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浪漫

第117章


    李奎勇都懒得和钟跃民争论,他了解钟跃民,这个人脑子里总能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现在又惦记上工头儿的位置了,下一步还不知道要干点儿什么。幸亏现在没有窑子了,不然钟跃民很有可能心血来潮跑到窑子里去当"大茶壶"。李奎勇干脆地对钟跃民说∶"你少跟我这儿穷扯蛋,两条道儿你任挑一条,要么你老老实实开出租车,要么你现在就走,我没你这么个朋友。"钟跃民这才不吭声了。
    周晓白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看一些病历,钟跃民把门推开一条缝,探进头来用山东口音:"周大夫,俺是从山东来的,你给俺看看病。"
    周晓白没有抬头:"看病请去挂号处挂号。"
    "俺肚上长个瘤子,比脑袋还大,你看,象怀了娃一样。"
    (6)
    周晓白恼怒地抬起头来:"我不是和你说了嘛……跃民,你真讨厌,哪儿学的一嘴山东腔?"
    钟跃民问:"周大夫,你约我来有什么事吗?"
    "看你说的,没事就不能约你来吗,这好象是你第一次到我办公室来,对不对?"
    "晓白,你该不是找我来闲扯吧,我现在可是蓝领阶层,正忙着呢,有事儿就快说,要没事儿我可走了。"
    周晓白一把将他按在椅子上:"你给我坐下,好象这世界上就你忙,别人都闲着似的,我找你有事。"
    "那你看看表,几点了?"
    "十一点半,怎么啦?"
    "怎么啦?该吃饭了,我饿了。"
    "哟,对不起,我给忘了,走吧,咱们出去找个饭馆,我请你吃饭。"
    "算了,就到你们医院的食堂吃得了,别费事。"
    "那也行,咱们边吃边说。"
    周晓白把钟跃民带到医院的食堂,这个军队医院的伙食办得不错,每人从门口取一个带格子的不锈钢盘子,然后在窗口排成队,由炊事员盛菜,这种份儿饭是三菜一汤,采用计账形式。钟跃民早晨没吃早饭,这会儿早饿得两眼发花,他抄起一个盘子就冲到了窗口,当着很多排队人的面把盘子递进窗口,这种公然"加塞儿"的行为使医务人员们侧目而视,大家见他是周晓白带来的,谁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一个中年医生问周晓白∶"周大夫,这位是谁呀?"
    周晓白笑着回答∶"对不起,他是我的一个病人,脑子有点儿问题。"
    "精神病,该不会发疯打人吧?"
    "不会,他没有暴力倾向,临床表现只是对食物有特殊的兴趣。"
    等周晓白把自己那份儿工作餐端回来时,钟跃民已经吃完了,正盯着她手里的那份儿饭,周晓白索性把盘子递给他∶"我的天,你怎么饿成这样?我看你真该找个老婆管管了,你就放开吃吧,不够我再去拿。"
    钟跃民连吃了两份儿饭才住了嘴,他掏出了烟正要点火,却被周晓白制止∶"跃民,这儿不能抽烟,你不知道医院的规矩吗?"
    钟跃民不满地收起烟∶"事儿真多,现在我越来越看不上你们这些知识分子,还是在我们工人阶级群儿里自在。"
    "算了吧,刚当两天半出租司机,就自称起工人阶级了?连司机都是个黑司机,哪天让人家查出来看你怎么收场。"
    "晓白,你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周晓白说:"跃民,你知道是谁替你交的五十万元?"
    "可能是秦岭吧?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秦岭有这个能力。"
    "你猜得不错,是她,你怎么好象无动于衷,难道不想问问她的情况?"
    "我想她和那个商人达成了某种协议,这钱是那个男人给的。"
    "天那,这都是你猜的?你可真神了。"
    "这没什么奇怪的,当我发现秦岭过着一种很奢华的日子时,我就猜到了,一个女人,没什么能挣大钱的专业,就算会唱几句民歌,也不会有这么多钱,你没见过她住的别墅,恐怕没有一百万买不下来。"
    "你心里全明白,却装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我想和她结婚,当时我觉得自己有能力使她过得好,在我和她结婚之前,她的私生活我无权过问,但秦岭拒绝了,她只愿意和我做情人,在我出事的前一天夜里,我碰巧见到了那个男人,尽管我有心理准备,可事情来得太突然,我还是发了火,闹得很不愉快,后来我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嫉妒吧。"
    周晓白说:"秦岭已经去美国定居了,临行前她找过我,我们谈得不错,跃民,你想知道我们都谈了些什么吗?"
