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路

第69章


  贺川坐直了一些,望向远处有灯光的村落。
  
  太阳未升起,天色渐亮,灰蓝的天空一点一点走了出来。
  碉楼旁停着两辆警车,八|九个混混抱头蹲在地上,边上还有三部他们的车,其中一部是贺川他们的越野。土房子外有两个弹壳,房子里头有明显的打斗痕迹,桌椅都被推翻了,墙灰也掉了一地。
  民警拿着两部手机,说:“这是你朋友的那两部,从他们身上缴来的,还有十来个人在逃,我们会尽力追捕。”
  阿崇捧着两件外套,一件宝蓝色羽绒衣,一件粉色棉衣,他捏紧了,半晌才说:“再找找我朋友,他们一定没事的,一定在附近什么地方!”
  民警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们已经在调派人手了。”
  
  村落的清晨醒得早,已经有村民陆陆续续出门干活,蒋逊找人问附近的医院,村民指了一户人家,是给村里人看病的赤脚医生。
  蒋逊回到车里,说:“最近的医院在镇上,开车要两个小时。”
  贺川问:“没借电话?”
  “那个人没电话,待会儿问问医生。”
  蒋逊按照村民指的方向走,很快就看见了一间有院子的房子,院子外墙上还挂着一块红油漆写的“医院”的牌子。
  蒋逊喊人:“李医生在吗?”
  里面立刻有了动静,一个年老的声音说:“谁啊?”
  “有人受伤了,麻烦您给看看!”
  “来了来了!”
  几个人在外面等着,很快,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出来开了门,眼睛一扫,见到贺川满手的血,“哎呀”了一声:“快点进来,快点进来!”
  李医生把他们带了进去,熟练地剪开了贺川的衣袖。
  毛衣跟皮肤粘在了一起,不能脱,光剪都会疼,袖子剪开了,李医生检查了一下伤口,打量对方:“这伤怎么来的?”
  蒋逊说:“路上遇到了混混,您这里有电话吗?我们想报警。”
  李医生听他们要报警,放了心,看着蒋逊打了110,一边弄着工具,一边对贺川说:“你失血有点多,我先帮你把子弹挖出来,你要尽快去医院,医院有点远。”
  贺川问:“村子里有车出去吗?”
  李医生说:“村子里没车,坐车要走两个多小时,每天有两班车去镇上。你们外面不是停着车吗?”
  蒋逊挂了电话,说:“车没油了。”
  李医生说:“哎呀,那麻烦了,只能等警察过来了。”
  李医生开始给贺川挖子弹,条件简陋,止疼不起效,贺川硬咬着牙,大冷天出了满头汗,王潇根本不敢看,早早躲到了一边,蒋逊一直盯着李医生挖着那血淋淋的口子,等挖得越来越深,血肉模糊成一片的时候,她偏了下头。
  贺川最后闷哼了一声。
  李医生成功取出了子弹,给他伤口消毒包扎,夸他:“小伙子,能忍啊,看着像经常见血,怎么一点都不怕?咦——”他看了眼贺川脑袋顶上的刀疤,“还真的经常见血啊。”
  贺川笑了笑:“血不常见,太平间跑过几回。”
  蒋逊回头朝贺川看了眼。
  李医生说:“说鬼故事啊,太平间?”
  贺川笑而不语。
  李医生给他找来块毯子,又去给王潇处理伤口,王潇额头被打出了血,倒也能忍,上药的时候就叫了两声,她又惊又怕了一整天,上完药后就撑不住了,直接晕了过去,李医生不慌不忙地喊蒋逊把她抬到床上去,又喊了声:“老太婆,起床做早饭,多做一点,有病人!”喊完了问,“你们什么都没吃吧?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随便吃一点,我再去院子里熬点药,你陪着病人,有什么事喊我。”
  蒋逊道了谢,搬了把椅子坐到了贺川边上。
  贺川叫住李医生:“给她的手看看。”
  “手怎么了?”李医生停下脚。
  蒋逊松松的握了下拳头:“没事。”
  贺川看着她:“打开。”
  “不用看。”
  贺川朝李医生示意了一下:“麻烦您给看看。”
  李医生等着蒋逊给他看手,蒋逊没法,只好把手打开了,指甲断裂、渗血,伤口不一般,李医生的惊愕程度胜过见到贺川的枪伤,他连连看了蒋逊好几眼,才急急忙忙替她处理伤口。
  处理完了,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再受伤,他才匆匆出去给贺川熬药。
  贺川躺在“手术床”,床是竹子做的,底下铺了一张棉被,屋子里没暖气火炉,他光着一只胳膊,伤口包扎过了,血迹却还没清理干净,从手臂一直到手,还能见到血痕。
  蒋逊给他掖了掖毛毯,贺川声音干哑:“你去歇着,不用管我。”
  “我不困。”蒋逊说,“这里都是汉人啊。”
  “嗯,口音还是不太一样。”
