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画像师

第22章


    要换作普通罪犯,厉果定能琢磨出个八九不离十,可问题是刚刚的那份脑电波报告和这伙人的所作所为……
    厉果深知,这种行为细节还暗示对方承受的压力已到了临界点,随时可能失控、杀人。
    他又瞄了一眼土豆,土豆正看着黎昕。
    如果说早先只是一些假设性的判断,那么现在可以毫无争议地认定:黎昕是他们这个团伙的精神支柱,换句话说,土豆和二丸只不过是两个木偶,黎昕才是真正的傀儡师!
    “有话好商量,需要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厉果按照常规的谈判技巧开始。
    很快他就发现这是一个错误。黎昕使了个眼神,土豆的手上马上加大了力度,何鹏涛开始出现抽搐痉挛。
    “等等,等等——”厉果伸出手掌,同时回头劝退了正要逼上来的同事,“我带你们去,现在就走!”
    很明显,黎昕的压力并不是来自警方。按犯罪心理学,此时此刻黎昕应该出现的情绪,他一概没有。
    “我们要穿过走廊!”厉果接着说道,脑子一边想着,“你不会做出伤害举动的,对吗?”他控制着整个现场的节奏,希望尽量不要让黎昕产生紧迫感。
    黎昕没有回答,直勾勾地看着他,警戒心极强。
    在厉果看来,黎昕一行对冯成才的“仇恨”,要远大于警方的威慑力。凭土豆的能力,他们完全可以在未到医院之前,就实施逃跑计划了。可他们并没有选择这条路,而是在医院里动了手,尽管这样做更靠近冯成才,但无异于又将自己置身于一个封闭场所内。接踵而至的警察会把医院围个水泄不通。就算冯成才“到手”了,纵使土豆有三头六臂,他们也万难逃出包围圈。
    黎昕这一做法很有玉石俱焚的味道。
    厉果想,对于这样的“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应该采取怎样的措施呢?他们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杀掉冯成才,那么自己还可以连命都不要,可以用什么样的技巧,和他们构建起谈判的桥梁呢?
    队伍呈三角形不紧不慢地移动着,黎昕、土豆和厉果各占了一个顶点。按照他们移动的轨迹,原先把守以及事后赶来的警察预先扫清了障碍。他们和周围像同性相斥的两块磁铁,始终保持着一定的空间。在保证了群众安全的同时,自然也把双方的小动作无限放大,而形成了短时间内无法更改的僵持状态。
    冯成才躺在三楼的外科病房里。CT室在一楼,他们必须穿过大堂,从另一头上楼梯。
    没有办法,厉果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土豆只要稍稍用力,何鹏涛就性命难保了。
    “三角形”继续往前移动着,到了大堂,人员已被强制疏散了。厉果看了一眼户外,医院落地玻璃门外,大街的对面,拉上了黄色警戒线,人群都挤在线外。
    厉果假装随意环顾四周,如果他的同事来得及做出反应的话,他必须判断出狙击手可能埋伏起来的位置。大堂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口老式的电子钟,上面显示着21点27分46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紧张的气氛可以让人精神高度集中,电子钟那嘀嘀嗒嗒的声音,犹如万籁俱寂中落下的玻璃杯,一下一下砸在厉果的心里,然后破碎。
    厉果开始上楼梯了,仰头一看发现了楼梯对面三楼靠墙的一个暗窗。
    “‘滴’——现在是北京时间21点30分。”电子钟准确无误地报时。
    厉果转过头,发现黎昕的眼睛也正盯着那个暗窗,可就在电子钟报时的瞬间,厉果发现他打了个冷战,脚下突然紧了一步!
    不用想,那个暗窗是上楼途中最好的狙击位置。厉果看到了,可问题是黎昕也看到了。
    “你,等一等!”黎昕说,“走在我们后面!”
    “什么?”
    黎昕不说话,用眼神示意厉果原地不动,然后绕了个圈子,将医生扯到了面前,然后背着身子,一点点倒退着上楼。“跟在我们后面,让我能够看到你!”
    “三角形”现在变成了一条直线,两端是土豆和厉果,这种战术的运用,在厉果看来相当专业。土豆负责开道,并且注意楼上的动静;黎昕在人质的掩护下,负责那个暗窗里可能存在的狙击手。两边就算想同时击毙罪犯,只要时间上差个0.1秒,就有可能以人质生命作为代价。
    行动上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可关键是,谁敢下达开枪的命令?
