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海飘洋

    “晶晶……”
    来人身高大约一米八左右，身材修长清瘦，穿着一身国内白领常穿的休闲西装，风尘仆仆却掩盖不住面容的清俊，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看到沈晶晶远远走来的倩影，眼前顿时一亮，待看清她面无表情的脸时，却欲言又止。
    沈晶晶淡漠地扫了他一眼，缓缓路过他身边，不想理会。
    男人伸出胳膊拽住她，声音带着矜持的请求：“晶晶，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沈晶晶一把甩开他的胳膊，声音清冷如冰：“周伟泽，我们已经毫无瓜葛了。”
    周伟泽叹了口气，目光温柔的打量着她依然美丽的面容：“是我对不起你。”
    春天的夕阳拉长了沈晶晶原本就修长的身影。
    她靠着栅栏门站着，冷冷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周伟泽，忽然间觉得陌生无比。
    来到德国有多久了？仅仅半年多吧？
    可面前这个人的面孔，却好像有一辈子那么远没有见过了。
    好像一切纠结纠缠失望绝望，就真的只在当下而已。
    只是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那个瞬间……
    曾经自己也想着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早早的当面告诉自己？为什么非要等到瞒不下去了，还让他的妈妈来羞辱自己一番？”
    可是，自己其实也知道这是个解不开的死结吧？
    只是那是她当时唯一能抓住的，唯一能握在手里的温暖，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虽然知道奢侈却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试问自己，假如处在他的位置上，能否不顾一切的紧紧握住他的手死也不放呢？
    罢罢罢，这个世界，谁离了谁不能活得好好的……
    过去的一幕幕，或甜蜜或痛苦，但随着她抛下国内的一切独自一人漂洋过海来到德国，好像都随着起飞的飞机被抛在了身后，被埋在了地底。
    “晶晶，是我对不起你。”周伟泽再次艰难的开口。
    沈晶晶压抑住慢慢翻腾而起的心，抬头无意识地望向房子门口，冷淡地开口：“周伟泽，算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你请回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罢，她从肩膀上拿下书包，半抬起腿把包斜搭在膝盖上，弯腰打开书包拉链找开门的钥匙。
    周伟泽两步走到她身边，想要帮她抬着手中的书包，她冷淡地拨开他的手，任书包滑到地上，背对着他站直，沉默不语，双肩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晶晶，我就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很好，谢谢，请回，再见。”
    “晶晶，你不要跟我怄气好不好？”声音带着祈求。
    呵呵……
    沈晶晶突然觉得无比的讽刺和心酸。
    怄气？
    这是什么形容？
    或许来德国之前会有吧，可是在这么久以后的现在……
    值得么？
    她哂然一笑，转过头，极力语气平淡地说：“周伟泽，当我看到你结婚的请帖时，我们以前的感情就都已经结束了。我真的不气，你今后所有的一切，与我无关。”
    周伟泽沉默良久，艰难地开口：“晶晶，我真的很爱你，可是我妈以死相逼，我也只能暂时答应她，想以后再……”
    “算了……”
    沈晶晶轻叹一声，打断他，“好聚好散吧，怪只怪我当时太天真，把感情和承诺看得重于一切，你有父母双亲要孝敬……我不怪你……”
    听着她渐渐低下来的声音，周伟泽更是无言以对。
    试想自己，除了不敢违背父母的意愿之外，是否当时也隐隐的倦了呢？
    几年感情下来，沈晶晶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自己在某个瞬间，是否也怀疑过无法给她永远的幸福呢？
    他低下头，攥紧的拳头松了松，又握紧，抬头看向她，依然是记忆中那张漂亮清纯的面孔。
    可是此刻，在国内时楚楚可怜让人止不住想拥在怀里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生机勃勃的青春和活力。
    夕阳给她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白皙的肌肤，虽然满脸疲惫，却掩饰不住她眉宇间的轻松和自然。
    这样的沈晶晶，让他觉得陌生，却更加神秘惊艳，忍不住想探究更多。
    刚才等着她回来时，周伟泽就一直在打量这附近的环境。
