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娘子的锦绣良缘

117 鱼蒙作品


    “夫君,咱们办,我们的均哥儿怎么办!”长公主失神坐在桌子旁,定国公在她的身边反复踱着步子,也没了主意。
    庆王爷邀请他去玉府喝茶时,他见到了左鸣,当时已经觉得事情不大对,怎奈庆王爷全程盯着他,生怕他跑,直到最后,庆王爷才摆手告罪,说这是圣上亲自下的命令,要将一干人等绳之于法。
    定国公赶到时,李善均已经被抓走了,府里乱成了一团,左映寒也跌坐在地上,像是失了魂一般。定国公左右不见长公主才知道她又进了宫求情,只是这一回,她连宫门都未能进去,一路又哭着回来了。
    “母亲……”左映寒颤颤巍巍地唤了一句长公主,手还未触碰到她,她却突然推了她一把,狠狠骂道:“你个丧门星,你做什么还要在这里。你还嫌害我均哥儿不够惨么!”
    左映寒愣了一愣,埋藏在心里的委屈和不甘一瞬间用上心头:“母亲,你这样说不公平。三爷要做生意,我费尽心力去帮他,我又怎么知道他是拿着家中所有的钱都投去做了不法的勾当?如今他被抓走了我也很难过,还有我三哥……”
    “你还有脸提你的三哥,就是你三哥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均哥儿身上的!他是顺顺当当地回到了府里,可是你的夫君,你的亲亲夫君却要担起所有的罪名!我恨哪,当初我就不该让你进门……”长公主悔不当初地倚坐着。
    定国公此刻一个头比两个大,甩了袖子要出门,长公主拉着他不让他走,恨恨道:“你这是要去哪里!你的儿子如今生死难料,你还有心情出去!”
    “你这是做什么!出了事不去想法子,这样怨天尤人又有什么用!”定国公怒极,骂道:“若不是你自小太过宠溺均哥儿,他会养成这种无法无天的性子?若不是你想方设法护着他,纵容他打了宋元征,宋丞相会不发一言带走均哥儿,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若说纵容,你就不曾纵容过李善周么!”长公主被他几句话激得不由冷笑,“夫君,你看看你一直喜欢的好儿子,就是他,眼睁睁看着大理寺的人查他,绑他,却从不曾在我们面前透露一言半句。若是他提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何至于这样手足无措。我瞧他就是故意的,我瞧他就是恨不得让均哥儿远哥儿都死,好让这个家落入到他的手里!他才不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狗东西!”
    “……”定国公看着泼妇一般的长公主,久久也说不出半句话来:“所以你的意思是,均哥儿贩卖五石散毒害百姓,也是被善周逼得?均哥儿服实的五石散,也是善周逼他吞下去的?均哥儿做错了事,你不想想如何纠正他,却一味地把罪责归结到旁人身上。宣慈,莫非这就是你的为母之道?”
    长公主怔了一怔,眼尾的余光扫到站在门口的人,她突然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畜生!”
    定国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看到时,李善周已经不躲不闪受了宣慈长公主一个耳光。
    李善周冷冷得站着,看着长公主脸上的余怒未消,指着他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非要这么祸害你的弟弟才行么?你说,查他的人是不是你!让宋丞相带走他的人是不是你!你就这样见不得他好,非要这样置他于死地么!我告诉你,就算他们都不在了,我大不了一把火把这个定国公府烧了。这府里,就算是一根稻草,你都别想要!”
    “您说好了么?”李善周淡淡一笑。
    长公主只觉得他的笑里全是嘲讽,伸手还要再打,定国公一把将她拉开,对李善周骂道:“你母亲气糊涂了,你也跟着发疯么!出去!”
    李善周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既然今日父亲母亲都在,不若听善周说上几句话吧。”
    “你这会还要说什么,出去出去!”定国公恼怒地要哄他出去,直到看到他眼里坚定的眼神,手边却是一停。长公主嘲讽道:“说什么,致歉么?”