    他们继续往上走,到二楼的时候,三楼的电子钟出现在眼前。在过楼梯转弯的时候,黎昕的头顶上就是电子钟上红色的阿拉伯数字,黎昕似乎又是一颤,脚下打了滑。
    这个微小的细节没有逃过厉果的眼睛,如果说一次是巧合,那么没有理由在这个紧要关头,对方出现两次可能致命的错误。
    厉果突然一个灵感闪过:“黎昕对时间异常敏感……为什么?”
    他注意着黎昕,在这瞬间,黎昕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把医生用力一提,猛一缩头,尽管仍是只有零点零几秒,可厉果似乎听到了枪栓的声音,听见了子弹呼啸而来的声音,原本应该射在黎昕脑袋的子弹,射中了医生的肩膀!
    “不不不!”厉果赶紧摆手,稳定情绪——听到枪声的土豆,发疯似的钳住何鹏涛的脖子,靠近黎昕:“老师,老师!”
    “我没事!”黎昕低沉地回答了一声。
    现在,直线又缩成了一个“点”,加快了行动的速度。
    “不不不,误会误会,也许是不小心走火了!”厉果试着用这样低级的借口,来缓和对方情绪。
    “跟上来!”黎昕没有理会厉果,在厉果的指引下,进了冯成才的病房。
    厉果被关在门外。
    他大步走向楼梯口,来到紧跟上来的后援警队的面前:“谁让开枪的?!为什么冯成才还在病房,没有转移?”厉果愤怒地吼着,“风险评估怎么做的?在几乎没有胜算的条件下,居然下令开枪?!”
    一个警员很无辜地回答:“市局副局长白景松刚到,是他下的命令。”
    这是医院的副楼,六层楼高,前面有一截伸出的裙楼,像一只陈旧的靴子般毫不起眼。除一二层楼对外开放之外,三楼以上系特殊病人的病房,例如一定级别的官员、公众人物,抑或像冯成才这样的受警方保护者入住。
    病房内部装修及硬件设备比普通病房精致、专业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保安设施也比一般病房严谨得多。
    倒不是刻意为之,加固的门窗,以及窗户另一边的护城河,自然条件把病房像悬崖一样地设置在了一个易守难攻的环境中。
    “这样的行动,我个人觉得不是很合适!”厉果与白景松碰上了头,鉴于级别上的差距,厉果口气柔和但又意图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他说的是先前白景松命令狙击手开枪的事儿,“而且,现在立即展开强攻也欠妥!”
    白景松极力推崇已经到达的特警队迅速展开行动,不惜一切代价将歹徒守在病房里。
    “我无法得知,如果罪犯发现冯成才不在病房,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既然冯成才是他们的目标,那么让他待在病房里,总比因此而激起罪犯出格行为,满世界杀人来得要好!”白景松应对着厉果先前的第二个疑问。
    可这指挥在厉果看来,前后矛盾、漏洞百出,即使是一个警校刚毕业的毛头小伙也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如果在楼梯口布置狙击手,在危险系数高于规定指数的情况下命令开枪是迫不得已,那么为什么不及时转移病房里的冯成才,而是在狙击失败之后让黎昕又有了可乘之机?
    黎昕已钻进了病房,现在手上有了三名人质,而厉果他们对屋内的情况一无所知,此时最应该通过谈判拖延时间,摸清情况,为何白景松却又要下达强攻的命令?
    “难道你有更好的方式和他们建立起联系吗?”白景松霸道地说,“据我所知,黎昕他们三人可不是……不是普通人!”
    厉果无言以对。白景松在说这话的时候耸了一下肩,活像一只海龟,他的身子往后仰,流露出一种竭力回避厉果的姿势。
    这种姿势可不是什么好的现象,厉果皱了皱眉。他竭力置身事外,可怀疑之心不得不又加重了。白景松身上这些小小的细节,在常人看来毫无异处,而在厉果的眼里却是有含义的。它们意味着——
    白景松在刻意防范着厉果!
    是的。防范!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通常情况下,权威受到挑战的上级领导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厉果与白景松不但级别相去甚远,而且还不在一个系统,如果说因此担心厉果会让他地位不保,这样的想法实在有些无稽。
    白景松的防范是针对自己的,没错,即使换作别人,白景松依然会选择眼下的做法!难道他防范的不是厉果或某个人,而是防范人们与黎昕进行过多的接触?他要利用手上的职权,干脆利落地干掉黎昕,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我们唯一能够选择的只有进攻!”白景松依然固执己见,“当然,在进攻之前,我们要先摸清屋里的形式!”
    厉果不得不眼睁睁看着白景松错误地指挥着行动,这是纪律部队,无条件服从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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