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峰文点点头,看周烨呈一眼,叮嘱周拓道:“早点回家。”
周拓点点头,等李峰文走远了,仍看着他的背影,漠然地开口:“你想跟我说什么?”
周烨呈走到他面前,表情有些受伤和难堪,“你厌恶我到看我一点都觉得恶心的程度了吗?”
周拓避开他的眼神,垂头望着地面。
“你最近很不开心……是因为我吗?”
周拓仍是不说话。
周烨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从未感到如此挫败和难受,恨不得把躲在外城的卢鞘揪出来再狠狠揍一顿。
沉默很久,周拓不耐烦地说:“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等等……”周烨呈下意识地想要拉住他。
周拓飞快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表情戒备。
他这副躲避瘟神的样子,让周烨呈彻底心如死灰,他低声说:“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忘掉那天晚上的事,开心一点?”
“离我远一点。”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周烨呈停顿了很久。
他想起那天在校门口,周拓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紧紧拥着靳珊哭泣,任凭她怎么问发生了什么事,他就是不出声,只是默默流泪。
周烨呈终于认清现实,周拓不喜欢他,那晚的事情对他来说,是酷刑,是羞耻,是一辈子都不愿再回想的噩梦。他不能再靠着所谓的第六感和盲目的自信,欺骗自己周拓对他也有感觉,不依不饶地纠缠着他。
他真的喜欢上了周拓,看到他这么难受,他比他更痛苦。
“好,我会如你所愿,离你远远的……”
周烨呈说到做到,真的再也没有纠缠周拓。
高一最后一个月以及高二整整一年,周拓都过得很平静而简单,每天除了上课、吃饭、睡觉,就是陪伴姥爷、锻炼身体,偶尔也会和表哥或陈映出去吃点东西,逛逛街什么的,其他时间,他都泡在学校图书馆和市图书馆里。
他突然爱上了看书。
漫画、小说、诗歌、散文、励志书、社科书……他看的书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在清净的图书馆,在书海世界里,在淡雅的书香中,他忘记时间的流逝,也忘记前世的各种恩怨情缠,身心都得到安宁。
他经常看着书,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当他醒来,发现阳光落在他身上,暖暖的,晒得有些发烫的衣服上有股阳光特有的味道,心中的一片潮湿仿佛也被晒干了,变得透亮了。
他认真地规划了一番自己的未来人生,写下了一份十年计划。
第一、珍惜亲情,好好对待家人。(把他当摇钱树的伪亲戚不在此列)
第二、珍惜时间,不要碌碌无为,考上警校,以后继续当警察,做到四十岁辞职,然后去环游世界。
第三、多结交真诚的朋友,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努力让自己的眼界和心都变得更加开阔。
……
最后……珍惜来之不易的重生,不要被前世所困,积极开朗的面对生活,去做所有能让自己快乐的事情,套用一句某电视剧里的台词,就像从未受过伤那样,勇敢地再次追寻真爱。
周拓骨子里仍是个随性不羁的人,重生以后,他并不打算借着“先知的能力”,发愤图强,大杀四方,取得什么惊人的成就。他仍是芸芸众生中平凡的一个,他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和目标,只想好好活着,只想让重来的人生少一点遗憾,多一点美好的回忆。
有了明确的人生规划,他不再不知今夕何夕,茫茫度日,一颗心也不再漂浮不定。
周父很高兴,觉得他真的懂事了。
周烨呈仍是校园风云人物,陈映的每日八卦里每天都会有关于他的各种新闻。
“听说沈芸芸正式对他表白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有传言说他对九中的沈明岚有意思,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啧,沈明岚之前还倒追你呢,她现在可不得了,听说有星探在街上看到她,对她惊为天人,介绍她去拍广告了呢,说不定以后就是大明星了……”
“今天有大新闻!卢鞘不知道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被人狠狠整了一顿,听说肋骨都断了一根,腿也骨折了,估计得住院养一两个月……”
“今年的校际联赛我们学校输得好惨哦,只进了市决赛,连二强都没拿下,周烨呈肯定郁闷得要死……不过也不能怪他,校队没了何朗跟你,阿肯他们也都毕业了,其他人简直没法看,周烨呈个人能力再强,也没办法一个人跟对方五个人对抗不是……”
……
周拓任他絮叨,不说一句话。
陈映刚开始还会问他,“你和周烨呈是不是闹什么别扭了?”
