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

第95章


他不再动,目光缓缓地移开,厨房外面是个饭厅,长方形的餐桌铺着白色的桌布,桌布上一盏精美的烛台,微弱而浪漫的烛光却给Reid诡异荒谬的感觉,周围的家具都盖着白布,像停尸房里一具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头顶精美奢华的水晶大吊灯、裹着精致画框的大幅油画,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所有的一切都显示着,已经走向衰败和绝望,却还保留着曾经的华丽——
    是哪里?
    Reid试图回忆自己昏过去之前的事——对了,他去找Alston,按了很久的门铃,但是没有人来开门,他试着推了下门,门居然开了,他担心Alston出了什么事,一边摸向自己的配枪,一边试图去开灯,灯光大亮的一刻,他的头部被重物一击——
    对了,枪!Reid脑中一激灵,涣散的力气聚拢了一点,立刻去摸配枪,这时候他才发现,他的双手被绑在椅子后面,根本动不了。
    “你醒了。”平静无波的陈述句仿佛近在咫尺。
    Reid抬起沉重的脑袋,一个人影渐渐清晰——他穿着有些过大浅蓝色的衬衫,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泛着冷静而无动于衷的光,他的手上拿着一把短而精悍的匕首,看制式像是联合刀具出产的鲨鱼刀,那危险的匕首在他手中却像玩具般灵活,他缓缓走到Reid正对着的楼梯,拎了拎裤子,坐下,直视Reid。
    “Lance。”Reid盯着眼前的少年,目光中说不尽的失望与悲哀,唯独没有惊诧——在看到教会互助会传真过来的神学院志愿者名单后,他心里就已隐隐有了预感,之所以急着去找阿青,也是这个原因——
    Lance手中的匕首的反射出的银光照到Reid眼睛上,Reid拧过头,忍着泛上来的呕吐的冲动,虚弱地问:“这里是哪里?”
    Lance依旧没有说话,目光审视着Reid。
    Reid对上他的视线,哑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样……Alston知道吗?”
    Lance的神色终于起了变化,他微微一笑,说:“很快就会知道了。至于为什么这样做,”他的目光盯紧Reid,引诱道,“你不是BAU侧写员吗?一定对我做过无数次的分析了吧,说说吧——”他的眼神镇定而坦然,甚至有着隐隐的挑衅。
    强大的自信,他掌管事物对错,顺便操纵别人的生活——Reid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在心里对此刻的Lance下了定论,但脸上并没有透露半分,他习惯地抿了抿唇,决心顺着Lance的要求来,试探地回答,“你杀人,是因为你感到痛苦,我说得对吗?当我们还是孩子时,我们受到很深的伤害,我们无法承受,而把它封闭起来并否定它的存在,但事实上,它一直在那里,经常把我们拉到那种状态,让我们依然以那个时候的心态去看待世界——”
    Reid的眼神有些软化,他几乎用赞赏的目光看着Reid,问道:“那么你认为我受到了什么伤害?”
    Reid抿了抿嘴,轻声道:“关于你母亲——”他小心而谨慎地看着Lance,道,“你恨她,你也恨你自己,你认为她是使你不洁的根源,所以你杀了那个妓*女,她让你想起了你母亲,对吗?”
    Lance深深地看着Reid,忽然说:“你知道吗,我现在坐的地方就是我母亲摔断脖子的地方。”
    Reid一惊,“这里是拉斯维加斯?”
    Lance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声音有些飘忽,“她以为没有人知道吗?我在杂物房外面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时候我才五岁呢,还是一个连话也说不清楚的小孩呢——”
    “你看到了什么?”Reid掩去眼中的震惊,诱导性地问他。
    Lance却理也不理他,脸上笑容渐渐扭曲,露出厌恶的神色,“你见过我的母亲,是个大美人吧,她最喜欢穿高跟鞋,常常说,高跟鞋是女人的第二生命,所以她有整整一屋子的高跟鞋,她每天换上不同的高跟鞋,踩着优雅的脚步去跟不同的男人幽会,嘀哒嘀哒嘀哒——”他的嘴里模拟着一种声音,手指神经质地随着这声音抖动,“我的童年就是伴随着这样的声音,有一天我看见她穿了漂亮的连衣裙,一双黑色的小羊皮高跟鞋,有红色的缎面蝴蝶结,尖尖细细的鞋跟轻巧地敲在橡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像魔咒一样的声音,她没有看到她身后年幼的儿子,她只是沉浸在对一个崭新的男人的期待中——不知道为什么,我就鬼使神差地伸出了双手……”
    Reid的瞳孔微微收缩,哑声道:“你杀了你母亲?”
