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声声

第22章


它站在床边,就在袁霏的床边! 
‘滴答’ 
它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又在寻找下一个猎物吗?那……它的目标是这个床铺的主人袁霏?还是睡在这个床铺的……我? 
‘滴答’ 
身边的袁霏忽然翻了个身,一只明显颤抖的手紧紧地搂住了我,他的身体贴在我的后背,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紧张。 
原来袁霏一直没有睡? 
我忽然想到,他的憔悴是不是夜夜都在担惊受怕?那时,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令他依靠的身躯,他只能一个人躲在被窝中瑟瑟发抖,拼命维持着徘徊在崩溃边缘的残存理智,不安而惶恐。 
“不要……” 
耳边传来了袁霏微乎其微的颤抖声音。 
“不要……伤害他……” 
我一愣。 
“……不要伤害他……求求你……” 
袁霏的手搂得愈发之紧,我狂跳的心跳竟奇迹般渐渐平静下来,我缓缓睁开双眼,背对袁霏和它,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墙壁,仿佛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我的全部目光。 
我忽然想知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何会令袁霏如此害怕。回想从袁霏失常地跳下床铺开始,他便好象被什么东西缠住一般不得安生。我是对未知的惶恐,而袁霏,仿佛是对已知的恐惧,也因此背负了比别人更多的压力。 
我鬼使神差地翻过身,与袁霏过于紧密的依靠令我整个人都被他抱到了怀中,我的视线只能透过袁霏隐约看到床畔。 
袁霏更加紧张起来,他紧紧地抱住我,我则瞪大了眼睛盯着床边! 
我看到了!是一个人影,但仅仅是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我依然无法看清它的面容,看不到它面部的棱角,看不到它四肢的立体感,只有一团模糊的黑色。好象它并不存在,只是一团黑色的烟雾,所以没有任何凸凹,只有仿佛会将人吸入其中的黑…… 
我的眼睛渐渐酸痛起来,我的意识很清醒,但我的眼睛却好象薰入呛人的烟雾般,不由自主地想闭起来。 
我艰难地半眯着眼睛,我想看清它的模样,我总觉得如果我能知道它是谁便能解开一切的谜团,一切便可以结束!可是,眼前却越来越模糊,怔怔地看着那团黑色,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吸入其中…… 
在意识消失前,我喃喃地道出了心中的困惑。 
“你是谁……” 
…… 
……  
 
 “我们刚接到的消息。他坐长途汽车回家,途中汽车在加油站停留了片刻,有目击证人证明穆木当时和其它乘客一起下车上厕所,可是所有人都回来后,他仍然没有回来。” 
我两眼直直地盯着老警官张合的嘴巴,木然地听着。 
“当时车上的司机和售票员并没有发现少了一个人,等到达目的地时,去接穆木的家人才发现他失了踪。因为车上有穆木的行李,所以排除了他中途下车的可能性。当地警察接到报案后便调查了当时停留的加油站,结果发现……” 
我安静地看着老警官,没有追问,因为任何可怕的情节都有可能发生,我已经麻木了。 
老警官似乎是想吊起我的胃口,见我反应冷淡,似乎有些意外,但他继续说了下去:“……发现男厕所内有一个阁门是反锁的,还有一股像烧焦东西一样的糊味,但打开后并未发现穆木的尸体。” 
我注意到他在这里用了‘尸体’这个词。 
“现场有燃烧过的痕迹,但奇怪的是,燃烧面只在便池门内侧,而且没有蔓延,上方的天花板没有任何烟薰的痕迹。这样解释吧,就像一个火灾现场,四周全是黑乎乎的墙,却只有天花板和地板是干净的,就好象火苗一直保持在一个高度,连烟都被罩在这个高度之下,所以在打开这个门之前,没人会想像到里面发生了火灾。”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常识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一间便池阁是四下通风的,站起来可以看到外面,蹲下去可以看到地板,没有半点密封。如果发生了火灾,燃烧的痕迹又怎么可能只停留在档板四周,其它地方全无痕迹?难道有一个无形的罩子将这个空间划割开,让火焰只在固定的地方燃烧? 
我忽然扬了扬嘴角,不可能吗?有它的存在,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老警官员见我竟笑了,于是说:“你不相信?你以为我是编的?” 
“不,我相信。然后呢?穆木呢?” 
老警官定定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眼中看穿些什么,不过麻木的我已经不会泄露什么了。 
“现场有衣服和鞋的灰烬,初步辩认是穆木的衣物。还有许多需要经化验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和硬物,其中,有部分牙齿……相信从牙齿可以判断出是不是属于穆木……” 
我淡淡道:“有衣服,有鞋,有许多不知名的物质,还有牙齿,但是肉呢?骨头呢?” 
“萧雨,这正是我们警方无法理解的地方。从衣服纤微在现场的溶解程度可以想像那是怎样的高温,那已经不是普通的燃烧,就算把穆木全身淋上汽油、甚至泡在汽油里,也绝不可以在那种开放式的地方达到火化炉的高度,他整个身体都被溶解了!不……也许那些不是他……” 
老警官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他不知该如何向我解释现场的模样,但是,我却能想象得出来。 
所谓不知名的物质,十有八九是碳水化合物、矿物质、脂肪、蛋白质……加在一起,再加入65%的水份,便能还原成一个人…… 
记得以前化学老师说过,把人的构成元素全部买下来,只花大约十几块钱便足够了。这就是一个人的物理价值,如此廉价。 
我的沉默令老警察的神情有些松动,他长叹一口气,慢慢说道:“其实这个案子我没有权利插手,如果被上级发现的话,我会被处分……可是我不能不管这个案子,因为我的孩子也可能会受到伤害……” 
我一愣:“您是……” 
“我姓徐。” 
徐平的爸爸?? 
“萧雨,我希望你明白一个父亲的焦虑。自你们308出事后,我便一直催促徐平回家住,可是他说你们都是外地人,你们没有家可以逃回去,所以他没办法丢下你们自己逃开。而现在,他失踪了……每个孩子都在一个个出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徐平……所以,如果你知道什么……”徐伯伯噎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他慌忙侧过头去,强忍住泪水。我的心脏一阵收缩,眼眶迅速湿润。 
是的……其实徐平早就可以离开,可是他却留了下来……从一开始,任何事都没有他的份,可是他却从没有涉身其外……就是这样的徐平……已经…… 
我的眼前晃动着徐平凄惨的模样,我急忙紧闭双眼,不敢再去回想当时的惨状,我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哭出来。 
“校长室……”我细若蚊哼的吐出几个字。 
 