    李善周凉凉一笑,从袖中掏出些东西了来,瞧着像是一些纸张字样并几本地契房契,规规矩矩的递到她的手上,道:“母亲若想发怒,不若先看完这些东西。”
    “这是?”定国公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待看到后面,整个眉头都皱在一块,待看到一旁的状词时,心中更是惊涛骇浪,震撼不已。长公主只觉定国公的脸色越来越差,伸过手想要结果,李善周笑道:“母亲别急,若您想知道,我可以一张张背给你听。”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说着。
    “建元三十年,定国公三子李善均领近百市井之徒于大周各地制造、贩卖禁药“五石散”,上千百姓或食用或购买五石散,贻害无穷!”
    “建元二十九年,西坪巷老妇刘氏因不慎撞到定国公三子李善均贴身仆从李召,李召率领众仆从对其进行拳打脚踢,致使其受严重内伤,险些丧命。后李召告知李善均,李善均唆使其将罪名推到定国公长子李善周身边仆从刘全身上。”
    “建元二十九年,定国公三子李善均出行永州,在永州街头强抢民女齐红,将其玷污后抛弃。齐红不堪侮辱,跳井身亡。”
    “建元二十八年,定国公三子李善均……”
    “建元二十五年,定国公三子李善均……”
    “……”
    “你别念了!”长公主哆嗦地要让让李善周住口。
    李善周摇了摇头,继续念到:“建元二十年,年仅八岁的李善均买通杀手赵烨,意图杀害定国公长子李善周于去往学堂途中,未遂。”
    “够了……”长公主哆嗦着,李善周继续道:“以上所有证词皆出自受害人或受害人家属之手,证据确凿。包括那个杀手赵烨,前些日子他也刚刚落了网。不巧的是,他也是林南蔷买凶杀害秦艽的那个人……”李善周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满色苍白的左映寒,道:“三弟妹应该知道他,他的证词里说过,就是因为你救下了秦艽,他才会刺杀失败。”
    “不是我,不是……”左映寒赶忙要摇头,李善周不理她,继续对长公主说:“自我五岁以来,我总莫名其妙的受了一些伤,每一次都是徘徊在生死边缘,譬如说被毒蛇咬,屋子里突然着火,去往学堂时突然冒出蒙面的人,母亲,你可知道都是为说了什么?”
    长公主形容枯槁,黯哑着嗓子道:“是你八字不好,怨不得旁人。”
    “从前我也觉得是。可是后来,所有害过我的人我都找出来了。母亲,这些年多亏了你,这样照顾我。”李善周笑道。
    长公主抖了一抖,终于正眼看向李善周,低低地笑了句,像是嘲讽:“你给我看这些,是想威胁我?李善周,你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别这么说我,母亲,那句话我承受不起,您还是送给三弟吧。”李善周失声笑着,点了点那些地契房契道:“我想,这些东西原本都应该是母亲保管,可是却落在了三弟的手上,他将府里的产业典当了大半,所有的钱都拿去做了五石散的买卖。若不是正巧被我瞧见赎了回来,这些产业还不知道已经挂上了谁的名字。父亲辛劳一生创下的基业,最后却全数毁在三弟手上,只怕到时候,你要骂三弟的,可不是‘白眼狼’这三个字。”
    长公主闻言脸色越发苍白,待看清那些地契房契,连连摇头道:“不可能,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到了均哥儿手上,我分明已经交给了映寒……”
    左映寒!长公主像是吞了苍蝇一般住了口望向左映寒,只见她灰溜溜地正要往外走,她上前几步将她拽了下来,左映寒掩着面哭道:“母亲,是三爷逼我将东西交给她,他说过,一旦赚了银子,就将东西赎回来……”
    长公主的身子晃了一晃,连连笑了几声,道了句“好,好,好”,立时抬了脚,狠狠踹向左映寒的心口,连声骂道:“他们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偏不信,你做了一回家贼,骗了我一千五百两骗了我的十八子手串,我只因你是均哥儿的媳妇便原谅你,可是你竟然还要做第二次贼!偷了这么大的东西走,我竟是不知道!从头到尾,竟都是我瞎了眼,错信了你们夫妻二人!”
