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相尽欢

第64章


    夙恒踏出结界前,我挨在他身边声音极轻道:“君上……”
    他低低应了一声嗯。
    我顿了一下,眸光闪烁将他望着,用只有我和他听得见的声音,斟酌着恳求他:“可不可以不要让师父输得太惨……”
    师父眼中的熊熊怒火像是快要把他自己烧着了,我担心他今天输得太惨可能会想不开,可是这话问出口以后,夙恒非但没有应声,反而挑起我的下巴,淡淡问道:“挽挽心疼他?”
    他倾身靠的那样近,温热的呼吸仿佛近在咫尺,我的心跳倏然加快,耳根一阵烫过一阵,“不是你想的这样……”
    我踮脚亲了他一下,猝不及防被他搂住了腰。
    夙恒的手缓慢地下移,在我挺翘的臀上捏了一把,别有深意道:“昨夜没有陪挽挽睡觉,今天一定补给你。”
    话音才落,天际风起云涌,漫空朝霞失色。
    师父祭出了盘旋着万把锋利流剑的虚无广阵,他化风为剑,化草为刃,天地万物都像是融进了阵中,参杂着剑道巅峰的威压,每出一招都是致死的绝杀式。
    此生我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阵法。
    夙恒瞬移到七丈开外处,他的身影太快,紫衣掠过一阵疾风,轻而易举地避开第一个杀式。
    师父点地跃起,将手中的长剑扔向了空中,刀剑击撞出铿然重响,风声凛凛路过耳畔,他眸色寒凉如隆冬时节融不化的冰,语声不咸不淡道:“这不过是第二招。”
    不过是第二招。
    阵中的森寒流剑带着骇人的剑气,和师父的长剑浑然天成般聚集在一起,汇成一道又一道的穿心杀招,狠厉地刺向只守不攻的夙恒。
    就是在这个时候,夙恒还有心思看我,他静立在原地,视剑道绞杀为无物,浅紫色的瞳眸无波无澜。
    万把飞剑集成的剑锋寒芒迫人,所向披靡地疾驰而来,似要在下一瞬穿透他的心口。
    我急的快要哭出来。
    野原上荒草一色连天,狂风掠过带起蓬草翻浪,在几乎万念俱灰的那一刻,夙恒陡然消失在原地。
    我不敢眨眼,生怕眨一下就再也看不到他。
    同在守护结界中的二狗嗷呜叫出声,我抬头看向站在半空中的师父,又瞧见了站在他身后的夙恒,眼中的泪水倒是真的滚了下来。
    刀剑杀招劈向了夙恒和师父所在的地方,师父反手提出一把剑,直截了当砍向夙恒,这一剑仍旧没有伤到他,师父便召来了怒雷诀。
    惊雷毕现的时候,整个荒野上都仿佛压了一层密云。
    接连数道震破山河的雷剑劈过,师父始终没有伤到夙恒一分,他的脸色变得愈加沉重,白衣翩飞如冬日雪,一块玉石从他的袖间滑落,缓缓落在掌中。
    又有一道疾雷砸在距离二狗不远处,丧心病狂的雷火炸起,惊得二狗摔掉了饭盆。
    饭盆落在结界外,二狗的脑袋都贴在了结界上,眼巴巴地望着掉出去的饭盆。
    “第九招了。”夙恒瞬移到二狗边上,弯腰捡起那个饭盆,伸进结界里递给二狗。
    师父将手心的玉石碎成了粉末,“我知道只剩下最后一招。”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也快要到半刻钟了。”
    那些碎成渣滓的玉石粉从他的指间漏下。
    我呆呆地望着那些残渣,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底。
    传说三界内有一种玉石叫弑龙石,乍看上去白如羊脂通体晶莹,碎成渣以后却能显出光彩夺目的七色。
    将这块石头碎成渣以后,融入任何一种绝杀阵,都能封杀纯血龙族。
    “这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也是她在山里捡的。”师父手中的玉石粉末缓慢融进了剑道绝杀阵,他的声音变得极为平缓:“正好她最喜欢的儿子就是一条纯血紫龙。”
    我心想这个“她”指的是谁,又记起师父和夙恒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恍然明白这个“她”大概是他们共同的母亲。
    我知道夙恒很厉害,他的法力登峰造极深不可测,在三界内几乎没有可以匹敌的对手,可我不确定这个融了弑龙石的阵法……会不会真的困住他。
    弑龙石碎了以后,藏在内里的邪气全然暴露了出来。
    白泽作为一只辟邪神兽,根本扛不住这样的冲击,它难受至极地叫了一声,窝在结界边瑟瑟发抖。
    我走过去跪在白泽身边,它往我身上蹭了蹭,湿漉漉的眼睛里闪着惹人怜爱的光辉,简直比二狗还要可爱。
    绝杀阵遮天迷地,倾轧而下的杀招狂暴如翻江倒海。
    我想,假如夙恒真的有事……
    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阵法散尽之时,山河震颤,难见半点日月光华。
