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将

第18章


更何况打娘亲走后,更是大哥一手拉拔他长大成人,所以,不仅为了娘亲床前那句“好好照顾大哥”,更为了这个今生有缘与他成为兄弟的旷世奇男子,他誓言,无论做什么,就算让自己化为恶鬼,都义无反顾的一让大哥快乐。
    毕竟对全无家世背景,却在官场上大放异彩的大哥来说,虽只是单纯地想与同僚分享诗文,与兴趣相投之人把酒言欢,但这险恶的官场却永远不懂大哥的单纯,所以他必须成为大国的后盾。
    成为恶鬼对他来说并不难,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几个真假难辨的传闻,一张恶脸,几句恶语,就足以令人却步,更方便吓阻那群打小便因妒忌、眼红而想欺负大哥的同僚,也让他有更多的独处时间好好充实自己、纵观全局。
    之后,太后对大哥的喜爱,让他一则以喜,一则以忧。这样的喜爱是把双面刃,大哥虽因此暂时不会再受到各方明枪暗箭所伤,但太后总有辞世的一天,因此,他早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与布局。然后在难关真正到来的那天险中求生。
    但其实他早就明白,让大哥受伤最深的,一直是大哥自己。
    在世人眼中,大哥是多情的。但他的多情,却是来自于他的痴,痴傻地追寻着其实根本不存在的一种永恒与纯粹,痴傻地在得到又失去后,依然痴痴寻找着那早已不复存在的灵魂伴侣……
    正因知晓大哥的痴与苦,他从不让自己深陷其中,知道她的出现。
    他过往娶进门的妻妾,除“辛追雪”外,全是大哥短暂的伴侣。尽管大哥从来都会在同她们交往前直白说明自己的问题,与绝对无法与她们长相厮守的事实,但那些女子却依然如同飞蛾扑火般,追寻那转瞬即逝的火花。
    由于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亲,因此当大哥与她们那一瞬间的火花消逝后,能远走他乡的,他便给她们一笔能让她们一生无忧的金钱,无法走、舍不得走的,他便娶进门,任她们想干嘛就干嘛,好歹他也有五品官衔,也不会委屈了她们。
    只可惜,那两个薄命女子,终究命薄。
    至于“辛追雪”,是对相家有恩的辛大将军在去世前,他最后一回前去相伴时,恍若回光返照似的,清醒地将女儿交付给他,并请求他好好照顾再无依靠、且恐有遇人不淑迹象的“她”,他才点头下的聘。
    尽管他应下这个承诺时,也曾怀疑“她”的情人是自己大哥,但他仍不动声色,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在她们大婚之夜自缢,令他痛苦又自责。在终于救活“她”之后,不想重蹈覆辙的他不断告诫自己,这回,一定要紧紧护住“她”。
    但醒来后的却不再是“她”,而是一个天真、可爱、古怪又杀气的女子。
    她完全不在意他的恶名,总是用澄净的眼眸望着他;她完全弄不次清楚世事世情,挨他骂时完全不以为忤,还老作出许多令人又想苦笑又觉得可爱的举动,让人想气都不知从何气起。
    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究竟是由何开始,保护她已不再是无聊且刻板的义务,而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更在获悉“她”曾经的情人不是大哥时,虽不想去思考为什么,却莫名的暗自松了口气。
    他知道她怕见人,心里一忐忑就想拉他衣角,也知道她害怕无所事事,所以他一直持续着与她接头,听她侃侃而谈她的新发现,慢慢的,她开始会依赖他,并以为他们是真正地夫妻,与他过的是寻常人的夫妻生活,更在身受媚药之苦时,理直气壮、毫不犹豫的要求他抱她。
    他当然愿意抱她,在她开始依赖他时,他的心早已隐隐为他而动。只是他一直不愿正视自己的心,毕竟他有他的顾虑,有他的矛盾——
    这个她,并不是真正的“她”,而“她”是有地下情人的,且过往从不会多看他一眼。
    但终究,他还是抱了她,然后,真真切切的悄悄恋上了这个傻婆娘。
    直至太后出殡那日,他在房中又看到了“她”。
    那一刻的冷寒,他至今难忘。他真的太久太久没让自己思考,若有一天当“她”醒了,他如何面对“她”,又如何收得回自己那颗在不知不觉中遗落在她身上的心?
    若这是种怯懦,他宁可怯懦,毕竟若那一天真的到来,他真的无法承受。所以他试着疏离她、冷淡她。
    但太难,真的太难。特别是在她懂事又可人的只敢悄悄远望着他,从不过问、打扰他时。
    他告诉自己,咬着牙继续怯懦,毕竟这对他们都好。
    但那夜,望着她一身狼狈地狂奔进他屋里,那副想扑进他怀里寻求安全与保护,却又有所顾忌的怯生生模样,他再也骗不了自己地紧紧拥抱住她,爱怜着她,将一切担忧与矛盾遗忘身后……
    出征前不与她告别,是他的懦弱;不将大哥入狱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对她说明白,是因那个世界太丑恶、太阴沉,他不想眼神与心灵一样清澈的她遭到污染,受到伤害。
    
