲了亲,很是恋恋不舍,贺兰那两腮却更红了,轻声道:“朱妈就快带人来扫屋子了。”果然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贺兰忙道:“进来吧。”
  正是朱妈带人来扫屋子,朱妈还抱着芙儿,笑道:“小小姐大概知道爸爸今天要出门,往日里这时间都还睡着呢,今儿可倒好,早早的就在摇篮里打滚了。”秦承煜笑逐颜开,伸手过去将芙儿抱在怀里,低头亲亲芙儿的额头,芙儿咧着小嘴冲着承煜乐,小手摸上了承煜的脸,贺兰笑道:“你小心,她最近学会了挠人。”承煜回头望了她一眼,微笑道:“芙儿可舍不得挠我。”
  贺兰走过去,芙儿看到妈妈来了,越发地兴奋,双腿一阵乱蹬,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秦承煜道:“这小家伙儿还有点人来疯儿,人一多她就高兴,长大了肯定是个捣蛋鬼。”
  贺兰笑道:“到时候一定被她闹死了。”
  秦承煜笑道:“顽皮一点的孩子会很聪明。”
  朱妈笑着向他们道:“姑爷,小姐,下楼吃早餐吧。”她走过来接了芙儿,芙儿朝着秦承煜咯咯地笑起来,煞是可爱,秦承煜又亲了亲芙儿的小脸蛋,才与贺兰一起下楼吃早餐,丫头已经在桌上摆了香粳米粥和清爽的小菜,贺兰看看壁炉上的小金钟,道:“时间还早,你多吃一点。”
  承煜笑道:“今天这冷芦笋的味道真不错。”便多吃了几块,贺兰看着他吃完了那一碗粥就放下了,道:“你的箱子都理好了吗?”秦承煜笑道:“理好了,你昨天晚上都亲自理了两遍了。”
  贺兰一笑,“我再看一看,不要落下什么东西,用的时候找不到才着急呢。”她上了楼,到秦承煜的书房去,见小皮箱还放在沙发上,她走过去打开皮箱,看里面的衬衫袜子等衣物都已经叠放的工工整整的了,秦承煜走进来,见她又把那件衬衫拿出来,仔细地叠了一遍,他站在那里望着她,脸上出现了很温柔暖和的笑意。
  贺兰低着头将他的箱子理好,终于放心地合上落了锁,秦承煜已经穿上了西服外套,贺兰走过去,替他顺了顺淡银色的领带,两人都同时往穿衣镜里望了望,彼此笑了一笑,秦承煜道:“我该走了。”
  贺兰道:“我送你。”
  秦承煜拎起皮箱,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贺兰的手,两人一起走下楼去,顺着花园的红砖路朝大门外走,砖路的两旁种植着高大的枫树,云柏和一些翠绿的矮灌木丛,牵牛藤缠绕在木槿花上,开着一朵朵小花,很鲜亮的红色和淡霞粉色,时间还很早,晨曦从树叶的缝隙间洒落,周围是一片柔和的宁静。
  贺兰轻声问了一句,“你下礼拜三就能回来了吧?”
