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盛夏,我的光年

21 chapter 21


安笙一行一行仔细浏览寰宇国际今早在网站上贴出的入围者名单,反复找了三遍确定没有自己的名字,有些失望地垂下脑袋。叶理从阁楼里抱出一大堆素描本摊在安笙面前,“小夏,我要把阁楼腾出来,这些画你打算怎么处理?”
    “谁让你乱翻我的东西了?”安笙整个人扑在画本子上,生怕一不小心走漏了什么高级机密。“我就是随手画画。”
    叶理举起双手,示意自己除了搬运什么都没动,“看你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我又没说什么?”
    安笙把画本一本一本的摞整齐,锁到柜台的保险柜里,“反正这保险柜一直空着,给它个机会物尽其用吧。”
    叶理扫了一眼网页,“怎么?没选上?”
    安笙遗憾的点点头。
    “不用难过,我们总有一天会把‘碎’买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这么做?”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比你还要了解你自己。”叶理坐到电脑桌前,“真的要建游乐场了,鸽鸣桥那一块视野的确挺好的,离好远都能看见。”
    安笙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快又神态如常,“是啊,鸽鸣桥的夕阳最美了。”
    两人陷入莫名的沉默,关于鸽鸣桥的记忆对于安笙而言同样是禁忌,她已经十年都没去过那里了,为了画出那幅画参加比赛,她苦思冥想好几个夜晚,也不肯回那里看一眼。
    下午,一家人去了花圃帮白叔整理草莓田,白少琪修整了废弃的大棚,在里面种起了草莓,如今正值草莓成熟的季节,他索性在花圃外挂了个广告牌搞起了农家乐,客人可以进草莓园随意的采摘草莓吃到饱,这小子从农大毕业后没学会别的本事,种地却是一把好手,整个淮江都找不到第二个可以把花种这么好的花农了。
    安笙盯着大草帽,不时用围裙擦拭额头的汗水,大棚里向火炉一样闷热,简直快要把人蒸成米粉肉了,白少琪的脑袋上搭着一条浸湿的绿毛巾,远远看上去就像一顶造型怪异的绿帽子。
    白叔拎着工具盒盯着大棚顶部看了半天,安笙搓净手上的泥土,走到白叔跟前,“白叔,我去修吧,上次也是我修的。”
    白叔乐呵呵地把工具盒递给安笙,嘱咐道,“小夏你小心点啊。”
    上个星期刮大风刮来的树枝把大棚刮开了一个大口子,白少琪补上没两天又下了一场雨,口子裂的比之前更大了。安笙顺着梯子爬上去,拿出塑料布和交代沿着大棚骨架仔细地修补着,头顶的骄阳如火,她的汗水顺着脸颊落到大棚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白少琪把宅好的草莓称重标价,在运输车上摆好,仰起头观察安笙的进度,她的脸被塑料布隔着,看得不大真切,却丝毫不影响她精致五官的观赏价值,和叶理的小家碧玉不一样,安笙的模样生的极尽妍丽,犹如出自名家笔下的油墨重彩,每一抹笑意,每一道眼波都如霓虹般溢彩流光,让人过目不忘。
    “小夏,怎么样啊?需要帮忙吗?”白少琪仰面喊道。
    “不用,快好啦!”安笙摇了摇手中的钳子,用力拧紧骨架上的铁丝网。
    “小夏,你猜我爸刚刚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
    “他说,少琪啊,小夏这么好的姑娘,你要是孝顺就把她娶回家。”
    “你说什么?”安笙指指自己的耳朵,“上面风大我听不见。”
    白少琪双手括号,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我说,我爸让你把我娶回家。”
    回答他的是一声惊恐的惨叫,刚刚修补好的大棚破了一个大约一个人高的大洞,安笙趴在草每田里痛苦地□□着,身下的草莓株已经被压得稀巴烂,她落地时啃了一大口泥巴。
    “小夏,你没事吧。”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工作朝安笙这边聚拢。
    “我没事。”安笙抬起哭丧的小脸,“白少琪,你是故意的吧,转在我高危作业时给我捣乱。”
    白少琪一脸无辜,“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叶理把安笙扶起来,拍拍她身上的泥土,“早知道就我上去,掉下来破的洞还能小点。”
    安笙快要哭了,“叶子你太没同情心了。”
    “没受伤吧?”谭怀亚捏了捏安笙的胳膊。
    安笙痛呼,十有八九是扭伤了。
    因祸得福,因为胳膊受伤,安笙接连过了半个月少奶奶的生活,不用做饭打扫,连吃饭都是叶理喂,白少琪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执意要来给安笙做饭,后来因为厨艺实在是差的没边,被叶理用扫把赶了出去。
    李多萌把车停在路边,拎着公文包风风火火冲进花店,“安笙,安笙,你在不在?”
    安笙从柜台下面抬起头,“在呢,这回又要什么花?”
    李多萌找了个小板凳坐到安笙的藤椅旁,“这回不订花,是找你。”她从包里掏出一个浅绿色的文件袋递给安笙,“‘时光年轮’三期工程正式投建了,设计部需要一个画师负责‘渔夫城堡’和‘叹息墙’的壁画,我就想到你。”
    “真的吗?”安笙激动地丢开手里的漫画书,“我可以吗?”
    “当然,大老板亲自拍的板。”
    “那~”安笙最关心的问题,“会不会有很多工钱?”
    “必须啊!”李多萌锤了一下安笙的手臂,看到上面缠着绷带,“你受伤了?”