  蒋逊点点头。
  贺川问:“手疼不疼?”
  “疼,你呢?”
  贺川笑了,说:“还行。”
  蒋逊说:“装。”
  贺川说:“真不太疼。”
  蒋逊说:“要是枪崩了你的头,就疼了。”
  “不会,我算着呢。”
  蒋逊冷笑:“这都能算?”
  “他们不敢开。”
  “是啊,他们不敢开。”蒋逊说,“我要是没跑出来,你一个人也能逃。”
  贺川顿了会儿:“我知道你有本事。”
  “什么本事?”
  “逃出来的本事。”
  “没本事。”蒋逊回忆之前,说,“你要是再往停车那里走几步,我就没法上车了,我没本事。”
  “什么走几步?”
  蒋逊说:“你挟持着徐泾松往车子那边走,我不敢出来,怕引起他们注意,被他们抓住。”
  “我知道你出来了。”
  “嗯?”
  贺川说:“我知道你要出来了。”所以他停下脚步,又把刀往徐泾松脖子里刺了点进去。
  蒋逊问:“你怎么知道的?”
  贺川说:“猜的。”
  蒋逊不语,过了会儿又问:“你哪来的刀?”
  贺川说:“上午跟那家旅馆拿的。”
  蒋逊想了想:“出门的时候,你就是找前台去拿刀?”
  “嗯。还要了点东西。”
  蒋逊没问他要什么,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要是不管你,真开车走了呢?”
  “没事。”
  蒋逊不说话了,摸了摸指甲,不知道在想什么。贺川问:“冷不冷?”
  “有点。”
  “到床上来。”
  蒋逊摇头:“我先出去下。”
  她起身跑了出去,贺川来不及喊她。
  李医生在院子里熬药,见到一阵风飘过,大声问:“怎么啦?”
  蒋逊没应,她冲进车里面,弯腰在驾驶座上翻找,找完地上找椅子,找不到,她又跑到了副驾,仍旧没有,她再钻到后坐,后坐地上都是些果壳垃圾,还是没有。
  蒋逊想了想,又跑到了来时的路上,在刚才询问村民的地方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
  蒋逊愣了会儿,折返回去,心里一阵阵莫名其妙的空落,回到李医生家门口,她看了眼皮卡,又进去再找了一遍。
  一直找了二十分钟,她终于在手刹附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她立刻捡了起来。
  蒋逊回到屋子里,药还没煎好,味道却已经飘了进来,外面的厨房里还有个上了年纪的大娘喊:“老头子,我蒸六个包子够不够?”
  “够了够了!”
  蒋逊坐回凳子上,贺川一直醒着,已经靠墙坐了起来。他不言不语,低头看了看蒋逊的手,然后揉了揉她的头。
  她头上的被他抹上去的血已经干了,粘着发,乱七八糟,脏兮兮的。蒋逊回摸了他一下,他的头发还是刺刺的,这两天没长。
  失而复得的银戒,像朵光,晕开在她的手心。
  ☆、第60章
  李大娘做好了早饭,喊他们过去吃。蒋逊休息够了,去叫醒王潇,王潇还没从噩梦里清醒,一惊一乍:“救命——救命——”
  蒋逊说:“演电视剧啊?”
  王潇愣愣地看了会儿蒋逊,眼泪又不知不觉淌了出来,可能觉得丢脸,使劲儿抹干净了,蒋逊装作没看见:“起来吃点东西。”
  王潇下了床:“我怎么睡着了?”
  “你晕倒了。”
  “我晕倒了?”她没什么印象。
  蒋逊说:“放心,李大爷说没事。”
  王潇“哦”一声,又问:“警察什么时候能到?”
  “不清楚。再等等吧。”
  两人走到客厅,桌上已经摆了一桌热气腾腾的早饭,贺川正在喝药,李医生说:“原来你背上还有伤,怎么不早说,这伤也是新的吧?”
  贺川那件毛衣没法再穿,换上了李医生给的一件大衣,其他衣服嫌小,只有这件能套上,上身之后有些不伦不类。贺川喝完药,回道:“背上的没所谓,过几天就好。”
  李医生说:“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不把身体当成自己的,你背上都这样了还说没所谓,那个小姑娘指头都烂成那样了,居然还不给看。”他摇着头,“弄不懂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
  李大娘正好见到进来两个小姑娘,往她们手上看了看,惊讶:“呀,手指头都弄伤啦!”
  李医生说:“可不是!”
  “小伤。”蒋逊笑着走到桌前,看了眼桌上的早饭,说,“都是大娘做的?麻烦您了!”
  李大娘笑道:“就几样东西,多弄了一点而已,你们快坐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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