  他说:“下礼拜三肯定能回来。”
  她低着头,仍旧默默地走,他握着她的手,真希望那红砖路长到没有尽头,他们就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然而天目琼花丛的尽头一转,就可以看见大铁门了。
  他停住了脚步,把皮箱放下,转过身来看着她,伸出双手将她的两只手拢在一起,包容在手心里,轻声笑道:“小心手冷。”
  贺兰笑道:“傻子,夏天怎么会手冷。”他只是握着她的手不放,两个人静静地站在红砖道上,彼此对视着,贺兰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地一笑,他低下头,慢慢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很轻很轻的一个吻。
  贺兰轻笑道:“你也是这样亲芙儿的。”
  秦承煜微微一笑,“你和芙儿一样,都在我的心口上。”他那黑眸里闪烁着温柔的光,眉宇间都是很温暖的味道,贺兰垂下眼眸,面颊上浮现出一片浅浅的红晕,低声道:“我等你回来。”
  他说:“好。”
  他拎起皮箱,放开她的手,独自朝着那扇大铁门走去,贺兰目送着他的背影,一阵暖和的风吹过来,她旗袍的一角随着风轻摆,面颊一旁的鬓发也微颤了起来,那天目琼花繁生如锦一般地开着,而他的背影,已经隐没在铁门之后了。
第九回 上穷碧落此生永相别  红蓼白苹鸯行自凄凄(1)
  傍晚的时候下了一点小雨。
  雨滴打在黄槲树的叶子上,噼里啪啦地作响,栽种在车道两侧的矮灌团花吸饱了水,沉甸甸地将柔嫩的枝条压到泥地上去,贺兰在偏厅里陪着秦太太坐了一会儿,秦太太说乏了,要躺一会儿,贺兰就出了偏厅,顺着九曲静深的回廊走着,准备回自己的院子里去,那回廊的两端种着鲜亮的海棠,都开了花了,廊子里便沉淀着一股海棠花香,贺兰走了没几步,却见秦兆煜站在回廊的栏杆前,伸手接着从廊檐上落下来的雨水。
  贺兰一怔,秦太太生日那天发生的一幕瞬间浮现在脑海里,她急切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慌地转过身去,正要走开,却听得兆煜的声音传过来,“嫂子。”
  贺兰只能转过身来,心里一阵七上八下,兆煜拍了拍手上的雨水,向着贺兰道:“我正想找嫂子呢,秦荣说我前几天喝醉了酒,是嫂子叫人来照顾的我。”贺兰一听到他提起那天的事儿,更是有点不知所措,兆煜道:“我这人一喝酒就犯浑,醒了又什么都不记得,那天没给嫂子添什么麻烦吧。”
  贺兰听他这样说,紧绷的身体一下子就松懈下来,忙道:“没有。”她如释重负,唇角不由自主地便露出一抹笑容来,秦兆煜默默地看着她,却不料她那一笑间却又抬起头来道:“不过你那天惹了母亲生气,你要记得去陪礼。”他几乎被她察觉,慌地垂下眼眸,赶紧应了一声,又若无其事地道,“嫂子,我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贺兰因为心中宽慰了很多,这会儿便笑道:“再过三天就回来了。”
  兆煜道:“父亲说火车站乱的很,安排了我到时候带侍从官接大哥下火车。”
  贺兰笑道:“那要辛苦你跑一趟。”又见他手上都是湿淋淋的雨水,“我记得你手上受了伤,可别多沾了雨水,小心感染了。”秦兆煜便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朝着贺兰笑道:“没事,家里的药好,厚厚地敷上一层就无大碍了。”贺兰便笑一笑,道:“没大碍是好事。”她说到这里,便告了个别,顺着回廊走了。
  雨水从廊檐下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把地上的青石板打出一个接着一个的小坑,她轻盈的脚步声隐没在回廊的劲头,秦兆煜一声不吭望着回廊外的海棠树,那海棠花开如锦,如胭脂点点,有几朵还透出一点鲜亮的虾子红色,他独自一个人站了好半天,忽然伸出双手用力地搓了一搓脸,仿佛是振作精神一般地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朝外走,刚走出廊子,正好碰见三姨娘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鲜艳斗篷,从家里的大门外袅袅娜娜地走进来,秦荣帮着她拿着从百货公司里买来的东西,三姨娘一路不停地抱怨着天气,望见秦兆煜便嫣然一笑道:“二少爷,这么急就出去啊?外面约了饭局?”
  兆煜连话都没有接,脸上冷冰冰的,把三姨娘晾在了那里,径直走了出去,三姨娘一怔,脸色难看起来,一旁的秦荣看这样尴尬,忙讪笑着道:“二少爷也不知想什么呢,竟然连姨娘都没有瞧见。”三姨娘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半晌冷冷一笑,“他哪里是没有看见我,他这是还记着太太生日那天的仇呢。”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