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鬼师

    我听的眉头皱起，没想到这么一个惊天大妖怪，竟然也有这样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只狐狸竟然被兔子给分食了，这可真是印证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那句老话。林千桦看了看我，继续说：“我肉身被破，凶灵却不灭，操纵了一只兔子，在这偌大蒙山里东躲西藏，常常被野兽妖怪追逐抓捕，若非仗着机敏灵活，多次躲开危险的话，现在早就不知道落入谁的口中，做了便宜晚餐呢！”
    她说到这里，回头四顾，眼睛一一扫过那些还存活着的妖怪，笑道：“我的好孩子们，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们也该回忆回忆了，几十年前在蒙山之中，你们是否有追逐过一只可怜的小白兔？嗯，肯定有的，你们把小白兔给逼得慌忙逃窜，你们本来有机会直接将那小白兔给吃了的，结果你们为了戏耍这个小白兔，一直捉捉放放，最后硬是让这只小白兔存活了下来，只是，当时的你们，一定没想过，这个小白兔，后来会成了你们奶奶吧！”
    话音刚落，众小妖全都愣住，一个个呆呆望着自己的奶奶，然后面面相觑，有只法力高强的虎头妖，忽的低吼一声，转身四爪扑地，沿着山壁就往外冲去，速度极快。眼看就要冲了出去，一道黑色光柱后发先至，直接贯穿虎头妖的后背，虎头妖甚至来不及哼唧一声，就直接死了。众妖看的瞠目结舌，回头再看，林千桦刚收了手，神色冰冷无比。
    我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林千桦会让这么多妖怪拦在山前送死，其实根本不是为了节省时间，只是为了换个方法折磨折磨那些要怪罢了。这些妖怪大多都是当年欺负她这只小兔子的，这个九尾天狐也真是厉害，熬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报复，这么多年来都对这些家伙折磨不减，怪不得这些妖怪提起妖怪奶奶，全都惊恐害怕，不敢有丝毫反叛之心。
    林千桦冷笑一声，说：“当年就是你抓住了我，想要抓回去将我吞了，要不是我机灵，还真被你给吃了。”她口中说的，自然就是那虎头怪了。那虎头怪知道了内情，显然知道自己当初做过的事，想着先走一步，没想到还是被林千桦给灭了。
    这么一出手，众妖顿时慌了神，全都惊叫一片，但又不敢往外逃，一个个全都跪倒在地，磕头不止，哭喊不停。林千桦冷笑道：“跪在地上的，都是当年害过我的妖怪么？哼，你怎么不跪？”这话却是对着站在一旁的胡紫玉说的了。
    胡紫玉一怔，低下头来，轻声说：“奶奶，我从来没有欺负过什么小兔子，更不知道遇到的哪一只兔子是您。”
    林千桦笑了笑，招了招手，说：“来，小玉，你过来。”胡紫玉浑身一震，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来，还是飞了过去，跪倒在林千桦身边。林千桦缓缓伸出手来，摸着胡紫玉的脸颊脑袋，笑容温柔：“好孩子，过去这些年里，奶奶脾气反复，性格不好，你一直陪在奶奶身边，也真是苦了你了。你是不是觉的很委屈？”
    胡紫玉身子发抖，却不敢说话。林千桦越是这般，就越是让人猜不到她心中想法。我眉头一皱，忍不住就要开口，却听林千桦说：“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一直都说伴君如伴虎，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承受了我太多的臭脾气。可你知道吗，每次奶奶生气打你，不是为了别的，都是因为，身为妖怪，你却总是不够合格，奶奶怕你以后在这偌大蒙山里，自己站不住脚啊。奶奶这是恨铁不成钢啊，你知不知道？”
    胡紫玉楞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看林千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最后还是嗯了一声。林千桦脸上露出笑容来，说：“好孩子，我知道，我都知道。这整座蒙山妖怪里，大多都对当初化作小白兔的我打过主意，动过手，可惜都被我给逃脱了。你却是个异数，当初你抓到了我，跟我聊了聊天，然后又把我给放了，你还记得么？”
    胡紫玉先是一愣，继而眼珠飞转，惊道：“是，是你？那个小白兔是你？”紧接着赶紧闭上嘴，低下头来，生怕刚才的话惹怒了林千桦。林千桦却也不恼，笑了笑，摸着胡紫玉的脸颊，笑着说：“没错，就是我。所以当我再掌蒙山群妖的时候，就将你收为孙女，留在身边，不只是因为你也是狐狸，跟我本属同源，更是因为你对我的恩情。只是，我一直对你恼火，也是因为这个，身为妖怪，而且还是个狐狸，你抓到了一只肥美的大白兔，为什么不下手？你这么心软，以后肯定是要被其他的妖怪欺负的！”
