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虚空

花姑正弯着腰，小心翼翼地伺弄着那株失而复得的坚金浮木，神情专著。走得近了，月深夜愈发觉得花姑身上的气息不同寻常，似乎比一般的仙人多了些东西，给人十分奇怪的感觉。花姑抬头望了一眼月神夜，立刻又低下了脑袋：“你来啦。最近这段时间，只要每日一到这个时辰，婆婆都要去照看冰蚕，应该一会就回来了。”她说得很轻，月神夜听得十分费力，然后“哦”的应了一声。花姑见月神夜仍然站着，问道：“那个……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那瓶青蜂蜜似乎对我的伤势十分有效，我应该好好谢谢你才是。”月神夜说道。
    “恩。”花姑说得更轻了，细若蚊鸣，“你应该谢谢婆婆，如果她不答应，我是不敢给你青蜂蜜的。”
    不知为何，月神夜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好像自己偷偷地做了什么错事一般。他只好转了一个话题，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在岛上的，不是只有老翁老妇才会留在百老园中吗？”
    花姑走到另一株花草边上，继续做着松土浇水的事情，却始终没有再抬起头来：“我不一样。以前我常常被人欺负，有一次恰巧被路经的婆婆遇到，不仅帮我赶跑了那些人，后来见我可怜便收留了我。我也没有什么长处，婆婆喜欢养虫，我就在一旁帮着打理岛上的花草树木，好让那些虫儿住得更舒坦一些。”
    月神夜这才明白为什么岛上没有一只飞禽走兽，想来虫婆所养的虫豸，应该没有几只会是善与之辈。他虽然与花姑接触不多，但是早已瞧出她应该是那种与世无争的性格，甚至可以说有几分懦弱怕事；仙界之人也可分出三六九品，所以花姑被人欺凌也就不足为奇了。“依我看来，虫婆应该待你很好吧，至少不会冲你喊嗓子。”
    “婆婆很疼我的。虽然婆婆平日里看起来挺凶的，其实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和她相处久了就会知道。”
    “臭小子，你是不是在老身背后说我的坏话啊！”虫婆依然是扯着嗓子，意气风发地从对面走来，显然此刻心情不错。“你的伤都好了？看起来比我预计得快嘛。花姑，东边林子里的碧桑，桑叶看上去有些蔫了，我也不懂其中的门道，你抽空去瞧瞧吧，要不然过几天冰蚕恐怕就得挨饿了。”花姑站了起来，点头说好。
    月神夜道：“记得虫婆说过有事找我吧。”
    虫婆点头道：“那天你好像是施展蔓青木旋缚困住绿儿的吧，那么你应该也是木行属性的仙人了。恰好合老身、花姑三人之力布下乙木迷尘阵，以做护岛之用。”
    “就为了这件事？”月神夜原本还以为虫婆回定会提出一些刁钻异常的事情来为难自己。
    “你说得轻巧。整个百老园，仙人是一抓一大把，可是布置乙木迷尘阵一定需要木行属性的仙人才行，横算竖算只有老身与花姑二人。要不是与你相逢，老身只好去请其他的仙人出手相助了，偏偏老身又最讨厌欠人人情。”虫婆近乎抱怨地说道，“这几日也不知为什么，老身总是心绪不凝，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可是占卦推算却是一无所获，想来想去还是未雨绸缪，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之策。”
    月神夜也知道虫婆的难处：五行灵气各有不同，亘古以来却是一直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但是说到肉身凡胎的五行属性却是相差悬殊。大体来说，金、火两种属性最为寻常，占了十之六七，其次则是水、土二行，大约占据了余下的三、四成，木行属性却几乎是万中取一。凡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仙界呢？所以木行属性的仙人一直都是少之又少，罕见难寻。月神夜有些心虚，天生的幻神之体允许他同时兼具水、火、木三种属性，不知对那乙木迷尘阵有没有影响。
    “婆婆，你想好用什么镇守阵眼了吗？”花姑问道。凡是阵法，不管本身多么厉害，总用不可避免的弱点，而此处便是阵眼所在。平时迎敌仓促之间，仙人也就不去计较这点白璧微瑕，但是如果用来守护洞府，作长久计，一般会选择一件法宝或是灵符护住阵眼。如此一来，阵眼既是全阵最为薄弱的一环，也是最为棘手之处。