    我屏住呼吸抬起头,看见夙恒衣衫齐整地立在原地,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弑龙绝杀,而是一阵再寻常不过的冬日凉风。
    只是他左手握着的绝殇剑上,有一道深刻的刮痕。
    这种防卫的招式,大概是天道剑谱里的引祸东流……可是天冥二界的人都知道,这样的上古剑谱很早以前就失传了。
    师父手扶陡峭的岩石,唇角溢出深红的血。
    召唤逆天而行的弑龙杀阵,难免会受到阵法反噬,这种反噬的剧痛不是常人所能忍受,我只听到师父淡声一笑,语调平静,无喜无怒道:“十招,我认输。”
    我从原地爬起来,冲破结界跑向夙恒,手心都是方才出的汗,被风吹着有透骨的冷。
    天边再度拨云见日,仍是晨光熹微,霞光漫天的样子。
    草野都沾着清透的雨水,天火焚化尸首时并没有带走这些水滴,踩在脚边溅上了鞋子,我心跳怦然地扑进夙恒怀里,轻声同他道:“好害怕。”
    我伏在他怀中,贴的十分紧,隔着他的衣襟,健硕的胸膛贴着我的脸颊,心跳才终于缓下来,声音更轻道:“假如你有事……我也不想活了。”
    “别怕。”他揽着我的背,话中带着安抚的意味,“我不会有事。”
    我这才想起师父,侧过脸来看他,却见他握紧了拳头,分明的骨节苍白如纸。
    他步履沉重,走到不远处,又侧目看向了白泽。
    “过来。”师父道。
    白泽竖起了耳朵,踉跄着站了起来,它的蹄子有些晃,却是蹬蹬地跑了一路……
    一直跑到了我的身后。
    尔后又低下头,将脑袋挨近我蹭了蹭。
    师父再次叫了一声白泽,它恍若未闻,始终不曾扭头看他一眼。
    “很好。”师父顿了顿,在初晨的日光中渐行渐远,不冷不热道:“你也去了那边。”
    于是这一日回冥殿时,除了捎上二狗以外,还带了一只重伤未复原的白泽。
    白泽除了我以外谁喂的东西都不吃,见了谁都是一副“你们都好讨厌都离我远点再远一点”的傲娇样子,可是作为一只血统纯净的辟邪神兽,它在我面前温顺起来竟然比小兔子还乖。
    我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神兽,忍不住想和它多相处一下。
    白泽显然十分困倦,它安静地趴在窝里,挨着水灵灵的萝卜睡着了。
    高敞通明的偏殿内,正午的清澈阳光拂落窗扉,夙恒搂在我腰间的手挪到了胸口,隔着衣服握上了丰挺的胸部,我呼吸一顿,听他道:“我们也去睡觉。”
  ☆、第62章 卷珠帘
天光正好,绵云轻若柳絮。
    素纱床帐上精绣着几缕红金色的花纹,映着窗外明澈如洗的天云日色,恰如几支开在雪地里的娇艳红梅。
    我推开柔软的被子,整个滚进了夙恒的怀里。
    他一手揽住了我的腰,低头给了我一个吻,“挽挽睡醒了?”话中又在我身上摸了几把,低声在我耳边道:“还记不记得昨晚你哭着求我时,允了什么话?”
    清晨日光初盛,将殿内景象都照得朦胧了几分,我从刚睡醒的茫然中反应过来,想起昨晚发生的那些事,脸颊绯红贴上了他的胸膛。
    “嗯,记得……”
    “乖。”他道:“告诉我,记得什么。”
    “记得……”我往他怀里挨的更紧,语声也越来越小,“昨晚先是求你给我……然后、然后说了愿意跳冥界的合欢舞给你看。”
    粗糙的指腹在我的后背上摩挲,他用低沉平缓的声音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昨天喂了一个下午,还是没有喂饱挽挽。”指尖一顿,他接着道:“到了夜里……”
    我羞红了耳根,想到昨晚种种,当真觉得自己是一只没羞没耻的狐狸精。
    为了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我抬起下巴定定将他望着,在他仔细看我的时候,又挨过去亲上了他的唇。
    窗外清风落雪,殿内纱账流云,初晨的暖阳斜映窗棂,满室都是冬日拂晓的明色。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水远山高,天长地久,相濡共白首。
    这个吻缠绵了很长时间,到了最后,夙恒按着我的肩将我压在身下,他的眸色深如静海,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我含羞侧过了脸,伸出舌头舔着被他吻得有点肿的唇瓣。
    直到他高挺的鼻梁挨到了我的脸,嗓音略带低哑地唤了一声:“挽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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