 “什么?” 
“校长室……有异样吗……?” 
我缓慢地看向校长,徐伯伯同样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校长。校长没想到我会忽然提到他的办公室,明显慌张起来,无措地回答:“没、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啊。” 
“校长室发生什么事了吗?和徐平的失踪有关吗?”徐伯伯急切地问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校长室很‘正常’的话……那我又要如何提起那个全身皮肤都被划破、死状凄惨的徐平呢? 
“对了,今早清洁工倒是在校长室门前捡了一个手机,不知道是谁的。”校长忽然说道。 
“这种事你怎么没告诉警方!”徐伯伯气愤地喝道。 
“我、我没想过会跟这件案子有关系……”校长吓得脸都白了。 
“那个手机呢?!” 
“我去拿!我去拿!” 
很快校长便拿来了那个手机,我虚虚地瞄了一眼,正是徐平的手机。 
“是徐平的手机,是我买给他的!”徐伯伯的声音微颤着。 
他当即夺过手机,飞快地查阅起来,然后,他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我:“手机记录徐平接通的最后一个手机号是你的……你们说了些什么?” 
说了些什么?什么也没说……因为那不是徐平接通的…… 
“萧雨,快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徐平跟你说了些什么?他最后说了什么?哪怕毫不重要也无所谓!告诉我!” 
徐伯伯目眦欲裂,双眸通红,神情憔悴的令我这个小辈看着都觉得心疼。 
“他说……”我木讷地喃喃着:“他说……他要到校长室拿我们的档案资料……查一查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然后呢?”徐伯伯催促道。 
“然后……然后……” 
我的大脑飞快地旋转着,虽然我知道不应该欺骗一位担心儿子安危的可怜父亲,可是我更无法将事实说出:“……然后很晚了,我给他打电话,问他怎么还不回来……他说,等拿到手了就回来……” 
“再接着呢?” 
“没了……然后就挂断了……” 
“怎么可能?!”徐伯伯焦急地指着手机说道:“上面显示你们聊了5分24秒!怎么可能就这几句话!” 
我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着疼,不由皱紧眉头,闭着眼睛轻轻地揉着:“真的没有了……让我一句一句复述我也想不起来了……反正主要内容就这些……” 
徐伯伯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思索这个情报的真实性。 
“你和袁霏真的是打架才弄伤的吗?在哪里打的架?因为什么?不可能是因为金钱问题吧?” 
要对着一个我心怀愧意的人不断说谎,比我想象中更加困难。好象连全身的力气都不合作的逃跑掉,我乏力得只想闭起眼睛睡一觉,不再回答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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