    胡紫玉浑身一抖，看着林千桦，最后重重点头，颤声道：“谢谢，谢谢奶奶！是小玉不成器，让奶奶失望了！”
    “谈不上什么失望，”林千桦笑道：“你是个可怜人，但又跟我一样。我最不希望的就是，你碰上感情这种东西，没想到，绕来绕去，防来防去，你还是沾上了这种东西。奶奶年轻的时候，就是碰上了爱情，呵呵，本以为自己足够喜欢就够了，没想到最后落得这么个结果。你现在也走上了***老路子，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奶奶身上的悲剧，绝对不会在你身上重演。奶奶今天在这里，就是要完成你的梦想！”
    我心中一沉，暗叫不好，果然，下一刻，林千桦扭回头来，双眼凌厉如电，直直看着我，好像要把我看个通透一般。我忍不住肩膀一抖，却听林千桦扬声说：“张骁，你看我这孙女小玉，长相如何？”
    我眉头一皱，冷笑一声，说：“好看，好看得很，你们狐狸一族，都长得不差。但在我眼里，最漂亮的，只有我老婆，燕若溪。其他人都是臭狗屎，呵呵。”
    几个人都是笑了起来，燕若溪脸色一片娇红，紧紧抱住我，不好意思抬头。胡紫玉脸色脸色发白，眼中隐现怒气，忍不住挥了挥拳头，像是要打我一顿一样。林千桦看了看我，哼了一声，说：“老婆？叫的倒是不错，你们已经结婚了么，领证办事了么？”
    我笑着说：“还没办，不过也差不多。不过我已经答应了小溪，这一趟结束后，就会准备办事娶她。所以，林奶奶啊，您要是真是我林奶奶，今天这一趟咱们就握手言和好了，事情结束，我结婚的时候，一定会记住给你敬一杯喜酒的。”
    “臭小子，少说这种不尴不尬的话，你应该明白，我是林千桦，就是把你爷爷和奶奶，当作仇人的，你这个小子，是他们的后代，我会喜欢你么？”林千桦神色冰冷，哼道：“不过，也算是你有些能耐，会让我这个傻孙女喜欢。也好，为了我这个傻孙女，我愿意跟你化干戈为玉帛，现在只要你娶了我这个孙女，我就饶过你的性命，你的这些朋友，也都能不死了，而且可以留下来喝杯喜酒。这个交易做得不错吧，你可是大赚啊。”
    我剑眉陡然扬起，燕若溪也是目有怒色，狠狠瞪着林千桦。我还没说话，金文新已经笑着说：“按理说这买卖还真是不亏，不过林奶奶，您将感情当作一笔交易，这让人真是难以接受。结婚这种东西，是需要两个人一辈子相互扶持，永远在一起的，张骁虽然是鬼师，但也不过是一介凡人，顶多活个一百岁，您的这位孙女，可是狐狸精啊，活个一百岁，都还算是小姑娘了吧？以后张骁死了，岂不是要这么漂亮的孙女儿独守空房了？”
    胡紫玉虽然脸上带着怒气，但听到这个话题的时候眼神里闪烁着欣喜光彩。林千桦居高临下，望着金文新，呵呵一笑，说：“我知道了，你说的就是相濡以沫么？难道人与人结婚，就可以做到一辈子相濡以沫了？你们是没见过离婚的，还是没见过夫妻对簿公堂的？”
    “这倒都是见过，不过我相信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金文新呵呵一笑，说：“不论是张骁和燕若溪，还是我和小怡。”林千桦眼神一凝，嘿然道：“你这么有自信？”金文新点点头，说：“当然有了，如果我死了，小怡绝对不会苟活，还会跟我一起去死，同样的道理，如果张骁死了，燕若溪也不会眷恋这个人世，肯定会为此殉情的。”
    这种话最是尴尬，金文新小小年纪却能直接说出来，光这一点就比我强了不少。金文新回头看来，燕若溪连连点头，说：“没错！我早就想过了，这一辈子只会跟张骁在一起，如果他死了，或者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会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听到这话，我心中一阵感动，忍不住笑着说：“奶奶，您也看到了，我这个人牵一发而动全身，您这孙女儿虽然好看，但是跟我毫无感情基础，我跟她在一起，对两边人都不幸福，我看还是算了。”
    林千桦冷笑一声，说：“什么狗屁感情基础，说来说去还不是时间长了，也就有了？想当年我跟你爷爷情深意切，青梅竹马，每个人都以为我们将来会在一起的，呵呵，可笑的是我也这么以为的。结果你爷爷见到了那个女大学生，整个人的魂儿都丢了，嘿嘿，说到底，男人还是见一个，爱一个，没什么立场！更不用说什么感情了。我懒得跟你废话，只要你跟小玉结了婚，时间一长，感情也就有了！”
    我摇了摇头，说：“我这辈子都会爱着小溪，除了她之外，再无其他追求，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林千桦双眼之中神光陡聚，冷笑道：“你说，你这辈子都只会和燕若溪在一起？”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林千桦忽的双眼望天，冷笑道：“这么好啊，我还真不信，如果徐美在这里的话，你还会这么坚定地选择燕若溪么？”
    我一愣，忍不住眉头皱起，说：“徐美已经转世为人，没了记忆，过起了自己的生活。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还有，哼，你倒是了解的清楚，连我这些事情都知道，看来准备充分啊。”
