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尘染

百里君策右手执剑，就像一条银龙围着慕容冲的上身上下翻飞，左右盘绕。剑过处，习习生风。醉忆痕则默契配合，攻击慕容冲的下盘。一管洞箫，竟也成了催命的利器。
  浅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眼前的人是杀父仇人，可是自己现在却无力报仇，怎么办？怎么办！一口鲜血气急吐出。
  “若若！”夜暮尘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待到浅若吐血溅到他衣服上的时候终于回过了神，扶住了浅若。
  一听到夜暮尘着急的呼喊浅若，百里君策分心了一下下，慕容冲见状立刻一剑刺中了他。幸好醉忆痕没让慕容冲稳住下盘，这才没让他刺到百里君策的要害。
  “百里哥哥！”浅若顾不得自己，看到他受伤，心里很是担忧。
  夜暮尘看着她挣脱了自己的手，跑向百里君策。知道自己在她的心里已然没了地位，瞬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是啊，也许很早之前就已经失去了她，只是自己装作不知道罢了。与其这样，不如一死以求解脱。夜暮尘抽出自己的佩剑，参与了打斗。
  慕容冲冷冷一笑，只觉得他不知死活，跟他娘一个德行。
  互相过了一百余招之后，几人多多少少都挂了些彩。原本解决他们是不需要这么费力的，奈何刚才又是逼毒，又是冲穴，耗损了不少功力。看着眼前的三个小辈，特别是百里君策，他的内力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高出许多。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实在难得。眼下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否则吃亏的会是自己。
  其实他并不知道，百里君策现在也是强撑着而已。纵使有愚公传给自己的功力，奈何他身上还中着绝情蛊毒。这场战斗任谁都想快点结束。
  就在这半柱香的停顿中，几人都努力的恢复自己的元气。慕容冲率先凝聚内力于双掌，一招碎舟入渊将百里君策三人逼离周身，紧接着便使出了慕容派的绝学，斗转星移。
  “赶快住手，小心他的斗转星移！”夜暮尘大呼一声。
  斗转星移？！百里君策慌忙将自己的招式收回，硬是逼的自己回弹了伤害，喉头一阵腥甜。可惜醉忆痕没来的及收手，眼睁睁的看着慕容冲将自己的内力招式朝着百里君策引去。
  浅若脑门一空，什么也来不及想，也不愿意想。奋不顾身的替百里君策挡下这一招，只感觉腹部一痛，像是被撕裂了，锥心蚀骨。身子从地上升起在半空，又从半空摔落在地上，似乎全身的骨头都要被碾碎了一般。
  “啊！……”浅若痛苦的大叫出声。
  “若儿！”百里君策再也无法抑制喉头的腥甜，身子一震，吐出好大一滩黑血。摇摇欲坠的身子全靠剑身支持。
  “浅若！”醉忆痕赶紧跑到浅若身边，将她抱在怀中，只听得她低低的呻吟声“好痛……好痛……”这让醉忆痕的心都揪了起来。
  “不怕不怕，我给你输内力。”说罢，醉忆痕凝气于掌，贴着浅若的背给她输入内力。
  夜暮尘心痛的看着浅若，苍白如纸的脸庞，柔弱无助的目光。这一切都拜慕容冲所赐。就在慕容冲想要就此解决了百里君策的时候，夜暮尘提起长剑朝着慕容冲的背用力刺去。
  长剑入身，贯穿心肺。慕容冲身子一颤，看着剑尖露出自己的胸口，鲜血滴落在地，不可置信的转头一看，道“尘儿。”
  这是有多久没有被人这么称呼过了，夜暮尘看着眼前双鬓已白的慕容冲。颤抖的松开了握剑的手，踉跄的后退几步，即便眼前之人不是自己的身生父亲，但也养育过自己多年。
  慕容冲突然对天大笑两声，然后看着夜暮尘说道“你娘是一个青楼女子，因为我的一次醉酒，才有了你。她瞒着我把你生了下来，后来她托人把你交给了我，就跳入河里淹死了。你是一个错误的存在，一直都是。”
  夜暮尘听完他这些话，颓废的坐倒在地。看着慕容冲嘴角不断流出鲜血，夜暮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他……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什么问他的时候不说？一定要等到现在死到临头了才说？
  “我……终于能见到柔儿了……”慕容冲闭上了眼睛，就这样一切都结束吧！惊天，震华，如果有来生，你们还愿意跟我结拜成生死兄弟吗？慕容冲动用身体最后的那些力气，凝气于指尖，点向自己的死穴。
  “不要！爹！……”夜暮尘发了疯一般的冲向慕容冲，“爹……”待触及慕容冲的鼻息后，夜暮尘抱着慕容冲的尸体，双眼空洞。
  浅若模糊着眼睛看着这样的夜暮尘，从最初的见面，直到现在的他。不知道是该让人恨还是可怜。
