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这里?
我默默环视了屋内一圈,觉着没有甚么可以躺的地方,便无奈道:“不行啊,这里只有一张床……”
话音一落,我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你你你你是说,跟我睡一张床?”我后退一步。
曲徵弯起嘴角,却不否认。
……
“不是公的也有房间啊!”我惊恐道:“快去找他!”
“我提过了。”他悠然道:“只是非弓他……不甚乐意。”
那我便乐意咩!我嘴角抽了抽,虽然我确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可是理智告诉我这不可以啊不可以!
“这个……”我咳了一声:“他又不是小媳妇儿,那般扭捏做甚么。”
曲徵忍不住莞尔:“你也不是小媳妇儿,却在扭捏甚么?”
……
那是一样的咩!我是女的啊女的啊!虽然我时常心怀禽兽,但总体说来我仍然是个颇有少女矜持心的黄花闺女啊!
于是下一刻,我便蹲在宋涧山房门前,默默思量说辞。
“不是公的?”我试探般的小声道。
屋中陡然响起一声鼻鼾,似是睡得十分香甜。
……
想不理我就不要理咩,何必装得这么明显。我撇了撇嘴,抬高了一点声音道:“你再装睡,我便对这客栈里每个人说你是断袖——”
鼾声戛然而止。便听一个极其无奈又不甘愿的声音缓道:“我是死也不会开门的。”
“你是贞洁烈夫吗?”我忍不住道:“将就一晚又不会怎样。”
“你二人还有婚约在身呢,怎不将就一晚。”宋涧山极快地道:“且在那村中之时,你的胳臂搂阿徵搂得不要太紧噢,这会儿又害羞个甚。”
“那是……”我脸上红了红:“那是不知情嘛,眼下我一个清白姑娘——”
“我亦是一个清白公子!”
……
我额上隐隐跳了跳,忍不住向边上瞧去,曲徵悠然站在一旁,一副“早告诉你会如此”的神色。
“一掌把他门拆了罢。”我认真道:“到时你二人敞着门在床上,让人想不知道风流韵事也难!”
门内似乎有人呛住了,狠狠了咳了数声,最后怒道:“你敢!”
半晌无话,便听宋涧山声音又低下来:“阿徵!不要跟她胡闹……你不是真打算来一掌罢……你要是进来我就跳窗!”
……
跳窗……我还咬舌自尽呢!
这货是艳本看多了么……
然待了半晌,曲徵却没动,只是转过了身。
我乐颠颠的道:“一掌要酝酿这么久?要不我替你……”
“不必了。”他侧过头弯起嘴角:“也没甚么,我出去坐一晚便是了。”
……我的心上霎时中了一箭。
金百万!人家昨晚已然为你一夜未眠,今日失了歇息的地方,你竟如此推三阻四……且最最重要的是,客房的钱还是人家付的嗷!
我立时矮了一截,伸手拽住曲徵的袖子,不好意思道:“这个……你睡我的房间罢,我出去坐一晚。”
说罢我松开手正欲转过身,然还未动,便被曲徵反手握住指尖,他微微垂了眼睫:“百万……是不信我么?”
……
我胸口一疼,结巴道:“我……我,我当然信你。”
可是我不信我自己啊嘤嘤嘤。
是以折腾了数圈后,我认命的与曲徵站在床前,手中端了杯茶。
“嗯……既然这样也没别的法子。”我愁眉苦脸道:“你可千万别脱外衫啊,咱们躺好了,便在中间放这杯茶。”
我觉着,这大约是预防我半夜控制不住禽兽奔腾向他扑去的最好办法了。曲徵没有说话,微微一笑便合衣躺下来,面朝内墙闭了双目。我留了一只蜡烛燃着,端着茶杯犹豫了半晌,还是放在了一边。
莫说我睡品不佳,万一一个翻身碰翻了茶杯,这晚上便谁都别想睡了。再者我仔细想想,曲狐狸何等武功,他只要微微一挣扎,我便转着圈儿飞出去了,应该不会有霸王硬上弓的机会。
深思熟虑后,我觉着心中有了底,满意的合衣躺在外侧。
半柱香时分过后。
我缩着手脚蜷成一团,觉着很有些悲催。
他娘亲的,千算万算,没想到被子是单人的好窄!
