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物降一物

    “你今天不去公司？”
    苏岩转头问陆辰东，他这人刺刺的，又吃错什么药了？
    “下午。”
    陆辰东放下杯子：“公司没什么事。”
    以前陆辰东忙的狗似的，最近怎么突然闲下来了？苏岩真是意外。
    又聊了一会儿，保姆就做好了饭。刘易也就理所当然留下来吃饭，陆辰东看了他几眼，苏岩应该瞧不上这种白面书生的男人。
    他有自己爷们么？没有，有自己能赚钱？没有。那不结了，苏岩在家无聊，有个朋友过来聊天也打发时间。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刘易差不多有大半的时间在他们家吃饭。原因无它，苏岩在家没事，他过来陪聊。陆辰东真是哔了狗，愣是看着刘易把苏岩那些朋友一个个的领家里来，又不能开口赶人。
    转眼就到了苏岩的预产期。
    阳历年的第一天，苏岩就住进了医院。双胞胎得剖腹产，提前半个月就得住院观察。
    “难受么？”
    苏岩肚子大的厉害，走路都困难。陆辰东扶着她坐到床上，她的小腿浮肿，除了一张脸，浑身都变形了，实在不堪入目。
    “还行。”苏岩上床，立刻拿被子盖住自己：“我现在是不是特别丑？”
    二十九了，不抹化妆品裸着一张脸，浑身浮肿挺着大肚子。苏岩不敢想自己现在到底丑成什么模样，她甚至有些不太想见陆辰东。
    “一般丑。”
    陆辰东让苏岩坐好，他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苏岩：“新房子手续办好了。”
    苏岩看了看，房产证名字是她，还有一些固定资产转让书。
    哼了一声，苏岩把文件阖上递过去：“你都和我结婚了，你的钱就是我的。”
    “对！”陆辰东捏了下她的脸颊：“你就要有这样的觉悟。”
    苏岩笑了起来，盯着陆辰东的脸。
    “陆辰东。”
    “嗯？”
    陆辰东抬头看过来，黑眸沉静。
    “怎么了？”
    “我挺害怕的。”
    “怕什么？”
    苏岩从来没在他面前示弱过，这是第一次。
    陆辰东有些紧张，说不清楚紧张什么，蹙眉。
    “没事，手术医生挺有名气，都是业界精英，不会出事。”
    如果心里没有一个人，你是无所畏惧的勇敢。当你心里装了一个人，你就会担忧，会害怕，会患得患失。爱情是这样么？也许是吧。
    苏岩看着陆辰东的脸，握住他的手有些紧。
    “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道，希望能顺利。”
    毕竟两个孩子，谁都是小心翼翼。
    手术时间千挑万选，最后找了一个吉日。一家人都来了，进手术室的时候陆辰东握着苏岩的手：“没事，别担心。”
    陆辰东动了下嘴唇，低头在苏岩的脑门上亲了一下：“我等你。”
    手术时间持续了三个小时，到底还是出问题了。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出来，身体发青呼吸微弱立刻抢救。耽误一分钟不到，苏岩大出血，子宫没法收缩。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稍有不慎人就没命了。
    医生走出来的时候，陆辰东立刻快步迎上去：“手术结束了么？”
    医生面色凝重：“情况不太好。”
    “怎么回事？”
    陆家人都在，陆辰东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的么？一个剖腹产手术？”
    “孩子胎弱，现在已经抢救回来。产妇大出血，现在可能保不住子宫了。”
    陆辰希连忙拉住陆辰东，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搓了下脸才恢复平静，脑袋里碰碰的跳。他张了张嘴唇，想发出声音，半响也没发出来。
    “保命，保命要紧。”陆辰希开口，他说道：“无论如何，先保命。”
    不管是不是手术出现问题，那些都是后续的事了，现在主要是保住苏岩的命。只要活着，不管失去什么都能慢慢消化。
    “这是手术同意书。”
    陆辰东特别想吼一句，他什么都要，不想让苏岩身上缺一样东西。
    握着笔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他是苏岩的男人，苏岩没有娘家人。在这个时候，他得担起这个责任，得抗住。苏岩进手术室的时候和他说害怕，他的回答是没事，一定没事。