  一室支离破碎，天空渐露鱼肚白。红烛泪，雕花桌。泣无声，空人心。夜暮尘抱着慕容冲的尸身走向了曼陀罗花丛。
  “公子！浅若姑娘！”灭率先看到了虚弱的百里君策和浅若。
  “浅若！”杨水烟赶紧走到浅若身边，然后环顾了四周问道“你们怎么样了？慕容冲呢？”
  “你们怎么都来了？慕容冲已经死了。”醉忆痕帮着浅若回答杨水烟的问题。
  “有事船上再说吧，我看大家伤势都不轻。”
  “等一下夜暮尘。”浅若说完这话之后，径直的疼晕了过去。
  醉忆痕将浅若抱到船上，交代杨水烟几句后，便去曼陀罗花丛找夜暮尘。心想任谁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吧。看着他徒手挖着一个土坑，双眼空洞。十指已经被周围的石子杂物划伤，鲜血参着泥土，看得让人心疼。
  “夜兄。”醉忆痕轻声呼唤。
  夜暮尘不语，依旧用手挖着土坑。
  就这样静静的过了好一会，土坑终于完工。夜暮尘小心翼翼的将慕容冲的尸体放到里面，然后埋上了土。
  “走吧。”夜暮尘起身，走在醉忆痕前面。背影竟是如此的落寞。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选择的幸福
  “若儿她怎么样了？”百里君策上船后就开始昏睡，直到黄昏时分这才醒转。
  “浅若姑娘她……她……”绿翘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看着绿翘如此支支吾吾，百里君策心里大感不妙。迅速掀开被子，连鞋子都顾不得穿，直奔浅若房间。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杨水烟看着仍然昏迷沉睡的浅若倍感心疼，如若她醒来知道了此事，该如何面对？
  醉忆痕无奈的摇了摇头，隐约看到了浅若额间若隐若现的峨眉印感叹的说道“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我不允许她有这样的宿命！”百里君策踉跄的跑到浅若床边，在来的路上碰到了修，这才得知了浅若现在的状况。“就算她今后都无法生育，那又如何？我爱的人只有她！”
  “百里公子……”杨水烟动了动嘴唇，轻声的说道“她现在可是峨眉掌门……你们……何况浅若能够接受自己已经无法生育的事实吗？”
  杨水烟说的话，句句刺中要害。百里君策暗暗的咬了咬唇，道“会有办法的。”
  一旁的客房内，夜暮尘木然的跪倒在玄慈身前，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后道“恳请大师为我剃度。”
  “夜施主，你是真的看破了红尘，诚心皈依我佛吗？”
  “我自知罪孽深重，每日都受着良心的谴责。回想前尘往事，历历不堪，还请大师让我遁入空门，从此忏悔，还偿孽债。”
  “阿弥陀佛。夜施主，你当真放下了所有的尘缘吗？”
  所有的尘缘？也许是吧，也许不是，夜暮尘扪心自问，看不透的总是情这个字。
  “方丈师兄，百里公子在外求见。”玄悲双手合十，恭敬的向玄慈行礼告知。见玄慈微微点了点头，便出去将百里君策请了进来，复又退出。
  百里君策进来之时，恰巧看到夜暮尘跪倒在玄慈面前，不知道他所谓何事，莫非跟自己所求之事相同？
  “大师，夜兄。”
  “百里公子，请坐。”玄慈一手微拂，示意百里君策就坐。
  百里君策并未就座，而是直直的跪倒在玄慈面前，说道“恳请大师解除浅若的峨眉印！”
  夜暮尘转头看向百里君策，自创立以来，峨眉印就是历代峨眉弟子都想要的最高荣誉，是只有峨眉派掌门才有的殊荣。即便是浅若不愿意当这个掌门，可是事实已经摆在面前，想要解除，何其难也！何况也未曾听说过有解这个的法子。
  “百里施主，请起。”玄慈顿了一顿，继续问道“敢问施主，为何想要解除峨眉掌门的印记？这是她本人的意思吗？”
  百里君策摇摇头，然后说道“自从岛上回来之后，她一直在昏迷中。经过反复的诊断，若儿以后怕是很难怀上孩子了。”
  那一掌……夜暮尘听到浅若丧失了做一个母亲的机会，心里大痛。一切都是冤孽啊！
  “若儿前半生已经过的很苦了，我不想她再失去后半生的幸福。峨眉一印，六欲皆空。我不想她因此遁入空门，郁郁寡欢。”
  “阿弥陀佛，情之一字，叫多少英雄折腰。不知道孟掌门当时有没有想到今日的事情。百里施主，此事毕竟是她峨眉派的事情，老衲不便插手。如若她醒来后，是自愿解除峨眉印，到时老衲自然会告知解除的方法。”
  玄慈话到此处，百里君策也不好再开口。的确，峨眉派掌门的变更不是件小事，看来自己真的是糊涂了，关心则乱。
  “夜施主，你也请起来。希望你回去再考虑考虑。”
  两人出了玄慈的房间，并肩而行。夜暮尘率先开口问道“你不在意若若无法生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