    “母亲!”
    “滚!立刻给我滚回左府,从今往后,我再不想看到你!”手边就是一个拂尘,长公主拿起拂尘就要往左映寒身上招呼,哪知还未落下,左映寒已然起身,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骂道:“你若是不想看到我,正好,我这就走。出了这个门我就到圣上跟前求个和离!这个家,我算是彻底待不下去了!我当李善均是个什么宝贝,可是你看看他做的是人事么?奸淫掳掠无一不沾,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他能有今天,母亲您的功劳可大了去了!如今他人都在牢里面了,您怨天怨地怨祖先,怎么就不想想,说他自个儿把自个儿送进去的!呸,一屋子男盗女娼,不要脸!”
    她就站在屋外,所有的丫鬟婆子们都围了上来,当着众人的面,左映寒痛痛快快地说了一席话,看着长公主的脸色越来越暗沉,越来越不对劲,她却越发想要说个清楚。
    “你,你……”长公主捂着胸口,再也忍不住要上前撕烂她的嘴巴,哪知刚跨步,左映寒条件反射地往后一推,也不知道是谁在地上放了根木棍子,她不慎踩在木棍上,眼睁睁看着自己打了个趔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地上,晕了过去。
    丫鬟婆子们吃了一惊,赶忙上来将左映寒抬走,长公主却无心看她,回过头看李善周,无力地笑了几声:“小周是个软刀子,夺人夫君杀人不见血,原来你也像极了他。李善周,你等着看我的笑话,已经等了多少年?”
    “儿子不敢。”直到这一刻,李善周终于承认玉珺曾经戏谑的话语:整个定国公府就是一个大的戏园子,你方唱罢我登场。终有一日,唱到了这一幕妻离子散,悲剧立场。
    李善周定定地望向定国公,他的父亲,前半生纵横沙场,戎马辉煌。只因娶了长公主,卸去了大半兵权。他的父亲曾经这样骄傲,可是如今也是个半百的老人,鬓边也有了白发。他的父亲一生为百姓鞠躬尽瘁,可是到了今日才发现,自己的儿子无恶不作,而自己的权利,则是他作恶的温床。
    这绝对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地插在他的父亲心上。
    若是他此刻独身一人,他也想在这个家里继续待下去,替他分忧解难,可是现在,他还有更好的人需要保护,外头那样大,他也想带着自己的爱人看遍大好河山。
    曾经想要悬壶济世游走江湖的玉珺为了他囿于后宅的方寸之地,而今,他也想为了她走得更远,从此以后,让她无忧无虑,再无惊扰。
    他这般想着,终究规规矩矩地跪下来,郑重地给定国公磕了三个头,道:“我曾经想过无数次,如果将这些证据交给圣上,那个曾经害我耳聋,害我日夜难安的人,会有怎样的报应。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如果一味囿于仇恨之中,让自己也变成自己讨厌的人,并不能让我更加快乐。父亲,我今天便将这些东西都交给你,该如何处理,全凭您的。”
    “均哥儿因五石散入罪被捕,这事儿可与你有关?”久久之后,定国公低声问道。
    李善周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与我无关。宋丞相带官兵来缉拿三弟那日,我被大理寺卿缠住,根本分身不得,是以不能通风报信。父亲,缉拿三弟,是圣上亲自下的命令。”
    因为是圣旨,所以任何人都违抗不得,李善均这是实打实地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定国公低低垂着头,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几十岁。李善周于心不忍,半晌才道:“父亲,圣上已经准我外放,几日后我便要动身前往建州赴任。”
    “建州……”定国公默默念着,半晌道:“是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去吧。”
    “今日来,我是特意向父亲辞行的。”李善周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又道:“府里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儿子不能陪在父亲身边,儿子很是愧疚。我已经着人去请二弟回来,二弟虽一时想不开,却也不是一味置身事外的人,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从今往后,山高水远,还请父亲珍重珍重。”
    定国公终于现出了疲态,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
    走出了门,同长公主擦肩而过,长公主忍不住问道:“你这样出卖手足得来前程,半夜里不会被惊醒么?”