我悄悄回头瞄了一眼,曲徵一动不动的静卧,只搭了一半锦被,委实是副守礼的君子情状。可是我要与他中间隔出半人远,是以被子便不够宽了。
这货睡得这么快?我撇撇嘴,实在是感觉冷了,便微微向后靠了靠,躺了一会又觉得不舒服,又向后靠了靠,闭了半晌眼睛只觉后面仿佛有个暖炉,便又向后靠了靠……
于是这一次果断靠过了劲儿。
我背后一麻,只感觉到男子坚毅的背部曲线,隔了衣衫仍然觉得温热。这会儿曲徵要是不醒,他便不是曲狐狸而是曲木头了。
“百万。”他沉沉道:“茶杯不见了么?”
我尴尬了咳了一声:“嗯……我觉着我的定力还是可以相信的所以……”
他似是笑了笑,缓缓侧过身来,我连忙向旁边挪了挪,眼下两人都是平躺,中间缝隙极小,被子倒刚好够用。我觉着这副情况算是圆满,便安然闭了眼,准备睡了。
又是半柱香时分过后。
是不是昨天昏睡多了导致现在一点不困为甚我会睡不着啊啊啊啊啊!
……
我微微睁了眼悄悄去看曲徵,他娴静的侧容有如雕琢出的冰肌玉骨,在昏暗的烛光下却是极盛的美丽。我吞了下口水,觉着要坏菜,便勒令自己不准再往深处想。
“你……你睡了么?”我小声试探道。
半晌只闻心跳。
“还未。”曲徵淡道,声音有丝不易察觉的微哑,在这静谧的幔帐间更显惑人。
“我也睡不着,大约是昨晚睡多了……”我挠头笑了笑:“不如我们来谈心。”
他似是弯了唇角:“好。”
“听闻你在琅中有好多琴庄。”我碎碎念道:“可惜我琴曲不行,以后与你一起,亦不知做甚么……我还是喜欢做饭多些。”
他还未回答,我忽地想到一处,霎时喜道:“这样罢!我做了琴庄厨子,你每月给我十两银子怎样?大家这么熟就厚待一点么,对你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是不是嘿嘿嘿嘿……”
曲徵微微侧过脸,幽深的双眸映着红烛,跳跃着暗沉的光。
“你是说,”他淡淡一笑:“只做菜与我吃么?”
“谁,谁说……”我涨红了脸,曲狐狸你是在调戏我罢方才哪个字有这个意思?!然我结巴了半天,只觉心中愈发的荡漾,言语到了最后便没控制住,小声答道:“谁说……呃……嗯。”
未待我害羞多久,便又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那十两银子也得照给啊!”
……
曲徵又是一笑:“可是百万,整个儿琴庄,不都是曲夫人的么。”
我一怔,曲夫人是谁,哪冒出来的,能吃咩?
……
曲夫人!
诚然他言语中无甚旖旎的意味,但我大约意识到这句话与香喷喷的银子沾边儿,霎时心跳得极快。
原来我嫁了他,就是曲夫人了。
可不知为甚,原本早就定下的婚约,我心中却一直觉得极不真实。仿佛前方是雾霭重重的迷障,看不到一条清晰的出路,随时都会有意外来破坏这一切。而身边的人,他若即若离,温柔无情,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璞元真经,我和曲徵,大约永远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他像在一座独木桥上缓慢的行走,下面便是万丈深渊。我以为只要追上去就可以与他并肩而行,可是低头看便会发现,这是一条极其危险的路。曲徵,他强大,高傲,天生就适合孤独。他的身畔不会有任何人,就好像他躺在我身边,我们离得这样近。我看着他的笑,望着他的眼,却触不到他的心。
是天和地的差别。
穷尽一生,好像都无法再近一些。
我微微的叹了口气,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呢。
这样做……也许会很任□□。明知靠近他只会被伤害,却仍是想握着他的手。哪怕下面是万丈深渊,还是情不自禁的想要拉住他。
便算粉身碎骨,也要……拉住他。
我在锦被下的手挪了挪,轻轻握住他修长的五指。
“曲徵……你当真要娶我了么?”我认真的小声道:“那以后……我们便都不是独自一人啦,无论发生甚么,你总还有我在。”
言语淡淡,融入黑夜无声无息。
曲徵微微睁着眼,手也任由我握着,不曾挪动分毫。
他没有说话,亦没有惯常的笑意,仿佛是要睡了。但我知道他一字不差的听在耳中,每次曲徵稍稍认真起来的时候,便是这样的表情。
似是过了很久很久,我大约是睡去了,却又仿佛在梦中,耳中朦朦胧胧,只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清浅叹息。
“百万……”
我心思混沌,指间紧了紧,觉着他的手还在,顿觉安心,意识便渐渐模糊了,一夜稳然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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