后来以为是因为沈明岚的关系,他自以为体贴地没有再追问。
在学校里,周拓偶尔会碰到周烨呈,周拓仍然秉持不跟他打招呼,不看他一眼,目不斜视擦肩而过的作风,周烨呈的目光虽然会追随他的身影,但是他信守承诺,从未上前跟他说过一句话。
高二最后一天,周拓去领成绩单,周拓看一眼公告栏张贴出来的期末考试红榜上第一名的那个名字,在心底幽幽地说,就这样吧,我们就这样吧……
高三上学期刚开学,一直在苦撑挨日子的姥爷去世了。
32、第三十一章
上一世和重生后,姥爷去世时,周拓都很伤心,只是,这种伤心又有一点不一样。
这一次,他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故意跟他对着干,故意气他,狠狠报复他当年对妈妈的绝情,在提前预知的死亡面前,他放下了过往的怨恨,陪伴他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程,让他老怀安慰,再无遗憾。
姥爷去世那一天,周拓流泪了,但是因为早已经历过一次,所以他表现得平静很多。他给周父打电话,然后在全家人都哭天抢地、哀嚎不止时,像个成年人一样从容而老道地安排各种事宜。
却没想到这样克制隐忍悲伤,落在小姨眼里,也是罪过。
“我知道你恨爸,要不是爸当年把大姐赶出去,说不定大姐也不会那么早死……我知道你也恨我们……你是不是早就在盼着这一天,现在爸死了,你高兴了,解恨了?!”李紫凡像疯了一样扯着周拓的衣袖,面容扭曲地哭喊。
大舅和二舅大惊失色,大舅妈二舅妈连忙把她拉走,大舅二舅赔着笑脸,“小拓啊,你小姨也是太伤心了才口不择言,你别跟她计较……”
周拓嘲讽地笑笑,没有说话。
李紫凡是家中幺女,幼时冰雪聪明,机灵可爱,姥姥生前最疼爱她,因为婚事不如意,一生没有嫁人,姥姥去世后,姥爷对她也格外宽容溺爱,以至于她从刁蛮任性的小姑娘变成现在这个刻薄蛮横的老女人。以前有父母在,她可以活得天真烂漫、随心所欲,现在姥爷也去世了,两个哥哥各有家庭,两个嫂子都是有心眼的,不可能像姥爷那样护着她,失去庇佑的她如果再不改了这大小姐脾气,她自己就会撞墙撞得头破血流。
姥爷去世前,周拓就做好了转学的准备,等姥爷的丧事办完,他就回Y城。像小姨这样毫无感情可言的亲戚,与他再无瓜葛。
只要她不再侮辱妈妈,周拓不屑跟这样可恨又可怜的人计较。
李老爷子桃李满天下,在风城又颇有名望,他的追悼会来了很多人,周父也放下繁忙的工作,亲自赶来参加了追悼仪式。他刻意低调,可是还是有不少人认出了他,在追悼会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有些居心不良的人打着各种由头上前搭讪、套近乎。
周父和李老爷子两人多年来也只见过区区三次面,每一次都不甚愉快,妻子的早亡也令他对李老爷子有过怨恨,所以他不会为他披麻戴孝,可也不想老人走得不安宁,跟周拓大舅、二舅一家随意寒暄了几句,拍拍周拓的肩膀,他便先行离开了。
站在周拓身边的李欣文忍不住小声对周拓说:“周拓,你爸长得好帅哦,比电视上还帅。”
周拓没有理睬她,弯了弯腰,诚心答谢前来吊唁的宾客。
被冷落的李欣文撇了撇嘴,大舅妈暗暗掐了她一把,过了一会儿,自己却也忍不住问周拓,“小拓啊,你爸在风城呆多久啊,怎么的也要吃了白宴再走吧……”
大舅、二舅、二舅妈虽没开口,耳朵却也高高竖起,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周拓心头冷笑,姥爷都还没有下土为安,这些人就开始心思活泛了。
就在这时,学校里来人了,周烨呈作为学生代表也在其列。
他们先对灵堂鞠了三个躬,送上祭奠的白色雏菊,然后到家属这边,说了一些悼念的场面话,大舅妈、二舅妈立刻抹起眼泪来。
身穿一身黑衣的周烨呈走到周拓面前,许久没有这样跟他面对面离得这么近,周烨呈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对着一脸冷漠的周拓,最后只能化成简单的四个字,“节哀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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