    “这个时候你犹豫什么？命不比什么重要？”陆辰希的声音严厉。
    陆辰东画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是他活三十六年以来，写下最有分量最认真的一个签名：“救她，千万不要出事，一定要救她。”
    孩子直接被送到了保温箱，母亲在宋小佳的陪伴下就过去了。
    “别想太多。”
    陆辰东脑袋其实什么都没想，白茫茫一片。
    怎么会出事呢？不都是妇产科的权威专家么？放你娘个屁，老子的女人不还是出事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懵了多长时间，直到手术室门再次打开。医生走到他面前：“万幸，没有切除子宫，缝合成功。陆先生，你请——”
    话没说完，陆辰东推开他就要往手术室进，苏岩怎么样了？
    “先别——”
    “手术室结束了是不是？”
    陆辰希抓住医生问道：“子宫没切是不是？”
    医生点头。
    “病人没有生命危险是不是？”
    “如果不出意外——”
    “别废话，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
    “暂时没有。”
    “好。”
    陆辰东已经走到了手术台前，护士正打算推她到病房。她进来的时候脸上还有点血色，现在嘴唇都白了，陆辰东脑袋轰的一声，嘴唇抖了抖。
    “苏岩？”
    静静躺着的人无声无息，陆辰东不是没见过血，可这个人是苏岩。他的女人，此时白的纸一样。
    “先生，你先让一让。”
    “陆辰东！”
    陆辰希拉住他：“先让人把苏岩送到病房，没事，子宫没摘，人也没事。”
    陆辰东猛地回头看着，陆辰希把人拉到一边，给护士使眼色：“赶快啊，愣着做什么？”
    人送到病房，胳膊上身上都插着管子。
    “人医生说了没切子宫，你别害怕。”
    陆辰东没说话，坐在旁边定定看着苏岩。
    手术是中午十点开始，晚上八点半苏岩才醒来。
    苏岩刚上手术台的时候是有些怕，中间也就淡定了。期间她醒来过一次，头有些懵，晕的厉害。医生都在那商量什么切除不切除，她还问了一句，然后就没知觉了。
    睁开眼，灯光刺的她又迅速闭上。
    “苏岩？”
    谁在叫她？苏岩转了下脑袋，陆辰东？
    这回眯着眼睛睁开，逆光下陆辰东一双眼有些发红。
    “醒来了？”
    他嗓音沙哑：“苏岩？”
    “嗯。”
    苏岩嗓子干哑，陆辰东拿起桌子边的水用棉签在苏岩嘴边蘸了蘸。
    “等会再说话。”
    苏岩脸色很白，陷在白色的床单上，衬得头发乌黑。
    “孩子呢？”
    “孩子有些缺氧，在保温箱。”
    陆辰东摸了摸苏岩有些汗湿的头发：“孩子很健康。”
    这才想起来，他都没来得及去看孩子。
    苏岩笑了笑：“那就好。”
    “笑的很难看啊。”陆辰东摸她的脸颊，沉默好半响，俯身过去贴着她的额头：“老婆，辛苦了。”
    嗓子有些哑，苏岩笑着笑着泪就从眼角滚了下去。
    我以为睁开眼是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原来你在。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我很安心。谢谢，不管你爱不爱我，只要你不放弃，我永远不会松手。
    第二天，苏岩和陆辰东那些朋友都过来看望。病房挤得满满，孩子不敢抱出来，一直在保温箱。男孩是哥哥，女孩是妹妹，第一个比第二个早生产十分钟。
    “一儿一女凑成个好。”
    舒童笑道：“命好。”
    命好么？凑合吧。
    陆辰东拎了鱼汤过来，放在桌子上，分了一碗去喂苏岩。
    他一大男人笨手笨脚，喂的小心翼翼，舒童看的好笑：“陆总小心点。”
    鱼汤熬的特别清，没什么味道，苏岩现在也不敢吃那些重油的东西。
    “看过孩子了么？”
    “下午抱过来给你看看。”
    陆辰东喂她喝了小半碗，旁边舒童说：“鸽子汤对愈合伤口也有好处。”然后想了一会儿：“苏岩要母乳么？鸽子汤回奶。”
    陆辰东抬头看了苏岩一眼，意义不明。
    “乐乐那时候母乳，不过我奶水不太好，他还掺着奶粉喝。”想起什么，回头看向陆辰东：“孩子奶粉买了么？现在奶水还没下来。”
    “什么都买了。”
    陆辰东看了眼她的胸：“确定母乳？”
    “肯定不够吃，主要还是喝奶粉。”
    苏岩抬头突然就对上他的视线，一愣脸刷的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