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的庄园

    67、第5章
    狄肯辞职回家事情被父亲大骂了一顿。
    父亲是个铁匠,长相凶悍，脾气暴躁，狄肯很怕他，所以也不敢待家里,而是跑到附近码头上找了份搬运工活计。
    别看狄肯个头很高，其实身体一点都不强壮。让整天摆弄花草人搬运货物简直是种折磨，没两天狄肯就被折腾不成人样了。
    这天狄肯正扛着一袋面粉往甲板上走,他身后走过来一位船工，推搡了狄肯一把，骂骂咧咧喊：“磨磨蹭蹭干什么！好狗不挡路！”
    这一推搡不要紧,狄肯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地,一袋面粉全倾泻了泥泞乌黑甲板上。狄肯看着满地面粉,吓得面无人色，然后就听到了管头叫骂声：“该死东西，看你干好事！”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狄肯瑟缩低着头，心里懊恼不已，他才来干了两天活，一共赚了4个便士，这一大袋白面粉却要三先令。
    “对不起有个屁用！赔得起这袋面粉吗？给我三先令，然后就给我滚，这里用不着你这种废物！”管头一脸愤怒说。
    “我会好好干活，求您别解雇我。”狄肯哀求道。
    “你听好了，现就把钱赔上，然后滚！”
    “可是……我没有钱……我没有三先令……”
    “你他妈找打！”管头重重哼了一声，抄起一块木板就朝狄肯打来。
    狄肯硬着头皮挨了两下，然后就被人阻止了。
    一位穿着体面，头戴假发先生挡狄肯面前说：“真是粗鲁，还不赶住手。”
    管头愣了愣神，干笑道：“这位先生，我只是要教训一下我伙计。他太笨手笨脚了，居然把一袋珍贵白面粉给糟蹋了，他要是不赔偿我损失，我可就赔大了，请您不要妨碍我。”
    “这袋面粉要多少钱？”那人转身问狄肯。
    狄肯发现帮了他居然是个熟人，这个人整天跟路易斯先生身边，是他贴身男仆。
    “要三先令呢，先生。”发现有人想帮忙擦屁股，管头急忙插嘴说。
    “给你三先令。”男仆掏出钱递给管头，然后看向狄肯：“路易斯先生让我来帮你。”
    狄肯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发现远离码头离岸上，衣冠楚楚路易斯先生正站那里。
    狄肯瞬间脸红了，他觉得很尴尬，因为刚才丢脸事情被看到了。同时他又感到奇怪，路易斯先生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还派仆人来帮他解围。
    路易斯正站一片阳光明媚广场上，金发随风轻轻扬起，手里抓着一根黑色金属手杖，整个人显得跟这里格格不入。
    狄肯走过去时候，这位先生正拿白手绢捂口鼻上，眉头微微皱起，低声抱怨道：“这里可真臭。”
    狄肯脱下帽子，攥手里，垂下头说：“先生……”
    可是过了很久，狄肯也没听到路易斯先生回应，他小心抬起头，却看到对方不悦面孔。
    “谢……谢谢您帮我解围。”狄肯面色通红说：“我会把钱还给您。”
    路易斯先生却发出一声轻蔑冷笑，高抬着下巴说：“还钱就完了？瞧你刚才德行，被人像畜牲一样对待，要不是我派人帮你，你会怎么样？”
    狄肯心里发酸，他不想被路易斯先生看到自己狼狈样子，不想被他嘲笑，可自己还是落入了这种境地，他恨不得转身逃跑，以后再也不见眼前这个男人。
    “怎么不回答？”路易斯生气说：“你不是挺有能耐吗？一声不吭就离开庄园，做了那么多出格事情后，拍拍屁股就跑了，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我以为……先生不会把我送治安局了……”狄肯以为路易斯先生还要追究他罪责，惴惴不安说：“您说不想再见到我。”
    “你！”路易斯先生像被噎到了一样，怒视着狄肯说：“我没允许你走，你就不准走，你以为对我做了那种事后，还能轻易了结吗？”
    狄肯难过极了，以为路易斯先生想要亲手报复他，眼泪控制不住，‘吧嗒吧嗒’落下，一边抽泣一边说：“我错了，我真错了，求您原谅我。”
    “你哭什么？”路易斯看到狄肯哭，不由得感到慌乱。
    “我发誓终生不会对外人吐露半个字，并今后日子里为此忏悔，也绝不会再出现您面前，求您不要惩罚我。”狄肯哭着说。
