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惑江山

第81章


    两军人并没有注意,仍互相兴致勃勃地谈论着。那盗贼若无其事地往街两边瞅着,人迅捷地挤往前面的人群之中,突然,肩上重重地被人拍了一下。
    盗贼一愣,回头看,任浮漫不经心地看了看他。
    “兄台,把银子还给人家。”
    盗贼环眼圆睁,恶狠狠地瞪着他打量着:“嘿,哪来多管闲事的?”
    那人往地面啐了一口,继续往前走。任浮一把勒住了盗贼的肩胛,盗贼痛得不能动弹,情急之下将手中的银袋塞进了任浮的怀里。
    “抓贼!抓贼!”那人倒先喊起来,任浮一愣,随即松了手。
    此时,被盗的军人像发现了什么,赶紧将手往腰里一摸,大惊失色,然后顺着叫声大步朝任浮走来,喊:“盗贼,站住!”
    任浮并未想到在喊自己,接过掉在怀里的银袋,回转身来。
    军人已赶过来,扳过任浮的肩,握紧拳头,怒目道:“盗贼,敢偷你爷爷的银子,不要命了?”
    任浮转过脸,愕然地看着他们:“我何时偷了你的银子?”
    军人夺过银袋,晃了晃:“盗贼!看你衣冠整齐,一表人才,竟做如此下作的事?你爷爷教训教训你!”
    说完,一拳朝任浮打来。任浮眼快,猛地闪过。
    军人见一拳打空,眼瞪得更圆了,又一拳打过来,任浮抬起了胳膊挡住,生气道:“你这人,怎恁地不讲理?分明是本人帮你抓贼,你竟不分曲直,让贼逃跑了。你再要撒横,任某不客气了!”
    “不客气如何?客气又如何?我等俩人擒了你这盗贼!”那人虎目圆瞪,接连出招,势如奔马。任浮见那军人很有力气,便也拉开架势,双手握拳出招。
    两人打在一起,任浮个子高,那人力大,打得不分上下。旁边另一位军人急道:“不可冲动!待问清楚了再动手,军人京城里械斗恐要违军纪的!”
    那军人闻言即收了手,周围路人见两人打得精彩,早围起了数重人墙,怂恿着他们继续。任浮想起自己进京的目的,也就无声息了。正想散,那盗贼带了一帮人过来,指着任浮喊:“就是那小子!给他尝尝苦头!”
    那些人操了家伙,其中一个说:“看不出这小子还有些武艺,有本事把你手中的剑亮出来!”
    任浮冷笑:“拿剑出来,你等更非对手。”
    领头的怒道:“放你娘的屁!今日不给你教训不是爷爷!”挥手让众人上。
    任浮拔出剑来,冷眼扫过:“你们这群混蛋想是霸道惯了,任某今日不教训你等也不姓任!”
    那些人操着手中的家伙朝任浮一顿劈打,任浮举剑相迎,双方你来我往在大街上恶斗着。围观的人群见势不妙,加上有人流血哭嚎,顿时吓得四处逃散。那两个军人不好插手,只好站在一旁瞧着任浮左冲右挡,连连捅翻几名杀手,都冲着任浮射出赞叹的目光。
    正闹间,一匹白马从官道奔驰而来,后面还跟着一群铁甲骑兵,白马上的天濂挺拔俊美,目光深邃。一枚飘叶从道边的树上落下,悠悠朝他的面前飘来,他目不斜视,挥手将落叶抓住,轻轻掂在手指间。
    远远的任浮挥剑与几名盗贼拼打,闪展腾挪,挥洒自如,冷峻的脸上透着从容镇定,甚至露出打杀的欢愉。
    妙极!天濂心里一阵赞叹,猛地勒住缰绳,白马嘶鸣一声,急速停下步子。几名马骑上的侍卫大声吆喝:“都住手,闪开!闪开!”
    领头的盗贼早就力不从心,听到喊声跳出圈外,转身就跑,另外几个见状,也乱了刀法,扶起倒地哼哼的,撒开腿逃跑了。
    天濂背着手,看着任浮不慌不忙将剑插入剑鞘,淡然说道:“好久不见,想不到你自己找上门来了,不过本宫对以前的事情不感兴趣了。”
    任浮不言语,径直朝着天濂的人马跪地行礼。
    天濂微蹙眉头,朗星般的目光闪了闪:“任大侠确是天下英雄,只可惜四处寄居他人篱下,不知何时展翅高翔啊?”
    任浮抱拳道:“小的今日特来投奔殿下,如若小的不坐囚牢等死,小的愿随殿下杀敌建功名。”
    “是吗?”天濂唇角挂起一丝冷笑,嘲弄道,“这次任大侠又听谁指派了?”
    “小的是受了一个人的点拨。”任浮从容回答,“她曾经骂了小的一顿,说小的剑用错了地方,应上战场杀敌去。突厥入侵我土地,夺我州郡,大丈夫岂可任其所为,请殿下接纳!”
    天濂闻言默然,扫视一下任浮,又凝望远方,将拈在手中那枚落叶用食指一弹,落叶如一只飞镖飞掠,他一拍胯下白马,喝道:“战场上见!”那马四蹄生风,奔跑而去。
    任浮站起身,朝着远去的天濂喊:“你看着吧,我任浮不是懦夫!”
    地面上扬起一阵烟尘,载着任浮轻雾一般的人影,风似的朝前奔驰。
    这日的黄昏,距离京城六十余里的郊外,绵延几里的兵马像一大片飘动的云缓缓由东朝西移动。旗幡如林,迎风招展,夕阳往西天坠去,撞起一片如血的晚霞,霞光抹在原野和大旗之上,草木作物起伏着,如血色波涛,军行其中,肃穆壮美。
    金盔金甲的天濂策马行走在队伍前面,眼光掠过广阔的原野,再次回眸京城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她站在城墙上挥手的身姿,落日的余晖铺满城楼,宛若她凝眸朝他微笑时披在身上的红帔。
    史书上记载,建武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九日,大胄国起兵攻打突厥。
    天濂记得那一日,残阳如血。
    