    “没事没事,早就好了。”安笙三两下扯掉绷带,挥舞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臂,“我就是想多偷几天懒。”
    李多萌掏出合同,“合同我已经帮你看过了,先付佣金的一半,剩下的一半等到完工时再付给你。”
    安笙数了数数字后面的“0”,情不自禁的展颜,“这些钱加上我们之前的继续,足够买回‘碎’了,萌萌,真的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过你一定要完美的完成工作,不能出一点岔子,不然我会被大老板fire掉的。”
    “遵命。”
    回到寰宇国际,李多萌第一件事就是向大老板汇报工作,他最近忙的晕头转向,已经连续一个星期住在办公室里了,姜薇尔偶尔会给他送饭,可是味道似乎不怎么好,大老板总是象征性的吃两口就放到一边。李多萌其实觉得大老板挺可怜的,不仅要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还有天天吃她做的黑暗料理,如果她是大老板,她一定咬舌自尽。
    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虽然不善料理,但是必须了解公司附近哪家店最好吃,所以李多萌每次吃饭都会顺道帮大老板打包一份带回来,“卓总,合同已经谈妥了,下个星期就可以开工。”
    卓煦晨正在小憩,听到李多萌的话便睁开眼睛,“是那个画师?”
    “嗯,她叫夏安笙,曾经负责过文化宫动漫节的壁画,很有经验。”
    “安排妥就好。”卓煦晨再次疲惫的闭上眼睛。
    “卓总,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您看上去很累。”
    “帮我取消下午所有的行程,我要去一个地方。”
    “是,卓总。”
    停车场里,一个身材硬挺地年轻男子倚在一辆银白色的宝马车上朝卓煦晨招手,“哥。”
    “亦蘩。”卓煦晨朝卓亦蘩打了个招呼,“下午要麻烦你了,我两天没睡了,实在不适合开车。”
    “没关系,从你回国我们兄弟俩还没好好聚聚。”卓亦蘩打开车锁,卓煦晨坐到副驾上系好安全带,“萌萌表现怎么样?没给你添麻烦吧?”
    “还不错,办事效率很高,你找老婆的眼光没错。” “我还是希望你能保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然萌萌一定会怀疑我帮她走后门。”
    “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当初让人家苦受寒窑十八年的残忍劲去哪了?”
    “谁让我栽在她手里了呢?”卓亦蘩苦笑,眉眼间分明是幸福的。“哥,你呢?什么时候结婚?薇尔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什么时候结婚?和谁结婚?这些都不重要。”卓煦晨苦涩地扬起嘴角,“走吧。”
    卓亦蘩停好车,步行去了卓煦晨所说的地方,那是一座年代久远的老桥,连接着这个城市和周边的一座名为千桥的小镇,五年前政府出资在不远处建了一座连接公路的新桥,这座桥就渐渐废弃了,不出意外,“时光年轮”完工后这座桥就会被拆除。
    “这里视野很好,傍晚时可以看到全淮江最美的夕阳。”卓煦晨抄着口袋站在河边,柔和的风吹乱他的发梢,明明已经是夏天,他却莫名地感到冷。“我和她一起来看过,十年前的时候。”
    卓亦蘩并不知道卓煦晨口中的“她”究竟是谁,可他感觉得到,不是姜薇尔,甚至不是他所知晓的任何一个曾经出现在卓煦晨生活中的女人。十年前卓煦晨不过十八岁,他才14岁,还在淮江一中初中部念书,刚刚认识麻烦精李多萌,生活里一片狼藉。卓煦晨作为那一年的理科状元被Q大录取,却又很快退学去了美国,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得而知。
    “我答应她要在这里建一座摩天轮,我和她还有我们的孩子,一家三口要第一个登上它,如今我有能力建一整座游乐场,可是第一个客人再也不会是她。”
    卓亦蘩静静地聆听,这20多年卓煦晨一直是他的偶像,一直是他努力赶超的目标,也是他最好的朋友,那个被掩埋了十年的秘密不会有除了他以外的听众,所以他什么都不问,只是安静地听。
    “她死了,十年前,死于一场火灾,我逃到美国去,10年间没有回来过一次,我总是觉得只要我不回来面对,就好像她还好好地活在这里似得,虽然我们不在一起了,至少这个地球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她很喜欢画画,比你画的要好得多,如果她还活着,她一定会包揽游乐场里所有的壁画。”
    卓煦晨沿着破旧的楼梯朝桥东下走,那里一如既往的灰暗,因为长年无人问津那里已经成了流浪猫和流浪狗的避难所,当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巢居于桥东下的飞鸟惊飞而起,打破了桥下的宁静。
    这里已经没有鸽子了,但还是被叫做鸽鸣桥,只因为人们习惯这么称呼它。
    如果这座桥不在了,所有与鸽子有关的记忆也会随之销声匿迹。
    “每次我们吵架,她都会来这里,画一些乱七八糟的涂鸦,那时候我们总是吵架,因为我一心一意想去北京,可她却不想考大学。”
    “吵架,分手,和好,然后再吵架,再分手,再和好,没人以为我们会真正分开。”
    卓煦晨望着眼前已经褪色的涂鸦,独自沉浸在回忆里,那些齐齐怪怪的图案在粗糙的墙壁上纵横较粗,被岁月侵蚀,颜色变得深浅不一。
    牵手散步的火柴人,被青虫掏空改造成房子的苹果,造型诡异的南瓜车。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处。
    那是一对隔云相望的单翼天使。
    他们一个站在地面上,一个立于云端,超彼此伸出手,却因为隔得太远只能相望凝咽。如此熟悉的画面,他曾经在哪里见过。
    “亦蘩,送我回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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