    李善周头也不抬,轻轻一笑,道:“我从未出卖过手足,不管你信不信,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我不屑做。至于前程……当年父亲随王伴驾创立大周王朝前,也不过是个猎户。我的身体里留着父亲的刚烈之血,我有这个自信,即便不萌父荫,我亦可建功立业,拜将封侯。母亲,你从不相信,我从未觊觎定国公府的世子之位,因为残害手足得来的位置太脏,我怕坐不稳,更怕伤了阴鸷,祸害子孙。”
    他忍了忍,终究没说出玉珺有孕的事情,恭恭敬敬地给她鞠了一躬,自此大步流星,不再回头。
    回到玉府时,天已经黑了,李善周推开房门,床上的人却不见了。屋子里点着宁神香,香气淡雅,香炉上氤氲着一团白烟,看起来温暖而又不真实。屋子里不过方寸之地,可是没了她,却让人这样不踏实。
    李善周返身要走,眼前突然蒙上一双手掌,身后人粗着嗓子问他:“猜猜我是谁!”
    李善周失笑,背过手去摸了摸她的脸,略一转身就将她抱在了怀里:“什么时候醒的。”
    “你好意思说呐,说好的今天一天都陪我,结果我一醒来你人就不见了!说,你上哪儿去了!”玉珺恶狠狠的戳了戳他的胸膛,李善周不回答,抬了手拂过她的眉眼,摸了摸她的脸道:“过几日我带你回建州好不好?你带我看看你和你娘走过的地方,带我看看铁树叔家里那比碗还大的桃子,带我吃张婶子亲手烙的好吃的能咬掉舌头的韭菜合子,好不好?”
    “好是好……”玉珺隐约觉得不对劲儿,试探问道:“你才当上大理寺少卿没多久,每日里公务繁忙,你还有空带我去建州么?你又想偷懒啊?那可不行,往后你不止要养我,还要养我肚子里的娃儿哪!”
    李善周脸上扬起愉悦而促狭的笑容,逗她道:“还真是一孕傻三年。我不是告诉过你,咱们的家当,就是坐吃山空也能吃到下辈子么?”
    玉珺连连摇头:“那可不行,我一定要当一品诰命!一品诰命!一品诰命!”她一边说着一边看李善周的脸,眉毛一翘,眯了双眼:“你一定有事瞒着我,快说快说,不然我挠你痒痒!”
    说着她对着自己的十指吹了口气,就要挠李善周的痒痒,李善周连忙告了声饶,握住她的双手道:“圣上封了我做建州知府,过几日我们就动身,离开京师!”
    “……”玉珺沉默了许久,小心翼翼地问他:“当真么?”
    李善周连连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太好了!”玉珺几乎雀跃起来,“我跟你说,建州可好了!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我都可以带你去看,去玩。我有对你说过么,建州即便到了冬天也有绿树苍苍,不像京师,不论何时看起来都是死气沉沉,一板一眼的,还有还有……”
    玉珺欢欣鼓舞地拉着李善周说了好些话,李善周含着笑望着她,心里一阵阵地欢喜。半晌,玉珺却突然想起什么,掰着手指算了算,颇为失望地说:“哎呀,知府还是四品官呐,离我的一品诰命还好远呐……”
    李善周噗嗤一声,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边揉揉她的头,道:“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你会变成一品诰命夫人的!”