    “早就定下了，紫辰子，你看此物如何？”说着，虫婆手中祭起了一座形如山峰的印玺。一道道仙诀打出，印玺越变越大，散发出庞大的压迫感。到了最后，大小当真与真正的山岳无异。“名为青峦印，乃是老身以移山倒海之术取下整座内涵灵脉的山峰炼制而成，大小随意，既可轻如鸿毛，亦可重如泰山。”
    月神夜不禁叹道：“果然是一件绝妙的仙器，难能可贵之处还在于乃是土性的法宝，土木相生，定能大大提升乙木迷尘阵的威力。那么我们何时开始布阵？”
    虫婆收起了青峦印：“自然是越快越好。这是记载阵法的玉简，你先参详一下，以免到时出什么纰漏。我现在就去准备，入夜之后我们便开始布阵。”
    乙木迷尘阵，乃是利用天地之间的乙木精气引发幻境，迷人心志，伤敌于无形之间的上等幻阵。此等阵法，大概也只有遇到虫岛这般木行灵气无比充盈，而且花木繁盛之处才能尽展所长，发挥得淋漓尽致。此阵精髓在于五行术法，可是布阵之时却另辟稀径，选取天地人三才为体，所以才需要三位仙人同时出手。
    虫婆对于乙木迷尘阵了解最深，加上以为月神夜只有真仙水准，所以当仁不让地占据天位，引领整个阵法的布置；而花姑居于人位，主连接；月神夜占余下的地位，行收纳。因为是拿来做为护岛的阵法，阵法设得极大，三人各据一方，遥不可见，只能凭借一丝默契维系。起初的两次，总是出现一些偏差，不是虫婆出手快了，便是月神夜与花姑慢了半拍，一直到了第三次方才协调妥当，进展飞速。三人以自身之力引动着乙木精气，然后以阵法束缚，印诀相辅。乙木精气变化无常，三人不得不连续不断地奔走岛上，改变自己所处的方位。月神夜心想：仙界果然与修真界有着云泥之别，光是一个阵法，撇开其中烦琐的细节不谈，单是三人流水般宣泄而出的仙元、神元，就应该足够毁去下界数个门派的千年基业了吧。
    月隐日升，阴阳交替，正是乙木精气最为活跃的时刻，也是阵法能否最终完成的关键。就在第一缕阳光刚刚透出天际，全岛不住的颤动起来，正中的地势忽然隆起，须臾之间竟然从平坦的丛林变成了一座清脆的山峦，正是虫婆的青峦印。三人同时抬手打出三道各不相同的金色印诀，飞向山颠，然后相撞，化为无数光尘飘落。此时阳光仍然微弱，林间深幽，光尘就好像是飞舞的萤火虫，美丽动人。渐渐地，林中变得雾气朦胧，隐隐约约，将那些萤火虫都掩藏了起来……
    月神夜见阵法大成，顿时如释重负，信步走回芳纷园。他既然是布阵之人，其中的禁制与幻境自然难不倒他，一路之上均是平安无事。回到园中，虫婆与花姑已经先到了一步。三才之中，天位最为重要；所以三人之中，虫婆花费的心力也最多。此刻，她几乎仙元枯竭，神色委顿，但是双目之间还是掩盖不住的兴奋与激动之情。“月神夜，老身和花姑都要立刻运功恢复，所以就不招待你了。你也不用回林子，就在园中直接调息好了，省得往返劳顿。”事实上，月神夜身为金仙，却只需付出一位真仙之力，所以只是有些疲乏劳累而已；不过，他也不好拂了虫婆的好意，当下席地而做，幕天调息。
第九卷 第226章 红鹤传书
    月神夜调息将毕，日已中天。虫婆与花姑仍在运功恢复损耗的仙元。忽然间，月神夜心境一动，却是有人触发了乙木迷尘阵。他掐指一算，不禁笑了起来，因为困在阵中的并非什么外敌，而是蛛毒已消的天风。毕竟那是合位仙人布下的大阵，威能自然不是一个飞升不久的真仙可以抵挡的。月神夜轻轻一纵，飞身跃入了林中。
    当月神夜找到天风之时，他已身陷幻境之中，独自一人祭动捆仙绳，正与那些并不存在的对手拼死相斗。月神夜掐动控阵仙诀，附近躁动的乙木精气方才渐渐地安静下来。月神夜伸手搭在天风的肩上，却见天风双眼精光暴射，捆仙绳悄然而来，绕向自己的腰部。月神夜见势不好，右足一点便翩然后退，可是捆仙绳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袭来。月神夜眉头一皱，凭借着林中的树木游走躲避，然后运起神元大喝一声。
    这一声犹如平地雷起，加上乙木迷尘阵又已被暂时停止，天风脚下一个踉跄，涣散的眼神逐渐恢复了光彩，捆仙绳也自行飞回。"我怎么了？"天风瞧见月神夜正看着自己，略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立刻觉察到了异样，"为什么这林中的雾气到了这个时辰还没有散去，而且岛上怎么又忽然多了一座峰峦？"
    月神夜掸落了肩头的落叶，又拍了拍衣袖之上的尘土："走吧，我们也应该向虫婆辞行了。百老园中诸多不顺，不宜久留。"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天风想起虫婆的手段，不由深感认同地点头称是。一路之上，月深夜又将三人如何布下乙木迷尘阵的事情尽数告于了天风。
    天风抱怨道："难怪我一出木屋，没有走到几步便失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