第三十一章 春花秋月何时了
           两年后的夏天。
    月亮站在香樟树上,婆娑着细碎的微风。闻声从殿内出来的青琐,瞧着踱着方步的人影笑了。
    “皇兄,进里面来吧。”
    天清瞧着香樟树下的石桌鼓凳,笑说:“这树下若是藏不住蚊子,才有了闲雅的意思,月光也就平添了诗意。”
    “除非有风,风大些把蚊子刮走了。树梢儿都不动,光听知了叫了。”青琐说笑着,手一松,后面的竹帘叭嗒落下了。天清坐到石鼓凳上,屁股似是被鏊子烫着了,连声叫痛。
    青琐慌忙跑过去拉住他:“谁叫你坐这儿的?晒了一天的日头,那石头不发烫才怪。”
    天清顺势抓住她的手,眼光灼灼:“还没烫成这样的,吓吓你,想瞧你心疼的样子。”
    青琐穿着纱裙,云髻轻轻绾着,打着团扇:“我把莲儿交给你,你要好生待她才是。”说着,唤小秀小眉换了两把竹椅,拎了陶壶陶碗,香茗鲜果。
    青琐一面给他倒茶,一手抬扇往他身上轻轻拂动,天清感到惬意极了。
    “上次父皇说要把你嫁了,我一百个不愿意,你想我们在一起才多少日子?幸好你也不愿,只是你又和父皇吵起来,看父皇生气的样子,估计这段日子又不理你了。”
    青琐拿扇的手停了一下,淡淡笑道:“我的婚姻我做主,父皇想逼迫,我也不会屈服的。”
    “父皇到底宠你,换了别人绝对不敢抗旨不尊的。”天清笑说,“给你带来皇兄的好消息,失地即将全数收复。现在连锦州的十万大军也撤回来了,散调前往长江沿线各要塞把守。”
    “他快回来了。”青琐幽幽说道。
    “是啊,皇兄一回来,宫里更热闹了。”天清也显得高兴,眯着眼定神望着青琐。树荫下浮扬着几只萤火虫,青琐款款的身影,消融了一地的月光。
    花草藤蔓模糊在清辉中,窗棂里灯亮着。天清示意侍女将殿内的烛灯移开,他不愿摇曳不宁的烛光透到外面,破坏他心中朦胧中的神秘。
    静谧的星光下,晒了一天太阳的花瓣依旧涣散着芬芳。廊桥外面潺湲的池水,依稀在青琐的脚下流淌,萦满了诗一样的情愫,横空传来群雁的叫声,飘飘袅袅,与和谐的院子一触,散开去了。
    而在每个听到他消息的夜里,青琐就会趁着月色,为天濂焚上一炉香,遥遥的祝祷他,一切安好。
    这夜,她看到院子里的木槿花开了。
    此时,几匹骏马驰骋在广袤的大漠上。
    远处幽黑的沙脉连绵起伏,绿洲上断断续续的生命之泉,在深邃的星空下,传来汩汩的响声。
    “殿下,到了。”其中一位分明是任浮的声音。
    “你等速稍作休息,等天一亮,队伍集合。”天濂命令道。
    部下领命而去。
    天濂收住马缰,抬眼眺望四周。
    这里不是一座城池,没有城墙箭楼,没有厅堂楼馆,无数的白帐篷围绕着一些丈余高的土层,云朵似的展开。风沙吹得旌旗猎猎,灯火摇曳。
    这里就是他驻军的地方。晚风吹落大漠沙沙,满天乌云遮眼,耳边只有铿锵的厮杀声、马蹄的嘶鸣声。
    他已习惯。
    明日又是一场血战。
    这晚,他又想起了她。
    两年多了,她可好?
    回想在城外跃马抬首眺望,她站在城墙上向他挥手,那情景至今还让他怆然心痛。
    上苍为何给她婀娜的身姿,娇美的面容?永难忘那天月夜他们的幽会,她的似水柔情,幽兰芳香……怎奈短暂欢娱如流水逝去,那段余吻尤存,她身上的清香还未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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