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别这样

第106章


    明年的除夕,如果顺利的话,他们的身边就有小宝贝陪着了,阮卿卿轻抚着自己肚子,缓缓靠到黎俊柏胸膛上。
    酒店大堂新年倒计时时钟敲响,铛铛铛……一声扣着一声,整点报时,鞭炮声轰隆,阮卿卿拿过手机按下徐凤英的手机号。
    “妈,祝您和我爸新年快乐!”祝福语在唇边,迟迟没有说出去,电话打通了,却没人接听。
    “我妈不会和我爸喝醉酒了吧?”阮卿卿迟疑着,一只手痉挛抽搐,无意识地,紧抓住栏杆。
    “过年肯定喝酒,喝高了也是有的。”黎俊柏笑,笑容却有些僵,身体微微发抖,好半晌,掏出自己手机,拔打阮绩民的手机号码。
    打通无人接听。
    拔阮家大宅,同样拔通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阮卿卿又拔老刘的。
    “夫人说,要和先生过二人世界,今年过年给我们放假,大宅里只有她和先生两个人,怎么啦?要不要我回去看看。”老刘问。
    “不用。”阮卿卿极艰难才说出不用两字,把手机扔床上,飞快地拿衣服换衣服。
    黎俊柏在她和老刘通电话时已换好衣服了。
    “我先去停车场把车开到雨廊下,你在门口等我。”他说,抓起钥匙奔了出去。
    烟花焰火已经失色,鞭炮声声是催命的夺魂铃,阮卿卿双臂交叉环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如筛糠,马路上静悄悄的,除夕的欢欣停驻在千家万户里,快乐没有到达汽车里,黎俊柏把车开得飞快,像是背后有鬼魅夜叉在追命,分明又不是,他们要追赶夜叉鬼魅,要从阎罗手里夺人。
    阮家大宅廊下灯火通明,客厅里亮着灯光。
    也许他们多虑了,她妈没事,阮卿卿颤抖着按下大门遥控器。
    室内空调开得很足,暖洋洋的,电视里打开着播放着节目,阮绩民横躺在大厅长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徐凤英不见踪影。
    “妈。”阮卿卿颤声喊,朝二楼冲。
    二楼不见人,阮卿卿又上三楼,每一个房间都找过,不见徐凤英。
    “卿卿,下来。”黎俊柏在楼下喊。
    电视屏幕里载歌载舞,欢乐的调子充斥耳膜,阮卿卿颤抖着接过黎俊柏手里的纸。
    “卿卿,妈去陪你养父了,勿以我为念,跟黎俊柏好好过日子。”简单的一行字,一字是一把重锤,薄纸从指间滑落,阮卿卿站立不稳,一头朝地上栽去。
    “卿卿,别慌,别乱,妈应该是回翠湖了,咱们现在马上赶过去,兴许还来得及。”黎俊柏急促地说,一手揽住阮卿卿,抚拍安慰。
    对!赶去翠湖!
    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两个人的碗筷,显然,徐凤英和阮绩民一起吃过年夜饭,把阮绩民灌醉后才离开的。
    阮卿卿飞快地掏手机打电话,要唤卫旒过来送他们去翠湖村。
    黎俊柏心慌着,未必能平稳地开车,她的车技太差,且卫旒经常送谭涛卫成功回乡,道路熟悉,半夜里能不迷路。
    “回翠湖?这时候?好。”接电话的是谢莫忧,问了两句话后挂了电话。
    几分钟的时间,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来到阮宅门前。
    “卫旒喝醉了,我送你们,我认得路。”她说,说话间呼出的气息酒味浓浓,眼神却极清亮。
    医院那晚飞车的真的是她。
    她的车技极好,面前的路似乎就在胸中不用看,车子如离弦的箭划破夜空,黎俊柏将蜷缩成一团的阮卿卿紧紧抱进怀里,不停亲吻,爱抚,安慰。
    飞车在进入山路后降下车速,谢莫忧说了一路上第一句。
    “我觉得,怎么做是她的选择,你们没必要去阻止。”
    憋了一路,胸膛快炸开了,这句话犹如导火索,阮卿卿尖声哭骂:“你胡说什么,她也是你妈,她养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说得出这种任她去送死的话。”
    “因为她养了我那么多年,我才说这句话,她这些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就是一部赚钱机器,眼里只有钱,你们何苦为了自己的私心非要她活下去,太自私了。”谢莫忧冷冷道。
    “你胡说。”阮卿卿大骂,探到前座去抓方向盘,“你下车,我自己开,不要你开。”
    方向盘剧烈震荡,汽车摇摇晃晃,一忽儿碰了这边山石,一忽儿碰了那边大树,车头灯光如鬼火闪烁。
    “卿卿,松手。”黎俊柏大喝,掰不开阮卿卿的手,咬了咬牙,一个手刀切向阮卿卿后颈。
    “疯子。”谢莫忧骂。
    “你才是疯子。”黎俊柏在心中道,极度疲倦,不想说什么,只是更紧地抱住阮卿卿。
    希望徐凤英没死。
    说他们自私也好不体谅也好,亲人离去阴阳两隔的痛,他们不想再承受。
    死去的人无知无觉一了百了,活着的,却要承受日以继夜的噬心痛楚,养父的死是阮卿卿心中永远的痛,再加上一个徐凤英,她会不会……捱不住,真的疯了!
