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最亮的星

第57章


    远远看到夏绿,丁潜很高兴,她穿了一件鼓鼓的面包款粉红色羽绒服,瘦瘦的牛仔裤将双腿拉伸地尤其细长,大概是因为刚从寒冷的户外进来 ,她连羽绒服帽子都没摘,一圈白狐狸毛包裹着粉嫩小脸,一双眼睛乌溜溜,翘首以盼,表情别提多可爱。
    丁潜大步上前,一把搂住她纤腰,低头吻上去。
    她的脸上还带着室外的凉意,贴上他温热的脸,有一种奇怪的舒服,柔情蜜意在齿颊流转,他闻到一种熟悉的清香。
    “绿绿,你身上好香,是什么?”丁潜闻得出来,这不是香水的香,而更像是花香。
    夏绿拉开羽绒服,给她看怀里的一支红梅,俏皮笑道:“我今早偷偷折的,今年宿舍楼下的梅花开得比每年都早,杜妈妈说,你最喜欢闻天然的花香。”
    那朱砂一般的红配上她雪白晶莹的皮肤,真是美不胜收,丁潜又低头吻下去,心中激荡着小别重逢的缠绵。
    夏绿越来越像他心尖上的肉,知道她每一点喜怒哀乐。
    要说夏绿最喜欢雁京什么,无疑是这里四季分明,春天看花、夏天赏荷、秋天赏月、冬天赏雪,雁京旧城雪景是一绝,以前每年一到雪天,她都会和朋友同学一起跑到公园里去看雪景。
    看到丁潜脖子上的围巾,夏绿惊讶道:“这条围巾你还留着?这不是好几年前我送你的圣诞礼物吗?”
    “一直戴着,在美国上学那几年,冬天就靠这条围巾给我温暖。”丁潜抚摸着颈间柔软的羊毛围巾,无限感怀。
    夏绿动容地看着他,“都戴旧了,等过两天我再去买一条新的给你。”
    车上,丁潜搂着夏绿,“我们先回家放行李,中午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吃饭。”“那我要带着轩辕十四,行吗?”
    “你想带什么就带什么。”
    回到丁家,夏绿把养得胖墩墩的轩辕十四抱起来,跟它说,要带它出去玩。轩辕十四听懂她意思,非常激动地抖了抖身子,它的毛又密又厚,夏绿并不担心它会冻坏。
    两人去吃饭的地方在雁京旧城,古典园林一样的建筑风格,沿着湖边有一片很大的梅园,雪天里,各色梅花怒放,争奇斗艳,夏绿深深呼吸一口,空气冷香清冽。
    把轩辕十四放下地,小家伙起先有点不适应,爪子往回缩,适应了雪地的温度之后,它开始嬉戏,一个猛子跳进雪堆里,头和两只前爪埋进雪里,剩尾巴和两只后爪在外。
    夏绿哈哈大笑,用手机拍下这场景,没等她过去解救,小猫已经自行从雪地里探出头来。它很兴奋,踏雪往前,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梅花一般的小脚印。
    “这几棵叫绿萼,适宜生长在南方,北方非常稀有,株型这样优美的更是难得,我已经跟这里的老板说好了,等明年春天我们移植一棵回家。”丁潜触着那枝条,凑过去轻嗅绿萼清香。
    夏绿听到他的话,回脸看着他笑,伸手握住他手,跟他一起去找轩辕十四。
    抱着猫,夏绿跟着丁潜走进餐馆正门,首先入眼的是大厅中央的舞台,内置有点像湖广会馆,但又不大一样,这里更像是古代富人家的后花园里的小戏搂。
    戏台不大,也摆不了几张桌子,但听一出戏,喝几壶茶是够了。
    夏绿四处看看,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古色古香的,连那些服务生,也是旧时代的打扮,一身对襟盘扣短打,臂上搁一条白毛巾,手提铜壶,替客人续上茶水。
    丁潜带夏绿上二楼,选一个包间,既能看到楼下舞台上的表演,又不会受人打扰,夏绿把轩辕十四放到桌上,自己则托腮趴在栏杆上,听戏台上的演员唱昆曲。
    “我小时候,我爸经常带我到这里来听戏,听全本时间不够,我们都听折子戏。”丁潜脱掉大衣挂到衣架上,看到夏绿还穿得像个球,走近了替她把羽绒服脱下挂上。
    “那人家会不会说,丁爷爷带着孙子来听戏?”夏绿突发奇想。
    丁潜大笑,手指刮她鼻子,“别给他听到这话,他不高兴人家说他老。还有……记得别再叫他爷爷,叫爸爸。”
    看着舞台上演员舞动水袖,鬓发间珠翠环绕,随着他们的动作,在灯光下微微颤动、闪闪发光,夏绿模仿着她的动作,“这姿态,真美,阿潜,这出戏叫什么?”
