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风流地

32 各自选择


沈鹤刚住进林宅的前几天,还是很老实的。她和韩禅住一间房,金红颜独自住一间。家中的饭菜和家务有专人打理,林梵行的助理隔三差五的上门询问三位长辈的生活,添置一些衣服和药品。
    林梵行长期在剧组工作,只在周末回家,这一天下午回来,瞧见金红颜正在厨房擦洗地板,整栋屋子里空荡荡的。林梵行诧异道:“妈,你怎么做这些,家政阿姨呢?”
    金红颜见儿子回来,十分欢喜,忙起身收拾了衣服,给他拿好吃的东西,然后才说:“那个做家政的笨手笨脚,烧的菜也难吃,我们把她打发了。”
    她说的“我们”,大概指的是韩、沈两夫妇,也许指的是沈,林梵行知道那是一个爱挑刺的女人。对于母亲这样忍让的行为,林梵行有些恼怒:“那么以后家务活谁来做,房子这么大,你一个人清理吗?”
    金红颜息事宁人地说:“反正我以前也常做这些。”她是那种非常贤惠的小女人,整个心思都在家庭上、在丈夫和儿子身上,她毕生的事业似乎就是把房子装扮得温馨干净,把餐具擦洗得闪闪发亮。
    林梵行叹气道:“他们两个呢?”
    “大概爬山去了……”金红颜聂诺道。
    林梵行无奈地起身,去楼上巡视了一圈,果然瞧见韩禅与沈鹤住在最宽敞的房子里,里面添置了许多家用电器,而金红颜则住在走廊边缘一间很小的房子里,所幸里面还算温暖。
    林梵行没有说什么,下楼的时候,金红颜已经穿上了围裙在厨房做饭,并且问他在家里住几天,想吃什么。
    林梵行心不在焉地玩手机,随口问她:“妈,你有没有给他们钱?”
    金红颜很惊讶地看向他,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荒谬:“宝宝,咱们是一家人,不要说这样生分的话。”
    林梵行心中嗤笑:他们两个是正经的夫妻,你不过是第三者罢了,你跟他们亲近,人家未必领情。
    尽管这样想,林梵行还是从钱夹里拿出一沓厚厚的钞票,走到金红颜身后,装进了她的外衣口袋里。金红颜还没来得及推拒,林梵行开口道:“你愿意给他们钱也好,只是多少给自己留一点,别太老实了。”
    母子两个做了几样家常的小菜,在阳台里支了一张饭桌,并且还开了一瓶红酒,他俩度过了很短暂的温馨时光,傍晚的时候,韩禅与沈鹤回家了。
    韩禅四十多岁,体格高壮,器宇轩昂,经过牢狱之灾后清瘦了许多,神色略有些淡漠,对谁都冷冷清清的。沈鹤身材娇小,很瘦,目光锐利阴鸷,因为年纪老的缘故,颇有些尖嘴猴腮之感,偏偏爱穿漂亮的旗袍,显得十分扎眼。
    见到林梵行回家,韩禅略有些高兴:“回来了。”沈鹤搀着他的胳膊,一言不发。
    金红颜很欢喜地站起来,简直就是迎接主人回来的奴婢一样,从他俩手中接过外衣和手提包,叽叽喳喳地说:“吃过饭了吗?厨房还留了许多,我给你们端上来。刚才我和宝宝还在聊起你们,今天去哪里玩了?”
    林梵行坐在饭桌旁,神情冰冷,傲不为礼。
    金红颜有些尴尬,一边招待韩沈两人进餐厅,一边喊林梵行:“宝宝,你爸爸和沈阿姨回来了,别光顾着吃,快过来。”
    金红颜重新布置了饭桌,然后四人重新坐下。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每个人都觉得另外一个人很碍眼。
    金红颜殷勤地布菜,强笑着说起了时令气候和饮食学问,正在不尴不尬的时候,林梵行忽然开口:“我妈年纪大了,家务活是不能再干的,您二位要是嫌家政工做的饭菜不合口味,就去外面吃可好?”
    韩禅先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才看向金红颜:“小颜?”