    “我……谁说过要惩罚你！”路易斯气弱说，然后把白手帕塞到狄肯手里：“擦擦眼泪。”
    狄肯手很脏，白手帕染上几个乌黑印子，他没有去擦眼泪，而是望着路易斯说：“我把您手帕弄脏了先生。”
    “没关系。”路易斯轻声说。
    “您……您真不会惩罚我吗？”狄肯不敢相信问。
    “是，我不会惩罚你，要惩罚话早就做了。”路易斯说。
    “感谢您先生。”狄肯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说：“您真是太仁慈了，我做了这样罪大恶极事情，您却宽恕了我，我为您祈祷。”
    一时间两人静默下来，嘈杂环境中彼此对视了一会儿。
    后，狄肯期期艾艾说：“我不会忘记您，我爱您，康斯坦丁先生。”
    说完他转身就跑了，跑飞，留下原地目瞪口呆路易斯先生。他保持着身体前倾尴尬姿态，似乎完全没料到对方居然突然跑了，他跑什么？什么叫他不会忘记他？说过‘我爱你’后，不应该是恳求自己回复他表白吗？怎么会逃跑？
    这时，等远处男仆走过来问他：“先生，您已经交代完毕了吗？”
    “什么？”路易斯皱着眉头问。
    “呃……您不是说要让狄肯给您培育一种花？”男仆问。
    “哦，是，是。”路易斯咳嗽了一声说：“你去狄肯家里，告知他父亲，就说我要雇佣狄肯。”
    然后他掏出一张2英镑支票，递给男仆说：“带人去他家写一张契约，说我要长期雇佣他，这是定金。”
    仆人拿着这张2英镑支票有些为难，他小心看了路易斯一眼，然后说：“2英镑定金吗？您打算签几年？我们庄园下级男仆每年才2英镑。”
    “那就先十年。”路易斯说。
    “遵命，先生。”仆人虽然不解，不过还是去了。
    狄肯逃跑后没有回家，而是沿着街道走了很久，也哭了很久。之前他已经跟路易斯先生道过一次别了，原以为再也没机会见到他，没想到居然意外碰到，路易斯先生不但慷慨帮了他，还原谅了他。但他自己却始终表现像个小丑一样，狄肯暗暗难过，自己路易斯先生心中一定是个粗鄙、卑贱又可笑人吧。
    他伤心了一阵子，直到天黑才回家，还烦恼失去了工作该怎么跟父亲解释。
    然而，一到家就有一个惊天大消息砸了他身上。
    “我已经跟那位子爵家仆人签好了协议，从明天起你就去他们府上干活。”狄肯父亲笑得开怀，拍着狄肯膀子说：“没想到，你伺候花草也挺有出息啊。他出2英镑雇佣你十年，还是子爵府上这种体面人家，这样好事上哪儿找，真是天上掉馅饼。”
    “康斯坦丁子爵？可是……他们为什么雇佣我？我不能去！”狄肯急了，张口拒绝。
    狄肯父亲才不管他说什么，一拍桌子道：“协议我已经给你签了，明天你就去。”
    “你怎么能给我签？这是我自己事。”狄肯说。
    “臭小子，你找打是不是？让你去你就去，哪里这么多废话！”粗犷男人上来就狄肯脸上拍了一巴掌，打狄肯差点倒地上。
    贫民生活是很艰辛，穷经常吃不上饭。狄肯父母没有把孩子们卖出去，或者他们生下来就悄悄弄死已经算对得起他们了，所以挨打是家常便饭，家里兄弟姐妹没一个不害怕他们父亲。
    狄肯挨了打后也知道这事无法反抗，只能无奈接受。2英镑是一大笔钱，对他们这样家庭而言简直是一笔巨款，进到父亲兜里就别想再掏出来了。以前他赚到了钱都是全给母亲，因为父亲酗酒，很少往家里带钱，而弟弟妹妹还很幼小。狄肯体谅母亲，所以不像哥哥那样成人后就跑了，而是承担起了养家责任，所以他才会连三先令都拿不出来。
    母亲事后悄悄狄肯怀里哭泣：“十年啊，他真是狠心，连那些纺织厂童工都不会签这么久契约，你还是跑吧，那又不是你亲手签，你可以跟他们解释。”
    “父亲已经出去了，你想他还能拿回多少钱？要是我不去，我们一家就成诈骗犯了，父亲和我都要被发配海外。”狄肯摸了摸被打肿脸说。
    “对不起，对不起。”母亲伤心说。
    “别担心，庄园应该有吃有住，没钱也没关系，就是我不能拿钱给你了。”狄肯说。
    “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了，呜呜……”母亲抱着狄肯大哭道。
    狄肯抚摸着母亲后背，心里却想着路易斯先生，是他雇佣自己吗？他不是说不会报复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