    徐凤英的乔治房车就停在路边,排气管还有淡淡的白烟。
    “还来得及。”黎俊柏放下阮卿卿,飞快地冲下汽车。
    一个人如果下定了死的决心,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何况徐凤英那样刚强果决的人。
    黎俊柏亲眼看着她投进翠湖,他马上跳了下去,冰冷的湖水漫过头顶,再抓着人浮出水面,这个过程也不过几分钟,然而,徐凤英没有活下去,死了。
    她手里攥着锋利的裁纸刀,沉入湖中的那一刻,她割开了自己的颈动脉。
    天气更冷了,雪花在空中盘旋,染白了房梁屋脊,麻布素衣悲哀和尊重,逝者魂魄飘渺,活着的,生生承受着锥心凿肺之痛。
    丧事在翠湖办没有回城,黎俊柏操持着一切,阮卿卿不闻不问,乡间规矩晨昏哭丧,儿女要跪在灵床前痛哭,为死者哭开去投胎的路,阮卿卿却没哭,呆呆跪着,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黎俊柏没有劝。
    他记得他妈死去那会儿,他恨不得拿刀子捅死黎成祥和沈佳雯,因为有恨支持着,他才熬过最伤心的那段日子,失去至亲的痛苦,不是简单的“节哀顺变”几个字开解得了的。
    出殡这一日,下雪了,地上厚厚的积雪,走上去嘎吱作响,阮卿卿披麻带孝,黄麻粗纱衬得脸色更加青白,嘴唇已干枯得像另长了一块皮在上面,没有半点红润颜色。
    暗黑无情的泥土掩住深坑,坟包隆起,坚硬的墓碑无情地直插心脏。
    谢沐晖的骸骨从沙坪坝移来了,和徐凤英合葬,永远在一起不分开了,阮卿卿惨白着脸看着墓碑,忽然笑了,惨惨切切。
    “爸,你怕我为难,怕我为了筹钱给你治病出卖自己,妈,你光想着我爸,想去陪我爸,你们怎么就不想想我。”她大声笑,笑过后,扑到坟包上,拼命拍打泥土哭骂,“你们怎么不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总算哭出来了,黎俊柏舒出一口气,两腿一软,扑跪到坟包前。
    阮卿卿还能哭,阮绩民却哭都没地方哭。
    老婆死了,为另一个男人徇情,女儿做主,把老婆和别的男人合葬,墓碑上刻着:先考谢沐晖,先妣徐凤英之墓。
    这是徐凤英的遗愿,他无法反对,不能反对,甚至因为怕女儿为难,连露面都不敢,只能躲在角落里,看着女儿披麻带孝,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哭着爸爸妈妈为老婆和老婆的恋人送终。
    “爸,对不起。”回城后,阮卿卿跟阮绩民道歉,她无法做到面面周全。
    “没事,爸还年轻,说不定焕发第二春呢,到时,地下就有人作伴了。”阮绩民笑道。
    阮绩民的第二春不久就撞上来,刚拍摄完工的那部电视剧中饰演女主角的女演员喜欢他,才二十二岁的女孩子,青春靓丽,热情活泼,阮卿卿很高兴,阮绩民泼冷水。
    “人家看中的是我背后的腾飞传媒,想借我潜-规-则上位呢。”
    好像有道理,阮卿卿不再起哄。
    没多久又有女孩向阮绩民示爱,仁济医院的一个护士,女孩很爱笑,笑起来两个小虎牙,很可爱,阮卿卿想,这一个不是演员,不会想借阮绩民上位,谁知阮绩民还是摇头。
    “太幼稚了,跟她结婚我像多了个女儿,又不是我亲生女儿,白操那个心养孩子做什么。”
    看来得找年纪大的成熟点的,阮卿卿暗里物色,还真给她找到一个挺合适的人——董莹。
    曹局因仕途之故无法离婚,董莹也表示,覆水难收,就算曹局离婚,她也不可能嫁给他。
    阮卿卿觉得不错,自己和肖尔卓是结拜兄妹,亲上加亲,董莹性格温和沉稳,跟她爸肯定合得来。
    “那么软弱,肖强生在外面有私生子她一点办法没有,这种女人……”阮绩民摇头,说:“你妈要知道我娶一个比她差那么多的女人,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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