    "没兴趣,不过我从心里感激她,这五十万不是小数儿,看来那个男人终于如愿以偿了,本来,我想和他竞争一下,结果还是他赢了。"
    周晓白安慰道:"跃民,你别难过,秦岭有她的难处,我看得出来,她对你很有感情。"
    "没事儿,我早想明白了,就我现在这个样子,连工作都没有,根本无权有非份之想,不过,我欠秦岭的钱,我早晚会还的。"
    "我相信你的能力,从认识你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晓白,最近我在想,自己这前半辈子是白活了,对谁都没多大用处,还净给别人添麻烦,我得意的时候很少想着别人,可我倒霉的时候却有这么多朋友帮助我,这很让我惭愧,比如你,你对我好我心里明白,但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是那条被农夫暖过来的蛇……"
    "你别这么说,我从来没后悔认识你,你怎么能把自己看得一无是处呢?如果是这样,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爱你的朋友?你只不过比较另类而已,不愿意当个俗人,这也没什么,你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我能理解你。说心里话,我倒不希望你改变自己,你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不然你就不是钟跃民了。"
    钟跃民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谢谢,晓白,谢谢你……"
    钟跃民把车停在一家夜总会的门前,这家夜总会很豪华,门前***辉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不断变幻着图案,明灭闪烁。很多拉夜活儿的出租司机都喜欢到这里等活儿,前些日子钟跃民从这里拉了一对男女,那男人上车就吩咐道∶"哥们儿,上三环,你就顺着路开吧,把后视镜挪开,别回头就行。"那天夜里钟跃民围着三环路足足开了五圈儿,后面那对男女哼哼叽叽折腾够了才下了车,那男人随手甩了五张一百元的钞票,把钟跃民乐得差点儿晕过去。这次他尝到了甜头,于是每天夜里都到这里转转,希望能再碰上这类活儿,他才不管那些男女们在后座上干什么,反正是别玩炸药包就行。
    (7)
    开出租车这行倒是很开眼,尤其是夜里,什么新鲜事都能赶上,前两天有个看着挺清纯的小姐上了车,等到了目的地时,小姐却不打算付钱,她一撩裙子说了句∶"大哥,你随便摸吧。"
    当时把钟跃民吓了一跳,他还真没看出来这居然是只"鸡",他陪着笑脸说∶"对不起小姐,我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您还是付钱吧。"
    那位小姐摸了他脸一把笑道∶"干这事儿的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装什么蒜呀?这样吧,咱俩儿定个合同,以后你每天夜里来接我,我呢,对你免费。"
    钟跃民终于烦了∶"赶快掏钱,废什么话呀?"
    那位小姐扔下钱骂了一句∶"看你这抠劲儿,这辈子也就配当个臭开车的。"
    钟跃民若无其事地收起了钱,他才懒得和这些鸡斗嘴,只要她付钱,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一对男女从夜总会里出来,男人伸手在招唤出租车,钟跃民生怕别的司机和他抢活儿,猛踩油门冲过去停下,男人搂着女人上了车,钟跃民问:"您去哪儿?"
    男人说:"你先开车吧,去哪儿一会儿再说。"
    钟跃民大喜,心说又上来一对野鸳鸯,这下又有钱挣了。他把汽车开上了二环路,沿着中间的行车道以六十公里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开着,汽车开上了一座立交桥,从立交桥上望去,二环路两侧的市区***辉煌,鳞次栉比的高级饭店,写字楼,巨大的彩色浮法玻璃使装潢华丽的建筑物犹如水晶制成的模型。
    钟跃民望了一眼后视镜,突然一楞,后座上的男人正搂着女人在接吻,那女人竟是何眉,钟跃民见怪不怪地耸耸肩膀,随手点燃一支香烟。
    何眉小声对男人说了句什么,那男人立刻很不客气地喝斥道:"司机,请把烟掐了,小姐不喜欢烟味。"
    钟跃民低声说:"对不起。"他马上熄灭了烟。
    那男人的声音传来:"何小姐,今天我特意没带司机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何眉撒娇道:"你们男人那点儿心思谁不知道?即使是局级也免不了俗。"
    "嘘……小声点儿。"
    何眉嘲讽道:"你呀,活得真累,刚才我听你给老婆打电话,声音还挺温柔,问寒问暖的,我要是你老婆,没准也被你蒙住了,我真奇怪,你们男人撒起谎来怎么都是这样从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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