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在手,天下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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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英雄出武湖,二十年只争朝夕。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武林至尊,无一不是出自武湖会。是以这句话也就不难理解,二十年苦功只为这一日,成就谁家少年江湖梦,扬名四海威震九州,就此一飞冲天。
    我有些心向往之,虽不可能参加,但瞧瞧热闹总是好的。是以早早的就起了床,梳妆整齐老实的坐在院子里等其它人,然半晌没等来瞿门的师兄弟,却见一个人从院前走过,那身影十分熟悉,像是乌珏。
    我欢喜的唤了一声“乌大侠”,几步追了过去,迎面便闻到一股酒气与浓浓的脂粉味,险些觉着自己出了幻觉,然定睛瞧去,眼前之人确是乌珏没错,只是他面色微红,步履不稳,让人不禁怀疑他昨夜去过甚么怡红院之类的地方。
    可他是乌珏,与白妗妗伉俪情深,又是忠厚侠义的黑白无常客,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我使劲将那些想法甩掉,对着他笑道:“这是要到会场去么?白女侠可来了?我想她想得紧。”
    乌珏眯了下眼睛,似乎在努力辨认我是谁,随即仿佛有些清醒了,绕过我不发一语便离去了,我正奇怪,便见慕秋从对面走来,瞧见乌珏便变了脸色。
    “师父不对劲儿。”她忧心忡忡道:“我昨夜见他去了花楼,今早竟喝成这副样子……师娘也没有踪影,该、该不是她出事了……”
    “别瞎想。”我宽慰她道:“也许只是夫妻寻常吵架呢……”
    她摇摇头,面有憔悴之色。我瞧着心中不舍,便挽着她道:“你跟我们一起罢,武湖会定有许多眉目端正的小哥,也好有个品头论足的伴儿。”
    慕秋扑哧一笑,当即应了。
    其实我这般说辞,还有个私心,便是想让她离假御临风远些。
    武湖会看似隆重,其实规矩甚少,一切以武定论。上台子的人若无人主动挑战,可自行挑选对手,赢了便可挑战下一个,若台上之人展现出超群武艺,台下自觉不敌之人便可向后三步退出争夺。
    如此说来,愈早上台体力耗费愈大,但也愈出风头。然一般高手都愿隐藏实力,直到黄昏之后才主动上台挑战,是以白日里台子上均是些年少气盛或是妄自尊大之辈,虽不够精彩,但却是十分热闹的。
    瞿门一派到了的时候,台上早已轰轰烈烈的打了起来。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然瞿简一来,便自动有人让出一条路让瞿门门主通过,虽我对这老头儿嗤之以鼻,但亦不得不承认,此时跟在他后面十分的有面子。
    曾经这等场面,都会有四个位置,分别为俞望川、瞿简、晋风云、御非几个武林前辈的尊座,然不过数年光景几场变故,四已去二,瞧着不禁让人唏嘘。瞿简入了座,其余弟子都站在他身后,有跃跃欲试者,都早早站到了台子下,场面一派热烈。
    此时我发现俞望川与瞿简的位子中间,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大约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生得十分灵秀,束着一双俏皮的圆髻,只余几绺长发垂在颈项两侧,穿得亦很是奇特,如此寒冬腊月天竟还裸着小臂与小腿,一身嫩绿色的短打衣衫,挎了一个毛皮质地的袋子,眼下正捧着桌前的瓜子磕得欢实。
    我大为好奇,这姑娘能在此等场面有个座位,便可知其身份甚不一般。正巧晋安颜刚挤过来,我便拉了她道:“阿颜,那是谁?”
    晋安颜瞧了一眼,便答道:“那是歆唯姑娘。”
    我和慕秋俱是一脸茫然之色,晋安颜耐心道:“百万不知,但慕秋姑娘一定听过,江湖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杏林张,阎王愁,生死簿上抢人头’,赞的便是医仙张氏一族。”
    慕秋一副恍然大悟状:“那么这位姑娘,便是张氏如今的传人么。”
    “没错。”晋安颜接道:“医者慈善心,张氏一族向来与世无争,又极得江湖上敬重,是以武湖玉印一直由张氏保管,今天这么大的日子,她自然是要到场的。”
    “阿颜你亦是第一次参加武湖会罢。”我赞叹道:“你却连这都知道了,真厉害。”
    晋安颜却面露难过之色:“以前御公子身体不好,御谷主便特地为他请过张家的人来诊断,风云庄与桃源谷亲近,我便是那时候识得歆唯姑娘的。眼下……眼下御谷主仙去,御公子瞧着身体也好了很多,只是不知为甚与我却生分起来……”
    “临风确然是变了些。”慕秋宽慰她道:“他刚失了至亲,许是心中难受……晋姑娘你莫见怪。”
    事到如今,慕秋竟还是向着那货。我不由得心中一阵惆怅,本来我应叫她二人小心提防,可曲徵亦说过不可贸然揭穿御临风,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台上斗得激烈,正全神贯注的观看间,有个桃源谷的伙计却挤过人群,对着慕秋躬了躬身:“禀少夫人,白妗妗白女侠到了。”
    慕秋面上一喜:“现在何处?”
    “正在乌大侠院中。”那伙计面露尴尬之色:“两人似是……嗯,少夫人你还是亲自去瞧瞧罢。”
    话音一落,我和慕秋面色都变了变,当下再也没心思瞧台上的情形,与晋安颜跟曲徵分别说了一声,便匆匆挤出人群向客房去了。
    慕秋功夫比我好得多,她牵了我运起轻功,不过几个起落便入了乌珏院中,然还未走进内院便听刀剑相交之音,我二人对视一眼,屏住呼吸躲在门后,竖起耳朵偷听。
    一声巨响,大约是那石桌被震毁,我不由得心下惴惴,看来两口子不能功夫都好,不然吵个架也忒吓人了……
    “休妻?”白妗妗的声音满是怒意:“二十余年的夫妻情分,你竟丝毫不念么?”
