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点阳光就灿烂

他们最好的结果……
    就是他心理扭曲，她重新选择么？
    欧阳突然觉得很讽刺，如果这是最好的结果，那他们之间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你死我活？刀刃相见？血流成河？
    这也太夸张了吧！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欧阳满脑子还是这个“最好的结局”，反倒是伊晨鹤吃得春光灿烂。第一次来女方家，他也不紧张，而欧妈妈呢，也和他自来熟得不得了，差点让欧阳以为他俩是忘年之交呢！
    他俩越熟络，欧阳就觉得自己像是局外人，再后来，她有种感觉，现在不是她带着男友来见她妈，而是她妈的乖儿子来了媳妇上门，而她妈还不大待见这个媳妇！
    比如，伊晨鹤吃了一口菜，笑着对欧妈妈道，“阿姨，你做菜真好吃。”
    欧妈妈一听这话，耳根子就软了，忙说，“喜欢吃，以后就天天来吃。”
    听了这句话，伊晨鹤立刻接了话道，“那不是打扰阿姨了么……”
    坐在一边大口吃肉的欧阳斜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打扰，不过那倒也是，菜场打折那是千年不遇的，下一次还不知道是哪天呢！”话没说完，欧妈妈一筷子就敲在了她的头顶上，欧阳女侠闯荡江湖二十余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爹和老妈，于是立刻就蔫了。
    欧妈妈笑道，“这有什么打扰的，你这个孩子从小就讨人喜欢，比我家这个疯子好多了！整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欧阳撇嘴，“狗嘴里能长象牙，那不得把狗嗝应死啊！”
    伊晨鹤笑了起来，“其实欧阳挺好的……”
    “她呀！”欧妈妈立刻笑了起来，“也就是找了你这事做的比较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十网打鱼九网空，一网打到就成功！”
    “……”欧阳抽动了一下嘴角，“这不是你打牌时的口号么？”
    “哈哈哈……”欧妈妈赶紧打哈哈，“吃菜吃菜啊！”
    吃完晚饭，欧妈妈在厨房里洗洗刷刷，伊晨鹤站在客厅里看着欧爸爸的遗像，“这就是你爸？”
    “恩。”欧阳点点头，然后颇为自豪的说，“我的名字就是我爸起的！”
    “哈哈……”伊晨鹤笑了起来，“看样子，你很喜欢这个名字！”
    “那当然！”欧阳回道，“这个名字多大气，多豪迈，多么的阳光灿……”她原本说得很大声，突然就说不下去了，阳光灿烂这个词，是苏灿说过的。
    他曾经对她说，欧阳，你就是我的阳光……
    于是她笑道，是啊，你也很灿烂！
    他说，所以我们在一起，就永远阳光灿烂啊……
    永远都阳光灿烂……多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欧阳想，苏灿，你可以说我们阳光灿烂，但是别说永远。
    “怎么了？”伊晨鹤奇怪的问道，欧阳回神，“没，没什么……”
    “因为你爸爸，所以你也喜欢警察？”伊晨鹤问道。
    “可不是么！”欧阳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兄弟一样亲昵，“你的职业就是我最喜欢的！”她一向是很很直接的人，喜欢与讨厌总是表现的格外明显，也格外清晰，所以她对伊晨鹤的职业喜好表现的很□□裸，让他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唯一吸引她的，就是警察这个职业了。
    女侠选择了一条阳关大道，把旧情人丢在了奈何桥上，喝一碗孟婆汤，谁也不认识谁！
    苏灿去夏淳那里的时候，他正从医院回来，苏灿已经在诊所里坐了很久，见了他很习惯的伸手，“来拿药。”
    “又吃完了？”夏淳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上周不是才开了一盒么？”
    “最近比较严重，都吃好几颗。”苏灿随意的说，似乎吃安眠药像是吃糖丸一样。
    “那也不能这样吃啊……”夏淳叹了一口气，“艾司唑仑片吃多了，成了习惯，是会成为药物依赖的。”
    “依赖也没办法啊……”苏灿笑了一会，“总比睡不着觉最后精神分裂来得好吧。”
    夏淳无奈的笑了一下，“就是你妈，也没吃这么多的药啊……”
    “她？”苏灿笑了一下，“也许吃不吃都一样吧……”
    夏淳看着他，沉默了许久，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苏灿的时候，其实也不过是三年前，但是看起来和现在真的是天差地别，那时苏灿刚从国外偷偷回来，他知道他爸的死是被他妈害的，他把一切都憋在心里，憋了很久，几乎要把自己憋疯了，他来找夏淳开安眠药。
    夏淳询问了很久，他才把心里的秘密说出来，他的愤怒，他的歇斯底里，反倒让夏淳觉得他的心理还是正常的。
    他说他整晚睡不好觉，夏淳说，如果一个人长期无法入眠，那他的神经就会格外脆弱，很容易受刺激，让他多注意。
    然后这句话，却让苏灿看见的报复的苗头。
    他知道，他妈害完了他爸并没有很安心，只要是一个人的时候，总是难以入眠，吃下安眠药才能入睡，睡得很浅，很容易醒。
    于是苏灿开始用不同的电话，在每天深夜四点不断的打骚扰电话，因为他很清楚，凌晨四点，是他妈刚刚吃完安眠药入睡的时候，他就是要让她整夜都无法入眠，只要醒来，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就想起她的丈夫，一个死心塌地到死都还爱着她的人。
    一夜，两夜，三夜，无数不同的电话像一张织好的网扑向他妈，折磨得她精神脆弱。
    而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苏灿的心未尝不是矛盾的，他虽然恨他妈，但是血肉的亲情又在纠缠着他，仇恨，罪恶感，也同时编织成了一张网，网住了他，直至让他疯狂。
    他在半夜回到家里，他穿上他爸的衬衫，一切就像他每天去上班时那样，他打开房门，像鬼魅一样走进去，走到卧房，站在她床前，看着她在床上梦呓不断，他走近，声音微微的响在她耳畔，他说，“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心洁，我是苏鹏啊，既然你不爱我，当初为什么要和我一在，让我傻傻的以为是老天对我的恩赐，让你垂青了我……”
    声音悠扬，在寂静的屋子里像风一样飘散，渗透进夜晚的寒凉，冰冷刺尽骨里，让躺在床上的人朦胧的睁开了眼睛，双眼迅速睁大，声音从嗓子里艰难的挤出，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管，“你、你……”
    “心洁……我好想你啊……”他笑了起来，和他的父亲是那么的像，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就有了他父亲那样的感受，他眼前的人，一刹那间似乎成了欧阳，让他陡然一惊。
    但是很快他的眼前又成了无尽的仇恨，是的，因为她，害死了他的父亲，为了父亲，他要报仇，他要和自己的母亲一起灭亡，害了自己亲身母亲的人，本身也是罪孽深重的，他的心已经扭曲，已经没有资格站在阳光之下。他只能从此活在阴影里，就像现在一样，站在黑夜里，让仇恨占据他的心，彻底走向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床上的人惊叫了起来，他反倒逼得更近了，他说，“我真的很想你，我想带你一起走，就像当年一样，既然你选了我，就要和我一直在一起……”
    他看着他妈狰狞的表情，看着那表情渐渐成了惊慌，恐惧，绝望……
    他大声笑了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笑得全身都在颤抖，他突然觉得，自己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