    金红颜一直频频瞪林梵行,听见韩禅问她,忙解释道:“不是,我什么都没有说。”又拿出做长辈的口吻对林梵行说:“宝宝,回房间睡觉,大人的事情不要多嘴。”
    林梵行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人,最后哼了一声,推开餐具上楼了。
    这三个人的交流方式总是很迂回,韩禅是话中带话,绵里藏针,有时候一句话说完,过了好几日旁人才能体会出那番话的意思,这就使得沈鹤和金红颜很善于在语言上弄乖卖巧。
    林梵行作为一个新时代的男子,最厌恶这种旧式家庭里阴暗龌龊的争斗,他的性格努力往相反的方向发展,不允许出现一丝一毫父母留下的基因信息。
    他在家里呆了两日,整个家庭就笼罩在各种阴阳怪气之中,沈鹤不跟他正面交锋,然而行动上不肯吃一点亏,并且她很聪明,知道手里有几张王牌。
    最终家里还是没有请家政工,因为沈鹤跟金红颜说:“老韩年纪大了,血压又高,除了妹妹你,别人哪能做出可口的饭菜呢?”关于住房的问题,林梵行本来要调换房间的,但是沈鹤又搬出了韩禅:“他有风湿,要住朝阳的房间。”而韩禅长年地养尊处优,不屑于跟一群妇人耍弄心眼,反正他现在过得还不错,其余的就不管了。
    于是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林梵行简直气得要把那两人撵出去,金红颜每每此时伤心地掉眼泪,并且痛斥林梵行:“你就看不得妈妈过两天舒坦的日子吗?好好的一个家,被你搅的乌烟瘴气!”
    林梵行又是气恼又是委屈:“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你一把年纪了跑出去买米买菜,除了我心疼你,谁还会多为你说一句好话,到头来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但如今三人和睦相处的日子,却是金红颜梦寐以求的,她情愿多受一些委屈,只求这样的日子能长久下去。因此每次沈鹤训斥她,给她气受,她不恼恨她,反而气恼自己的儿子:“为什么总是给沈阿姨脸色看,你若是能对他们夫妻俩恭敬孝顺一些,她也不至于朝我发脾气!”
    林梵行经过这几天憋屈的生活,已经看透了金红颜的本质,不禁冷笑道:“我肯花钱给他们俩养老,已经算是好的了,他们家的那一对儿女,何曾正眼瞧过咱们母子呢。”说这些话的时候,韩禅和沈鹤正在湖心公园划船,金红颜忽然接到了沈鹤的电话,是吩咐她晚饭做排骨汤,金红颜满脸堆笑地答应了。
    林梵行抱臂而立,因为心中气恼,所以语言也恶毒了起来:“妈,他们是叫你出去逛公园吗?”
    金红颜毫无防备地回答:“不是,他们俩晚上想吃排骨汤,宝宝你想吃什么,妈现在就上街买菜。”
    林梵行笑道:“今天我心情好,晚饭叫外卖吧,你也该陪他们俩出去逛逛,他们俩现在在哪里呢?我开车送你过去。”
    金红颜的身份尴尬,所以从来不敢在公开场合出现在他们夫妇面前,即使现在韩禅势败,她依旧像一个丫鬟似的,只敢捡拾韩禅空闲下来的零碎时间。
    林梵行晃着手里的钥匙:“你的好丈夫和沈姐姐正等着你呢,快去换衣服吧。”
    这话说得颇为不恭,金红颜气得连都白了:“宝宝!”
