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海飘洋

    沈晶晶背着书包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完全无视一路上行人或偷偷摸摸或光明正大的打量。|
    负气之下出了门，她立刻就开始后悔。
    其实马克也是好心，他也是担心自己，怕自己再出什么事情。
    可是，为什么他偏偏要用这么激烈的方式解决问题呢？
    为什么一问不问就想替自己解除工作合同呢？
    解除了合同，自己每天吃什么喝什么？
    的确，一两年的生活费还是足够的。
    可是以后呢？
    等到了十一月又该延签了，账户上钱不够怎么办？
    到时候不给延签的话，自己还怎么能和他在一起？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或许马克不介意帮她付生活费，可是她介意！
    原本这段感情，自己能给他的就不多，再在生活上完全依靠他，自己还能不能以平等的姿态来面对他呢？
    付一个月的生活费可以，一年的也可以，或许两年的也可以……
    可当爱情渐渐趋于平淡之后，自己还可以恬不知耻地做伸手一族吗？
    失去了独立，会不会渐渐失去了自我……
    沈晶晶她，实在不想冲动覆辙，不想重复任何之前的错误……
    对于这段感情，她也是无比的认真无比的珍惜啊！
    她矛盾重重的街上走来走去。
    正是九月，虽然太阳在乌云的遮蔽中偶尔才能探出她羞涩的脸，可外面的温度却不低。
    还是有很多人在逛街买东西喝咖啡聊着天。
    尤其是那一对对拖着手的男女情侣，或男男情侣，或女女情侣……
    怎么看怎么碍眼！
    唉！该怎么办呢……
    思绪漫无边际地乱飘，沈晶晶的脚步，不知不觉停在了一家店前，蓝黄相间的招牌上，书写着”unisex“这个单词。
    虽然名字很惹人怀疑，可没错，这的确是一家理发馆，而且还是全德国连锁的一个品牌。
    沈晶晶推门走了进去，一个发型比她还庞克，全身穿着无比摇滚无比另类的德国妹子过来招呼她，“请问您有预约吗？”
    沈晶晶摇摇头，那几缕发丝跟着晃了晃。
    庞克妹子忍住笑，指引着她到等待区域的黑色沙发上坐下，“现在比较忙，估计要等一到两个小时。”
    沈晶晶心烦意乱地点点头，坐下，低头不语。
    这没了头发，连隐藏自己的情绪都做不到了。
    以前不开心时，把脸往头发里一埋就成，现在倒好，整张脸让人一览无余。
    任何一点情绪波动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沈晶晶半个小时内换了无数个姿势，翘着二郎腿，双腿并拢，双腿侧放，托着腮，抱着胸……
    只觉得怎么坐怎么不舒服。
    久久之后，她低叹一声，揉揉自己秀气的眉心，认命地掏出了自己的古老诺基亚，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坐得端端正正。
    “hallo……”马克低哑的声音传过来，带着疲惫，带着不安，带着焦急，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欣慰。
    熟悉的声音一入耳，沈晶晶瞬间红了眼眶，她歪过头，站起来往门口走。
    店里的音乐实在太吵，她都听不清马克的声音了……
    她轻轻关上身后的门，顿了顿，软着声音说，“马克，对不起……”
    电话那头低叹一声，没有回答。
    “马克，我爱你……”沈晶晶抿抿唇，揉着眼眶，说出了这总能让他心软的三个字。
    电话那头毫不迟疑地答：“我也爱你！”
    是啊，你爱我，我爱你，那么，有什么是不能商量不能解决的呢？
    沈晶晶仰头看着天，逼回快要流出来的泪。
    太阳此刻正偷摸射了一缕阳光出来，照在她的脸上，混着稍凉的微风，抚平了她心头的阴霾。
    心里的那点子愤怒和无奈，也瞬间被我爱你三个字，和这眼力极佳的太阳治愈了。
    “马克……你来找我好不好？我在unisex。”
    “好！”
    沈晶晶听到敲击键盘的声音，眼前好像浮现出，马克迫不及待锁屏抓桌子上钥匙的情景，就像那次送自己去考试一样，风一般的速度。
    她唇边漾起笑容，却听电话那头的脚步声突然停了，马克不依不饶地问：“那合同？”
    擦！
    沈晶晶也服了。
    大哥，你究竟懂不懂跟女生吵架的和好攻略啊？
    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能不能不要这么纠结这么认真呢？
    唉，沈晶晶暗叹一口气，谁叫自己也爱他这认真的个性呢？
    做什么都那么认真？
    连做.爱都特么得十分认真……
    “我这就打电话，今天先请一天假，我们晚上仔细聊一下，好不好？”沈晶晶一副商量的语气。
    “好。”马克颔首，抓着车钥匙大步流星地下楼……
    **
    发型师一看就很娘，顶着一头耀眼的红发，翘着兰花指捂嘴惊呼：“oh耶稣啊！你这是怎么搞的！”
    “一个事故。”沈晶晶淡淡一笑，简单答道，心虚地不敢对上马克的眼神儿。
    发型师捏起剪刀，在手上华丽的转了几个圈，同情地摸了摸她仅剩的毛儿，惋惜道：“你原本的头发一定很漂亮，发质这么好。哎，挺严重的事故吧？你男友一定心都碎了……”
    他妩媚的眼神斜斜的瞟了旁边坐着的马克一眼，嘴里啧啧有声，“回头让你男友好好安慰安慰你吧……真是可怜。”
    沈晶晶从镜子里无声对上马克的眼睛，装作委屈地撅起了嘴。