    “牡丹亭,惊梦。”丁潜看这出戏不知看了多少遍,只瞄一眼就知道演到哪儿了。
    “大雪天里,就应该这样围炉饮酒听戏,要不是我下午还有课,我就在这里不走了。”夏绿是个很容易被环境和气氛感染的人。
    “红泥小炉煨一壶黄酒,过去南方人过冬有这习俗,但在我们雁京,旧时代的人都是在炕上坐着,围着炕桌剥干果吃,炕头放着炭盆子,为了怕上火,还把那些冰冻的梨子、果子,也拿来吃,我妈小时候吃的就是从东北买来的冻梨。”丁潜给夏绿讲述老雁京人的生活。
    夏绿趴在桌上,脸枕着手臂,饶有兴趣地听他说话,看着他生动的表情,仿佛他的眼睛里有另一重世界。
    有些事情,彼此心照不宣,到某一时刻会深深地感悟到,和他的小世界自成一系,别人插不进来,只要她自己不冒失地闯出去,没有人能破坏他们。
    服务生送上来茶点和精致小菜,夏绿拿起面前的一双筷子看看,筷子是黑色的,上面刻着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好美的一句话,阿潜,你给我解一解。”夏绿念出筷子上那一句诗。
    丁潜正在喝茶,听她这话,笑道:“有什么可解,照字面意思理解便是。”
    “那人家是外国人嘛,人家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夏绿撒起娇来的时候也很要命,丁潜忍住笑,把诗词的意思译给她听,夏绿听了以后,眼波流转,贝齿轻咬红唇。
    甜品是一道炖得稠稠的山药羹,盛在青花瓷碗里,夏绿拿起小小的银勺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又甜又软,入口即化,赞道:“这个好好吃。”
    “当然啦,用最好的燕窝炖的,炖好了却把燕窝丢掉不吃,只吃入了味的山药,冬天补气滋阴是最好的。”
    丁潜在一旁看着夏绿,见她双眼发亮,白嫩小脸上淡淡粉晕,面对食物一副陶醉的样子,心中欢喜,神秘地伸出手,放到她面前,让她猜猜手里是什么。
    “给点提示。”夏绿眨巴眼睛,弄不懂他手里乾坤。
    “放在身上很久了,一直想找个机会给你,我们一人一只。”丁潜道。夏绿掰他手指,“到底是什么,你就别再卖关子了。”
    丁潜松开手,两枚小小的印章在掌心中。
    “什么呀这是,是爷爷写大字的时候用的印章?你偷来的?”夏绿看过丁兆宁在书房里写书法、作画,记得他有大小印章十几枚。
    “料子的确是家里传下来的老料子,极品鸡血冻对章,却不是我偷的,是我妈给的,我找名家刻了字。”
    丁潜给这不识货的丫头开开眼,告诉她,鸡血冻和田黄石一样都是印章石中的珍品,清代名家雕刻的印章要是传到今天,值个千八百万不成问题。
    “啊?这么贵啊?”夏绿讶异地看着他手中那两枚印章,灯光下发出艳红的光泽,真像鸡血凝固而成,却又有一种透明的质感。
    “我这个没那么贵,料子虽然老,但刻工是现在的工,价值上跟以前传下来的名家刻工不能同日而语,本来还有一对田黄,我没要,我估计你会喜欢这一对,颜色艳丽。”丁潜笑道。
    “你还真了解我,知道我喜欢花的。”夏绿把那两只印章拿起来看看,不知道他握在手里多久,印章上还有他手心的温度。
    见刻字是古文,夏绿叹息,“刻的什么呀,我又不懂。”
    和家学渊源的丁潜相比,夏绿觉得自己快变成文盲了,杜蘅知自己是大家闺秀,教出来的儿子也是富贵公子,尤其是这个小儿子,爱得不得了,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他。
    夏绿有时候想,杜妈妈手里不知有多少宝贝哪,一样一样拿出来都是叹为观止。
    “这是小篆,你的那一枚刻着‘平生意’,我的是‘鸿雁在云’,取自晏殊词里的一句,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丁潜解释给夏绿听。
    夏绿很喜欢刻字的寓意,拿着印章爱不释手。
    “这个聘礼如何?”丁潜笑问。
    “比钻石好。”夏绿把两枚印章一起收起来,准备放在自己这里保管。
    想起学校的事,夏绿想听听丁潜意见,主动提起,“阿潜,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什么事?”丁潜见她表情严肃,神情也郑重起来。
    夏绿告诉他,她的保送名额没有了,校方说本国学生优先,外籍学生只能参加考试。
    “那就考啊,你的成绩没问题的。”丁潜对夏绿的学业一向很放心。
    “今年的研究生考试报名时间已经过了,我没赶上,我想去考王坤林的直博生。”夏绿说出自己的想法。
    丁潜皱皱眉,“直博?不容易啊,要是毕业时拿不到博士学位,那就只有本科学位,没有硕士这个过渡。”
    “很多国家都没有硕士这个过渡学位,你在普林斯顿不也是本科后直接读博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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