    “说话算数哦!”玉珺乖巧地拉起他的手勾了勾,两人相视时皆是爆笑:这动作实在太幼稚,他们俩都快演不下去了!他们都知道,一品诰命于他们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不过是互相敦促的一个玩笑罢了。
    玉珺依偎进他的怀里,微微抬了头,会看到他的下巴已经冒出了一些青茬子,还有方才他进门时,那双略显疲惫的双眼——她的心中也有很多的疑惑,比如,他方才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比如,这几日夜里他半夜总要起身,坐在屋子里中一坐就到天明,是为了什么;比如,他为什么突然要离开。
    可是这一瞬间,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相信李善周做的每一个决定,她信他,如信自己,珍惜他,如爱生命。
    几天后,玉珺和李善周正式踏上前往建州的行程。原本选择了陆路,因着玉珺坚持,又改成了水路。余氏生了李善周好一会的气,说玉珺刚刚怀孕,怎么就要这样舟车劳顿,玉珺连连摆手道:“娘,我打小就爱坐船,此去建州,一路上过苏州、杭州,沿途我定要好好看看风景,玩个痛快!我自己是个大夫,我知道自个儿的身子的!”
    “还说你是大夫,连有了身孕都是你夫君告诉你的!”余氏特别不客气的反驳道。玉珺脸红了一红,狡辩道:“那都是失误,失误!”
    李善周道:“母亲尽管放心,一路上我一定小心照顾玉珠儿。不让她出半分差池!”
    “真是……”余氏仍旧不放心,道:“好在建州还有小四小五,我已经去信,让小四家的平日里多照顾照顾玉珠儿,她是个心细的人,我放心。”
    “娘,你就放心吧!”玉珺回想起当日对余氏说完要走的消息之后,余氏捶胸顿足的样子就觉得心里一暖。这些天余氏前前后后替她收拾东西,吃穿用度样样齐全,就差把整个玉府都给她装起来带走了。还有玉太傅,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关心她,这几日办公务都不勤快了,整日拉着李善周谈论“宠妻之道”。李善周每每说起玉太傅说的那些话,玉珺的心里就一阵暖意。
    能遇见玉太傅和余氏,真是自己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
    她上前想要给玉太傅和余氏磕头,余氏一把拉住她,瞪眼睛道:“磕什么头,伤了我的外孙,我唯你是问!等你生了儿子,再带着他给我们磕头我给他一个大红包!”
    玉珺愣怔地站着,眼里泛了酸意,李善周见状,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给二老磕了六个响头,连带玉珺的也一起磕了。玉太傅和余氏大大方方地受了。余氏眼里也是水光潋滟,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挑好了时辰走的,别误了吉时!”
    玉珺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玉满楼,玉满楼不等她说,就开口道:“兰贵妃已经同我说过了,往后她的胎由我照顾,你不必担心她,还是要多照顾自己。得空了多去看望你外祖父,他在建州老家总念叨着你,若是知道你有孕了,定然高兴地整宿睡不着觉。”
    “好!”玉珺爽快应下,环视四周,郑思钊正同李善周说着话,和春堂、西坪巷的许多街坊邻居都来送她,可是独独不见郑世宁踪影,连带着玉满楼,虽然满脸不在乎,可也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玉珺不知他二人又出了什么事,只劝道:“舅舅,有些话本不该玉珠儿讲……但是世宁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还望舅舅珍惜。”
    “嗯。”玉满楼黑着脸应了一声,玉珺生起促狭的笑意,道:“我还等着叫她一句舅妈,还请舅舅别让我等太久!”