    林梵行自悔失语,有些沉痛地看了一眼金红颜,一言不发地上楼了。
    林梵行在家中宛如置身高压锅,随时随地都要爆炸,当天下午,林梵行收拾了一下行李,拎着一个小皮箱打算离开,金红颜手里拿着锅铲,眼圈红红地看着他:“吃过晚饭再走吧。”
    林梵行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现在这个样子,见了那两个人肯定要发火。到时候你又要骂我。算了,你多照顾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金红颜虽然不舍得他,但是更贪恋如今的小家庭,因此只能含泪送他到门口。
    林梵行开车离开,走到路上时眼泪才流出来,现在剧组还没有开工,自己接下来只能找个酒店先住下来了,真他妈的。他抹了一把泪,给金红颜打电话,刻意压低了嗓门:“你的药我放在桌子上了,早中晚的药量写的很清楚,你要按时吃,犯了病我是没空管你的。”
    金红颜连连答应了,声音有些哽咽:“宝宝,对不起……”
    林梵行不愿意听这些,直接把电话扔到一边了。
    他想起了当初韩禅金红颜入狱时,自己几天几夜地奔波,那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被父母逼出家门,他才骤然觉得心寒。在悲伤难过之际,他想到了梁倾城,心中不禁一暖:不论旁人如何,但至少他是喜欢我的。
    然而梁先生不单是喜欢他,还喜欢许许多多年轻漂亮的人。
    这个想法又颇使他沮丧。
    林梵行愿意在酒店里度过安静的时光,但是温澜又雷打不动地约他出去吃饭了。
    “我在家陪妈妈,不能出去。”林梵行躺在酒店的浴缸里随便扯了一个谎。
    温澜沉默了一会儿,好脾气地问:“你在家吗?”
    “嗯。”
    “可是我刚从你家出来,伯母说你去剧组了。”
    “哦,那我在剧组。”
    温澜轻笑了一下,语气颇为宠溺,像是听见心爱的孩子说了很小的谎言:“你们的剧组下周才开工。”
    林梵行轻轻舒了一口气,已经很不耐烦了。
    温澜用诱哄的语气说:“乖,你在哪里,告诉我。”
    这种故作亲密的语气使林梵行颇为不舒服,他索性不再兜圈子了:“你那么聪明的人,难道听不出来?我不想看见你!不要再问了!你真烦。”说罢又把电话丢到一边了。
    他在酒店里度过无聊的周末,每天看电视听音乐玩游戏,期间还做了一件事,就是联系到了洛云。
    洛云还在风城。两人在酒店一楼的咖啡厅见面。他整个人春风满面,锦衣秀服,大老远就开心地打招呼,林梵行带着墨镜,很低调地拿杂志挡住脸,以免被人认出来,落座之后,林梵行问了他的近况,洛云很矜持地表示:“还是瞎混呗。”
    林梵行给他介绍了一个角色,是一个商业片,剧组阵容不错,虽然是男三号,但是戏份也挺足。林梵行说:“那位导演是我朋友,他会很照顾你的。”
    出乎林梵行意料的是,洛云这次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喜出望外,只是略笑了一下:“很好啊。”
    林梵行疑惑道:“你怎么了?不喜欢这个戏?”
    “啊啊不是。”洛云忙说:“我这种小艺人,能接到这样的戏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只是……”他有些害羞地说:“我要结婚了。”
    林梵行惊讶地睁圆了眼睛,随即恭喜道:“太好了。”又笑道:“我原先以为你是GAY呢。”
    洛云很无辜地笑:“我啊,无所谓的嘛,谁有钱就跟谁好。对了,我要娶的这位是一个很有钱的寡妇,超级超级有钱哦。”
    虽然作为好朋友不该在这个时候泼冷水,但是林梵行还是忍不住提醒他:“有钱人都特别精明,尤其是那种有阅历有年纪的人,你确定能从她手里弄到钱而不是作为她慰藉晚年的玩物。”
    洛云连连皱眉:“你说话好难听。”沉默了一会儿撅嘴道:“那个女人的确挺精明的,也做过财产公证。不过我总能想办法赢得她的欢心,或者等到她死了,我就能得到她的遗产了。”
    林梵行看着现在的洛云,总觉得他那些想法未免太过幼稚和不切实际了,不过林梵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那么这个戏你要不要接呢?”然后又很诚心地劝他:“靠婚姻发财风险太大了,何况现在你们两个还没有结婚呢。但是拍戏挣钱却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俗话说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你再考虑一下。”
    洛云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当场只是笑了笑,然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情。
    当天晚上洛云给他打电话,终于还是拒绝了林梵行的好意,他说:“我跟你不一样,当初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出名,是为了钱,现在我得到钱,其余的就不重要了。”
    林梵行没有说什么,只好祝他好运,又和助理打了电话,问了明天剧组的拍摄行程,然后才心平气和地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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