    “张骁啊，你怎么说也是我的后辈，对付你，奶奶我当然要做好完全的准备了。”林千桦笑了笑，说：“没错，徐美的确已经轮回转世，化作他人，但奶奶神通广大，已经帮你找到了这个人，而且，奶奶还有办法将她时光加速，让她长大到你这个年龄。你看如何？到时候你和徐美再续前缘，再跟我这孙女儿结婚，岂不美哉？”
    我听的眉头大皱，小六脱口而出：“你连让你孙女当小的也愿意？”林千桦目射寒光，吓得小六一个哆嗦。林千桦冷笑着说：“什么大的小的，我们妖怪可没这么多说法，张骁，你可以好好想想，到时候你既可以补偿徐美，又可以得到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孙女，两者兼得，我还可以放了你们，一箭三雕的事情，你也不干？”
    燕若溪忍不住抓紧了我，抬起头来看着我，我低头看看，笑道：“小溪，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会同意？别傻了，我这辈子，除你不娶。”燕若溪顿时笑了起来，像是一朵花开放一般。林千桦冷笑道：“男人的誓言，就像放屁一样！张骁，你是不信我了？好，我现在就让你看看！”
    她忽的飞身起来，一条雪白尾巴立在最上面，其他的尾巴都铺在地上，那立在上面的尾巴不断变得粗壮，带着雪白光彩，白光奕奕，倒是好看得很。紧接着大尾巴忽然裂开，其中竟然走出一个人来，是个女人，和我相差不多的年纪，黑发垂肩，眉眼俊俏，皮肤白皙，穿着一身脸色的长裙。我一眼瞧去，忽的看到这个女人的眼角下，竟然有着一颗小小的黑痣，像是美人痣一样，和当初徐美生长的位置，如出一辙！一看到这个，我心神大震，脱口而出：“徐美？”
    “好小子，还能记得，倒也不是薄情寡性的人。”林千桦冷笑一声，将那个女人送到地上，那女人始终紧闭双眼，眉心忽的被尾巴一点，亮光闪过，她顿时苏醒过来，双眼睁开，先是看了看周围，神色迷茫，紧接着看到了我，双眼顿时睁圆，开口叫道：“张，张骁？”
    话一出口，我浑身一抖，这声音清脆悦耳，竟然与当初的徐美声音，一模一样！燕若溪看我表情，忍不住轻声问道：“张骁，她，她是徐美么？”
    小六咽了口唾沫，双眼睁圆，结巴道：“不，不会吧，真的是徐美？声音，神态，都好像！”金文新眉头一皱，喝道：“你们都糊涂了么！这个不过是妖怪耍的障眼法罢了！你们还真的会上当？什么徐美，就是为了引你们上钩！”
    我浑身大震，那女人已经冲了过来，伸手直接将我牢牢抱住，哭喊道：“张骁，是我，是我呀，我是徐美，我都记得了，呜呜呜，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呀！”
    这声音与当初徐美声音简直一模一样，只是这么一句哭喊，几乎让我心神溃散，颤抖着抬起手来，想要去抱住这个人，但理智告诉我，又不该动手。一声声哭喊，传入我心头，当初在树林中的那一幕幕，潮水般汇入我的脑海，我仿佛又看到了徐美死之前的样子，那么无奈，那么不舍，那么留恋，那么，凄美。
    我痛苦不已，忍不住往后一退，吼道：“不可能！又是你耍的障眼法！给我现出原形来！”我怒不可遏，陡然运转绿光鬼眼，左眼绿光闪烁，扫视过面前惊慌失措的女人，却不见任何奇怪地方，这分明就是一个人而已。金文新也是走了过来，伸出手来是，手上神力涌动，像是扫描一般扫视过这个女人，也是没有任何反应。金文新眉头一皱，哼道：“又是同样的手法！就像是你之前杀死的警察一样，张骁，别傻了！”
    我身子一抖，正要开口，林千桦已经冷哼一声，说：“你傻了么，当初你们杀死的人，的确不是妖怪，而是被乙神控制的，所以才会看不出来。但乙神已经被你杀死了，还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出现？”
    我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林千桦冷笑道：“张骁，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徐美，然后将她直入时光之流，让她长成现在样子，而且，嘿嘿，还将她前世的记忆找回来装进去了，现在的她，就是你当初见到的徐美，你还不相信？”
    我咬紧牙关，低头看去，那女人脸上泪痕又在，颤声道：“张骁，你，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咽了口唾沫，结巴道：“你，你是徐美？你真的是徐美？”
    那女人眼泪刷的就下来了，猛地扑进来抱住我，哭着说：“是我，是我呀，我都记得，我都记得的，张骁，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从没想过还会再见你！我真的好想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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