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策

第133章


他娘亲临死都不曾合上眼,他怨恨我这个爹,乃人之常情。”
  贺翡顿了顿,将贺翦在牢中所说的话拣重要的说了,最后闷声道:“话虽如此,可三娘难产而死事发突然,爹又一直对四弟那么关心,他竟然私底下做出那么多违背良心之事,终究还是他错了。”
  贺连胜想了想,叹道:“难怪他对我这个做爹的抱有这么大的成见,我因为心存愧疚,对他的确与对你们三人有些不同。你们犯了错,我想打就打,他犯了错,我却下不了手,只有言语上的责备,或许在他看来,这就是亲疏的差别。说到底,其实是我错了。”
  三个儿子谁都没有吭声,听了他的话,不约而同地想起以前的许多事修罗武神最新章节。比如练武,爹对他们三人十分苛刻,对四弟却有些纵容,比如上战场,爹一直不让四弟带兵出征,是四弟再三恳求之后才勉强点头应允的。这些事一件一件加起来,在一个自小就心思较重的孩子看来,恐怕很难不产生误会吧?
  贺翎抬起头,在沉默不语的贺翡肩上拍了拍:“三弟,你与四弟感情最为亲厚,如今恐怕也只有你说的话他才能听进去。你再去劝他一下,一家人没有那么多的怨,我们都等着他回头。”
  贺翡点点头:“好。”
  “不,我去。”贺连胜摆摆手,阻止了贺翡的动作。
  “爹,大牢中阴寒蚀骨,您身子还没恢复,暂时别去了。”贺羿按住他,“况且,三弟方才也说了,四弟固执得很,再给他点时间,先让三弟去一趟。”
  贺连胜颓然地重新坐下:“也罢。”说着朝贺翡挥了挥手。
  ******
  贺翡再次去了牢中,对贺翦进行了一番劝说,希望他能明白,之前种种都是一层又一层误会。
  贺翦听得怔怔的,却半晌都不说话。
  贺翡念叨得口干舌燥,他从来就是直爽性子,有什么问题也都喜欢直接用拳头解决,可这回碰上这么冥顽不灵的四弟,真是急得恨不得将头发都抓掉,最后忍不住在他头上扇了一巴掌:“我说了这么多,你听进去没有?看你以前装得稳重听话,没想到你这固执的毛病倒是和爹一模一样!”
  贺翦被他打了也没有反应,只是眼眶有些泛红,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依旧不说话。
  贺翡暴躁脾气,忍不住就蹲下去,卡着他脖子强迫他抬起头,死死盯着他:“说话!哑巴了不成!”
  贺翦转目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我想见见阿玉。”
  贺翡愣住。
  “是不是我成了阶下囚,连见她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她在哪里?”
  “当然不是……”贺翡有些无力,“她也被关在大牢中,你想见她做什么?”
  “道歉。”
  “……”贺翡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颓败地站起来,转身一声不吭地离开,之后去了秦玉那里,将她带出来,送到贺翦这边。
  临进去之前,贺翡一再交代,希望秦玉能说服贺翦,至少要让他听得进那些话,希望他能明白爹的苦心。
  秦玉穿着一身囚服,容貌依旧,却明显憔悴了许多,点点头。
  贺翦见到她进来,抬眼直直看着她,一直到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都没有收回目光,过了很久之后才微微一笑:“三弟有没有交代你来说服我?”
  “有。”秦玉点点头,看着他,“你瘦了。”
  贺翦蹙眉点点头,将她的手握住,紧了紧:“你那么聪明做什么?我没想过将你拖下水。”
  秦玉垂眼:“我怕你出事才出手帮你,但我不认为你是对的。世间诸多事的确是不公平,你遗憾自己庶出,做再多努力都得不到想要的地位,可你过于执着地位的认可,便忽略了身边的亲人。你以为我没有遗憾么?舞文弄墨、战场杀敌,我哪一样不如男子?可我终究是女儿身,逃不过嫁人的命运,我不能让爹担心,不想违背他的期盼,解下身上的铠甲,我心甘情愿。”
  贺翦垂着头静静听着。
  秦玉抬头看他:“你当真不觉得自己有错么?”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你以为我只是心有不甘,才做那么多事与二哥相争么?”贺翦靠在墙上,闭上眼将眼底一闪而逝的光芒掩住,“年幼时的确是心有不甘,可后来我上了战场,很多事就变了,手中握着兵权,号令千军万马,打了胜仗,有些念头便不由自主冒了出来,不再是那些幼稚的不甘心。在得知爹打算让二哥世袭后,我就想,既然是能者居之,那我为何不可以?再之后陪着爹进京,亲手拿着传国玉玺端详……便心知自己是回不了头了。”
  秦玉听得眉头越皱越深。
  贺翦自嘲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想说,我这是贪念,是野心?”
  秦玉抬眼看他,虽然没有开口,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最后悔的就是把你给连累了。”贺翦握着她的手捏了捏,缓缓松开,看着她道,“你回去吧,爹不是昏君,他不会过分为难秦家的,而且秦家有功,你只需交代是受我逼迫,他必定会对你从轻发落。”