    看！人家发型师都知道要安慰！
    你，就你，还凶我！
    马克眉头依然微微皱着，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盯得她心虚的别过脸，只得放弃了蒙混过关的念头。
    沈晶晶那几撮儿毛被发型师毫不犹豫的消灭掉，整个头上参差不齐的头发被修成了一个椭圆，幸好她当时是从后面被黏进机器里，前面残余比较多一点，这发型师有了发挥的余地。
    前面留着细碎的斜留海儿，短短的，从正面一看，简直跟菲利普一样——雌雄难辨。
    若不是那微微上挑的眼角给她添了一分妩媚，以及那稍稍隆起的胸口讲清了她的性别之外，沈晶晶，她简直就是一个帅气的小男生！
    马克和晶晶一前一后出了unisex的门。
    出门时，马克眉头微皱的回望了一眼这个乱七八糟的发型屋。
    墙上一缕一缕染成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头发样品，点缀其中的发型海报个个怪异无比，模特的脸都画得比僵尸还白，张着血盆大口，衣着比骷髅军团还怪异。
    连里面工作的发型师的头发颜色也是千奇百怪，脸上各个洞都穿上了环儿。
    鼻环儿，唇环儿，耳环儿……
    尤其是耳环儿，有一个男人的耳垂甚至被撑出了一个巨型环儿，直径绝对不少于两厘米，从洞中窥人毫无困难。
    也不知这洞洞这么大，他耳朵疼不疼。
    “晶晶，你怎么选了这么一个理发店？”马克看着他们那群奇装异服就皱眉。
    的确，里面来理发的人，个个是特立独行的少男少女。
    跟他们一比，沈晶晶和马克简直就是老大爷老大妈，发型更是无聊得不行。
    好在发型师手艺还凑和，给晶晶整得发型帅气又自然。
    马克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女朋友”的脑袋，唉，从她背面看起来，自己的性取向跟菲利克斯也没有差别了。
    “我上课总路过这里，就知道这里是个理发店。别的也不认识。你跟我吵架又不理我……”沈晶晶低眉顺眼地解释道。
    “咳咳……”马克清清喉咙，看了看刺眼的阳光，心烦意乱，“我们先去吃饭吧。”
    沈晶晶跟在马克屁股后面，盯着他的翘臀跟着走，一言不发，心口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
    看来，马克不会轻易改变他的想法了。
    正发愁得想着退兵之计，唉，缓兵之计也好。
    前面的马克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一脑袋撞上了他宽厚的肩膀，梆梆硬！
    “哎呦！”沈晶晶揉着自己那头帅气的短毛，皱着眉头咧着嘴。
    马克无语地瞥了她一眼，用两根手指勾下她的手，攥在自己手心里牵着她慢慢继续走，面无表情得一言不发。
    唉！
    沈晶晶心里又涌起一股内疚，酸酸麻麻的。
    马克其实只是舍不得自己担心自己啊！
    马克带着她找了一家安静的西餐馆。
    沉默点餐后，酒水上来。
    沈晶晶喝了一口苏打水，用手背擦去唇边的水珠，眨着亮闪闪的眼睛，先跟他表功：“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本来想请假，结果工头说我今天本来就不用去，让我最好去医生那里做一遍检查，看看是不是一切都好。我已经约了时间，你下午五点陪我去，好吗？”
    马克继续面无表情，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沈晶晶放在座位上的那只手握了握拳，另一只手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继续和声细语地说：“马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担心我，我保证，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了，好吗？我会小心再小心的。”
    马克揉开自己紧锁的眉心，严肃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目光深处，却带着无可奈何的包容和心痛。
    “唉，晶晶，你知道我今天早晨听到你这件事的时候多后怕吗……你知道如果晚了一步，后果可能很严重吗？你的头皮都有可能掀下几块……”
    脑海里闪现可能发生的惨烈画面，马克转过头，神色晦暗地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啜饮里面的可乐。
    沈晶晶看着马克发红的眼眶，内疚更甚，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桌子上的大手，十指紧紧缠绕在一起，“对不起……”
    “晶晶，我真的不希望你发生任何事。以前你只是自己一个人，可是现在，你还有我……我希望，你能为了我，好好的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他平缓的语气，却饱含着期待和深情。
    沈晶晶的大拇指摩挲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开口，“马克，我以前没有跟你仔细讲过我的经济和签证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