    “……”玉满楼轻轻咳嗽了两声,脸上现出一丝不自然:天知道,前几日他们才大吵了一架,郑世宁已经三天三夜不见他了,就连这个时候,她也没出现。哎。
    玉珺两句话,简直像是在他伤口上撒盐。玉满楼心里满是惆怅,面上却不敢发作,道:“丫头片子胡说些什么,赶紧走吧。”
    “好好好,我就走!”玉珺笑笑地转身,笑容却在一瞬间凝固:人群里,林牧之就站在中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或许是发现玉珺的异样,李善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当下也是怔了一怔,片刻后,他推了推玉珺,道:“去吧,去跟他道声别。”
    玉珺点了点头,朝他走去,站定了,却不知道叫什么好,半晌叫了句“侯爷”。
    林牧之脸上现出一丝苦涩,一双手想要摸摸玉珺的头,却又不敢伸出去,到底还是忍住了,从袖子中掏出一样东西交给玉珺,用上好的红绸布包着的,不知放了多久,红绸布的边缘都有些泛起了毛边儿,玉珺想要打开,林牧之却按住了她的手,道:“上了船再看吧。”
    玉珺将东西捏在手里,想了半晌不知该做些什么,李善周迎上来握住她的手,对林牧之道:“听闻侯爷过些时候要带兵前往西北平乱,善周祝侯爷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你要去西北?”玉珺吃了一惊,林牧之点了点头道:“是啊,西北战事又起了。”
    “……”玉珺憋了片刻,道:“那您注意安全。”
    “各自珍重。”林牧之道。
    玉珺点了点头,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余氏瞧出来,迎上来道:“吉时快到了,还是让孩子们赶紧走吧。林将军还得争取早日从西北回来,没准还能赶上我的宝贝外孙儿出世!”
    “你有了身孕!”林牧之的脸上终于泛出喜悦的光芒,松了一口气道:“我一定早些回来,到时候必定送上一份大礼!”
    玉珺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转身离开。
    船渐行渐远,玉珺总算也看完林牧之给她的东西,不过是一封信并一张婚书。
    婚书上写着“喜今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结婚人一栏,一人豪放不羁草书写下“木文之”,一人用簪花小楷小心翼翼签下“余巧”。
    李善周圈住玉珺,问:“是些什么东西?”
    玉珺点了点那封信道:“当年我爹……毅勇侯爷和我娘私奔到建州,化名木文之和余巧,在当地拜堂成亲,这就是当时他们的婚书。”
    “……”李善周默了默,道:“他想还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出身。”
    “我和娘都已经不在乎了。”玉珺仔仔细细将这些收好,道:“‘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可叹娘还未白头,红颜未老,恩就已经断了。等到了建州,我就把这些在母亲坟前烧了吧,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事。”
    活了两世,她也曾经为了自己的不堪的出身懊恼自卑,可在此时看来,连这张缔结盟约的婚书都已经泛黄,蒙上了往事的光,她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她起身走向船头,过往种种已经譬如昨日死,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前面才是康庄大道。
    身后的人走上来,将她搂在怀里。她整个身子都松了下来,倚在他的身上,是说不出的温暖和惬意。凉风习习吹着,船头的艄公轻声哼着不知哪儿的歌儿,听仔细了,才知道是什么“春季里杏花开,雨中采茶忙,夏日里荷花塘,琵琶叮咚响,摇起小船轻谈惆怅,桥洞里面看月亮,秋天里桂花香,庭院书声郎……”
    小声小调里,说不尽的旖旎风光。
    他将手放在她的腰间,她便用双手附上去,轻声问道:“你说,我肚子里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咱们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
    “李玉。”李善周不假思索回道。
    “……”我姓玉,你姓李,所以叫“李玉”么?玉珺默了一默,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她曾经对李善周说过的话——只有重视一个人,才会将她的名字刻入子女的名字里,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玉珺嘴角一抽,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李玉,李玉……”其实真是不错呢,不论男女都能用。玉珺望着湖面,突然抿着嘴笑:“如果是双胞胎呢?”
    “……”李善周抬头望望天,思索了片刻,咬着玉珺的耳朵笑道:“拿本医书,让他们自己翻,翻到哪个算哪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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