  秦玉诧异地看着他:“是我自己……”
  “好了。”贺翦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快回去吧,我会向我爹认错。”
  秦玉愣了一下,眼中顿时透出惊喜之色。
  贺翦笑了笑,将她推到牢门口,见狱卒在不远处看着,连忙又将她往后拉回来,避开外人的视线将她抱住。
  沉闷的铁链声哗啦作响,又重新归于平静。
  贺翦双手将她勒紧,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抿了抿唇,将她松开,低声道:“回去吧。”
  ******
  贺翡送走了秦玉,又回到贺翦那里,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贺翦淡然回望,神色比之前轻松了许多:“三哥,我想明白了,此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对,功名利禄皆为过眼云烟,我不该过于执着。”
  贺翡听得愣了一下,对于这突然而来的转变有些懵,甚至一瞬间感觉这话平淡得有些怪异,可紧接着就被随之而来的巨大惊喜淹没,在他肩上狠狠拍了拍:“这就对了!”
  贺翡几乎是一路飞奔回去的,兴冲冲跑到贺连胜面前,也顾不得那些礼节了,激动道:“爹,四弟想明白了!”
  里面的父子三人听了精神一震,齐齐从椅子上弹起来。
  贺连胜激动地咳嗽了半晌才恢复过来,脸上变得熠熠生辉:“你说什么?想通了?”
  “是!”
  贺连胜顿了顿,回过神来,高兴道:“快陪我去一趟大牢!”
  贺翎连忙从内侍手中接过暖裘替他披上。
  父子几人出了大殿没多久,就见远远有一人急匆匆奔来,不由心生疑惑。那人走到近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启禀陛下!四皇子……四皇子他……”
  几个人同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瞪直了眼看着此人额角的汗珠,不知为何,只觉得心跳猛然变得剧烈无比。
  贺连胜沉声道:“四皇子怎么了?”
  “四皇子在大牢中……服毒自尽!”
  话音一落,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贺连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子狠狠晃了晃,让贺翎在旁边及时扶住才重新站稳。
  贺羿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四皇子,在大牢中,服毒自尽!”
  几个人眼眶顿时变得通红,贺连胜深吸口气,手脚有些慌乱:“快!马车呢!快去拦住他!”
  马车再快都不够快,贺家父子都是上惯了战场的,哪里忍受得了,当即就将绳子斩断,一人一匹马飞速奔到了大牢。
  可是,已经晚了。
  贺翦靠坐在墙角,双眼紧闭,神色安详,嘴角挂着一丝暗红的血渍,一只手垂在地上,手边倒着一只极小的瓶子。
  贺翡扑过去,无声地抓着他的肩狠狠摇了摇,颤抖的手慢慢探到他的鼻下,瞪直的双眼已经变得模糊,张了张嘴,试探道:“四弟?”
  贺翦毫无反应。
  贺翡眨了眨眼,将眼睛眨清楚些,低头将那只瓶子捡起来。
  身后的几人全都看得清清楚楚,这瓶子十分眼熟,就是当初庄晋临死前握在手中的。
  瓶子里是剧毒。
  贺连胜胸口起伏,连喘几口气,沙哑地喊了一声:“翦儿……”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如此。
  贺连胜本就旧疾未愈,再加上悲恸过度,连咳数口鲜血,神智逐渐昏沉。
  
    114、内乱结束
  大雪纷纷扬扬,将整座京城笼罩在阴沉的气息中,贺连胜初登大宝,却紧接着面临儿子逼宫、老年丧子的连番打击,悲恸之色令朝臣动容,一时间所有人都变得沉默。
  贺连胜原本就不想惩治贺翦,纵容的态度满朝皆知,但贺翦毕竟是亲儿子,就算他逼宫顺利当上皇帝,这天下还是姓贺,而秦玉是安平王的女儿,虽然只是一时冲动犯下了错,却不能过于纵容,否则就无法震慑天下,震慑那些手握兵权的将领。可秦玉最多只能算是从犯,贺翦这个主犯都能得到原谅,对从犯就不能过于苛责,否则就会落人口舌,让天下人诟病。
  正逢大赦天下,贺连胜最后决定将秦玉从牢中放出来,削去安平王所有兵权,只封他一个闲散王爷,念在他开国有功,保他一生衣食无忧,此外则要求他一家人全部留待京城,算是留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被监视起来。
  对此,安平王并没有任何异议,此事完全是她女儿自找的,犯了谋逆罪本该砍头抄家,可他们却还留着几条命在,已经算是皇帝仁至义尽,更何况他没有儿子,有无兵权对他而言已经没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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