    清幽美丽，周围绿树成荫，完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独栋的别墅看起来很是自由舒适，非常适合居住，可价格估计也不会便宜。
    沈晶晶的经济条件他很清楚，当初他把自己工作一年多攒的几万块钱借给她给她外婆治病，结果自然是杯水车薪。
    自己帮着她卖了家里的老房子，虽然面积挺大地理位置也不错，但是城市小卖得急，也才卖了不到五十万。至少一半她都填进了给她外婆治病这个无底洞，再加上葬礼，离开国内时还把自己借她那五万块钱打回了账户上。
    即使她后来工作再省吃俭用，也不应该住得起这么好的房子。
    莫非德国的钱这么容易赚？
    还是她有什么别的机遇……
    沈晶晶蹲在地上，在书包里摸摸索索找到了钥匙，当他不存在一样，开门，把书包往肩膀一搭，眼看就要进门消失不见。
    周伟泽忍不住大步上前，蛮横地挤在她和门中间，拦着她不让走，心里五味掺杂，却不知自己想做什么。
    “麻烦你让让。”沈晶晶微叹一声，淡淡地说。
    晶晶什么时候用过这么冷淡的态度对过自己？
    即使后来她从自己父母那里得知一切，那绝望冰冷决绝的眼神，让自己永远也忘不了。
    这才不到一年，她怎么能用这种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自己？
    沈晶晶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拉扯不清，两人僵持在门口，她看看手表，已经将近五点……
    “晶晶！这是谁？”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沈晶晶惊喜地回头一看，一个笑嘻嘻的身影慢慢走来。
    看清来人是谁后，沈晶晶的脸稍微黯淡下来。
    来人看见周伟泽阴晴不定的脸，瞅了瞅他这副好像要找茬的架势，定了定神，瞟了他一眼，极其不礼貌地从两人之间的空隙插.进去，肩膀一撞把周伟泽挤到旁边，随后把手懒洋洋地搭在沈晶晶的肩膀上，搂着她亲昵地说：“晶晶，这是谁啊？给我介绍介绍。”
    沈晶晶任他亲亲热热地搂着自己，淡淡笑了笑，也反过来搂住他的细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国内一个认识的人。”
    中文里只要是个认识的人，跟别人介绍时都得称为朋友。
    可德语在这里很妙，有一个很多情况下可以用得恰如其分的词语——r。
    认识，却不能算是朋友的人，都可以称为r，却不会显得不礼貌。
    “哦……”
    他拉长声音长长地哦了一声，挑衅的目光从下往上，一点一点，慢慢地打量过去，随后，漫不经心地问：“不请他进去坐坐？”
    “不了，他很忙。”沈晶晶含笑说。
    “哦，你今天工作怎么样”
    他好像怕周伟泽听不懂一样，转而用了英文。
    沈晶晶顺着他的意思，也用英文回答：“挺好的，就是味道太重了。”
    闻言，他把头凑近沈晶晶的头发，仔细闻了闻：“没有啊，你还是那么香。”
    “啵！”
    他甚是亲昵地亲了她脸颊一下，眼睛里满是恶作剧的笑意。
    沈晶晶意外地一扬眉，却很快掩饰住脸上的惊讶，笑嘻嘻地瞟了他一眼，满含深意，随后正了正神色，收敛了脸上的笑，对还站在那里的周伟泽说：“你也看到了，我很好。谢谢你今天来看我，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
    周伟泽审视地目光打量着面前这对显得十分登对的璧人，似相信又似犹豫，俩人之间的亲昵是做不了假的。
    沈晶晶一向习惯跟男生保持距离，能被他轻松自在地搂着却没有任何反感不适的神色，应该是她新男友无疑了。
    周伟泽的目光渐渐变暗，不可置信地盯着沈晶晶：“你居然……居然……变得这么……”
    以前就听说中国女生到了国外喜欢傍老外，一旦结了婚，车子房子票子身份全都有了。
    没想到，一向自命清高独立不凡的沈晶晶也会堕落成这个样子。
    愤恨交加蒙蔽了他的双眼。
    他眼里原本的歉疚，慢慢变成了鄙夷，挺直了脊背，收起脸上抱歉的微笑，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她。
    沈晶晶好笑地看着他脸上不停转换的表情，完完全全读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内心不由得冷笑三声，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这么狭隘呢？
    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刚要转头，却见他的瞳孔变得更大，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更是不可控制地张大了嘴，仿佛连手都在微微颤抖。
    身后好像传来了快速的脚步声，沈晶晶刚要顺着周伟泽的目光转身回头看，却感觉自己肩上那只手被人挪开，一只更为坚实有力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身上，带着她熟悉的热度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