    Lance撩起眼皮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反问道:“你给人做过那么多的侧写,有没有给自己做过呢?”
    Reid没有吭声,Lance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这样,我们来做几道简单的智力测试题——第一题,姐妹二人去参加一个亲戚的葬礼,在葬礼上,姐姐爱上了一个英俊的男士,可惜葬礼结束后,这位男士就不见了。一个月后,姐姐在厨房里杀死了妹妹,为什么?”
    Reid抿紧嘴巴,他不清楚Lance在打什么主意,因此沉默以对。但Lance显得非常有耐心,大概一分钟后,Reid一边悄悄地努力挣脱手上的绳索,一边回答,“因为姐姐想再次见到那位男士,所以制造了一起葬礼。”
    Lance笑起来,“Bingo,第二题,某天,一位前南极科考队员在尝过妻子端给他的肉之后,觉得味道有点奇怪,便问妻子是什么肉,妻子回答是企鹅肉。话刚说完,这个男人就自杀了,为什么?”
    绳索太紧,Reid手腕上的皮都快擦破了,面上却不露分毫,第二个问题让他花费了比上一个问题多的时间,然后他回答,“因为这个男人曾与同事在南极遇险,一个同事死掉了,男人和其他人是靠吃企鹅肉才活下来等到救援队的。但等他吃到真正的企鹅肉的时候,他才明白,在南极的时候,他吃的,其实是他同事的人肉。”
    一共是六个问题,等到Reid全部回答完,Lance忽然爆发出愉快的大笑,优雅干净的少年大笑起来,在寂静、破败的豪宅里,有一种绚烂而危险的感觉,“你没有发现吗?你的心理,跟你一直以来所打交道的那些心理异常的犯罪者高度相似,Dr.Reid,你的童年经历过什么,你走出来了吗?”
    Reid紧紧抿住唇,有一种被人窥视的羞耻感,令他感到愤怒和无助。Lance却轻轻地笑了,“斯金纳根据实验结果推论出人类没有所谓的自由意志,纯粹受增强物控制摆布,这个理论虽然被很多人诟病,但依旧具备现实意义——”
    Lance站起来,走到Reid面前,弯下腰,贴近他的脸,眼中笑意依然,只是笑意背后有一阵凌厉的光,阴冷无比,“说到底,你其实跟我并没有什么区别,既具备极高的犯罪天赋,也拥有高度心理异常的倾向。”
    近在咫尺的距离,Reid能够清晰地感受到Lance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他艰难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Lance退开一步,直起身来,脸上又挂起漫不经心的表情,“当然,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们一直以来所受的教育将我们拘囿在一个狭小的天地,这样一种年深日久的生理和心理的囚禁,让大多数人类长久生活在自以为真的幻觉中,而毫无自知。”
    “所以你用杀戮来破除这种幻觉?”Reid问道。
    Lance静静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Reid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多久,但他知道Hotch他们一定能够追踪到Lance,他相信他们,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他再次咽了咽了喉咙,让自己显得镇定一点,“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杀BasilWhite,他显然不符合你的要求,你是同性恋吗——啊!”Reid感觉到脸颊上被冰冷的利器划过,灼烧般的疼痛,然后又温热的液体流下来,他抬起头望着眼前反手握着匕首,满脸嘲弄地看着自己的Lance,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杀了四个人的冷酷杀手,Lance先头的表现让他几乎忘了他的危险性。
    Lance将锋利的刀刃贴在Reid脸上,刀尖几乎要戳进他的眼睛里,冷冷地说:“你在试图掌控话语权,进而影响我的判断和行动,对吗?不要再试图侧写我,那是毫无价值的。”
    Reid在这一刻忽然将很多线索串联起来——那个男被害人的形体,棕色头发,还有那封似是而非的信,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中形成,他几乎不顾Lance的威胁,艰难地仰着头,对上Lance的眼睛,“你之所以杀他,是因为他不够完美,玷污了你心中的那个他。”
    Lance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正在这时,大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了——门口站着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男子,在微弱的烛光下,他仿若是从凄风冷雨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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