    但终究一切还是枉然。
    他这一生唯一恋上的女子,不论如何都想保护的女子还是被伤害了,并且还是被他所伤,伤得如此之深,如此之重……
    “抱歉,小雪,抱歉……”在慨然中,相起云再忍不住将微颤的大手伸向她的小脸,追悔莫及又心疼不已地喃喃说道。
    可当他的手指尖碰及她的脸颊时,却发现,她的身子先是猛地瑟缩,而后开始剧烈颤抖!
    手,整个僵悬在半空中,再动弹不得。
    虽不知她究竟是醒是睡,但他从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会让她只听到他的声音便瑟缩,只接触到他的指尖便全身颤抖,甚至……害怕到不敢醒来!
    原来他真的成为名符其实的鬼见愁了,竟让这世上唯一一个曾那样依赖者他的女人都怕了他……
    在如万针齐刺般的痛意中,相起云缓缓收回手,咬牙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如同一颗被飓风狂扫的深根老树般轻晃着。
    也罢……反正一开始就是这样,一切不过是回到最初罢了。
    她对他的依赖,或许根本就不是如同他对她的爱恋,只是由沉沉昏睡中苏醒,却发现世间一切对她来说是那样陌生,恍若在大海中载浮载沉的她,发现手边有一根浮木,自然会随手抓住。
    更何况,在万千人海中,比他优秀的男子有千千万,以她的条件,若她走出小相公府,这世间愿宠她的优秀男子绝对如天上繁星数不胜数。若非她恰巧醒在他府中,他这恶名昭彰,爱骂人,脾气从来没好过,起床气更恐怖得跟鬼一样的恶男子,恐怕走在路上,她也会与“她”一样,连望都不愿望上一眼。
    如今,他确实连看、连碰,都无法了……
    心痛得几乎炸裂开来,相起云僵硬地向门外走去。
    事已至此,他能做与该做的,就是远远地避开她,至少还给她一个不需要再担惊受怕的环境,让她的身与心缓缓复原,复原到她眼中没有他,四周也不会有他,那个无喜无悲、无爱无伤的最初……
    没有人告诉辛追雪她小产的事,因为相起云不准。
    看着他说“不准”时的神情,李叔他们没有一个忍得下心开口说“不”。
    所以他们只告诉辛追雪,相起云没事,她却大大伤了元气,必须休息,好好的休息。
    辛追雪听了乖乖点点头,因为他们的神情让她不忍说“不要”。
    虽明白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也不忍让徐婶他们担忧,但令辛追雪格外难受的是,自她醒过来,就再没有见过相起云。
    他不仅从没来看过她,更连小相公府都不回了。
    她一直告诉自己,他一定是在为大相公之事奔波,才会忙得没空回府;但她心里又其实明白,不是这样的,他定是不愿见她才不回来,否则过往再忙也一定会抽空回来的他,绝不会像这段时间一样,连觉都不回来睡……
    他还在生她的气吗?气她不按照他的指示去喊徐婶,让徐婶去找姑娘吗?
    他是不是其实根本就不想抱她,更看穿了他的小小自私行径,才会连家都不肯回?
    辛追雪就这样成天躺在榻上胡思乱想,当她终于被允许下榻,继续她的《小报》线民工作,已是一个月后的事,而与她接头的,是由战场平安而归的天王盖地虎兄台。
    “哪。”这夜,依例将包子递给辛追雪,相起云缓缓合上眼。
    只有在她完全不知他真实身份的此时,他才敢、才能靠近她方圆十尺内。
    “谢谢。”结果那两颗热包子,辛追雪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能吃多慢就吃多慢,毕竟这短短的半柱香时间,是她唯一能与他接触、且他还愿与她说话的机会了。
    这一个月来,她躺在榻上胡思乱想的唯一成果,就是她终于明白,这么久以来,以《小报》接头人身份跟她对话,甚至《小报》的发刊者兼主笔,就是相起云。
    也难怪他不想理会她,谁让她这样笨,笨的连这么简单的事实都要这么久后才明白……
    其实,让辛追雪终于想通的起始,来自于相起云身旁那股清新爽朗的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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