    “与你说了多少次。”乌珏冷冷道:“……我厌了。”
    “我不信!”她陡然抬高嗓音:“你是何人我最清楚不过,便算你于我已无情意,亦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他似是向前逼近了一步:“你要杀我,便来罢。”
    “我要杀你?”白妗妗似是在苦笑:“乌珏,乌大侠,若是二十三年前你如此对我,我便真敢一剑杀了你!”
    提到当年往事,乌珏的声音低了下来,只缓缓道:“妗妗,人是会变的,何况世间男子多薄幸,我对你二十年怜惜,也够了罢。”
    这言语实在太过伤人,我忍不住便想去劝慰,然却只觉慕秋拉住我的手,我一怔之下,这才发现她满脸是泪,早已泣不成声。
    “慕秋……”寻了个无人的地方,我立时宽慰她道:“两人也许是有甚么误会……你也别……”
    “人是会变的……世间男子多薄幸……”她哭得极为伤心:“当真是如此……所以师父变了?而临风这般对我……亦是男子薄幸么?”
    我看得心疼,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劝慰。方才乌珏的言语极为果决,再不能用误会和吵架搪塞了。而御临风的薄幸,我心中一直清楚,却一直瞒着她。
    这还算甚么好姐妹?眼睁睁瞧着她痛苦,却没有任何作为。
    我脑中一热,对曲徵的言语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揽过她的身子,将自己所见所猜全部说给了她听。
    “……所以,从抢我帕子那时起,”我肃道:“御临风便不是你我初见的那个御临风了,你真正的心上人,只怕……只怕眼下却在别处。”
    其实我想说“只怕生死未卜”,然担心慕秋承受不住,便赶紧换了个说辞。
    慕秋震惊得怔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天色已不早,我去房中端了壶茶水和吃食,数个客房院落中都静悄悄的,各大派都去观看武湖会了,自然不会有人,亦没见到黑白无常客。我与慕秋坐在院中石凳中,她却连口茶也喝不下,我心知此时劝慰无用,便也不多言,只陪她一起坐着。
    这感觉十分难受,我情愿她如方才那般大哭,或是提起刀去砍那假御临风一通,亦不愿她这般不声不响的发愣,像是已没有了计较的力气。
    一坐便是一下午,武湖会此时好戏大约才刚刚上演。慕秋眼珠动了动,终于抬起头道:“百万……你去会场瞧热闹罢,我……”
    “不。”我忙道:“我就在这陪着你,武湖会又挤又无趣,也没甚好瞧的。”
    “我没事的。”她弯起一个勉强的笑:“就是……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一下午坐下来还不够静咩?
    我有些担忧,但心知慕秋的性子上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以踌躇了一下,又宽慰了她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待我回到会场时,不知是战败还是自知不敌,台下已没有那般多的人了。而此时台上战得难解难分的两人竟是——俞兮与晋安颜。
    俞家向来以掌法称霸武林,晋安颜一柄□□如同蛟龙,两位均是女子,却都是武艺精湛不让须眉,台下言语亦多是赞赏。我心中自是盼着阿颜会赢,直为她捏了一把汗。俞兮面色肃然,一双手掌幻出数个虚影,一目看去只觉眼花缭乱。晋安颜的风云枪法显然不是很到家,枪头并未如宋涧山那般化出火焰,但一招一式精妙绝伦不容小觑。
    我挤到瞿门处,发现只杜彦站在瞿简身旁,其余弟子都在台下。方才告诉慕秋真相乃是自作主张,我略一思量,觉着还是知会曲徵一声比较好,便走到他身畔,拽了拽他的袖襟:“咳,我有事找你。”
    曲徵微微侧过头,然一双眸光仍是落在台上,显然交战已到了最关键之处。便见俞兮忽然一个矮身,避过枪头顺着走势旋到对方近处,双掌重叠,运足内力向她胸口拍去。
    人群中已有人道出“不好”,持枪之忌讳,便是被人近身,这一下晋安颜躲得狼狈至极,饶是如此仍然被她掌风刮倒,手中□□霎时滑出,掉落在俞兮脚边。
    看来胜负已分。
    两人互相客气了几句,台下一阵欢呼,俞望川笑得尤为开怀。我觉着没甚好看的了,正欲拉着曲徵说方才之事,忽觉有些不对劲。
    前面围观台子的人,都回过头来,似是在瞧着我。
    “不知金姑娘意下如何。”台上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可敢与我一战么?”
    我一怔。
    “可是……”我有点惊慌:“我没参加啊……”
    “武湖会规矩,站到台下便是自愿参加。”俞兮淡淡一笑:“还是金姑娘把这武湖会当做了儿戏?”
    周遭有议论声蔓延来开。我胸中跳得厉害,虽说武湖会向来点到即止,但保不齐俞兮会下黑手,我站到台下明明只是来找人的,这货她娘亲的就是想阴我罢!
    转瞬间,我摸了摸怀中物事,心中惊惧全部化为不甘之意,打就打,谁怕谁,大不了你给我一掌,我泼你一头花生露,看谁比较惨些。
    心中打定了主意,我瞧见曲徵正欲说甚么,便忽觉一股冰凉的寒意横至我面前,那是一柄长剑。
    苏灼灼持剑拦了我,眸光却落在台上。
    “金甚好,你且待着。”她声音淡淡:“阿兮,这一战,我来和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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