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同人)[黑子的篮球]木漏日色

第12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原以为父母固若金汤的感情出现了裂痕,而且这裂痕一点点扩大,终于势不可挡地将曾经的誓言瓦解成一地碎片。
  然而,年幼的火神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母亲的背影,她却依旧笑得那样开朗,明亮的笑声中不留一丝阴翳。这样没心没肺,才是他的母亲。
  但是,那个在深夜的厨房摇晃着威士忌哭泣的女人却像鬼魅一般,在火神的眼前始终挥散不去。他有点恍惚,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母亲,哪个才是虚幻。
  小学六年级,火神父亲在工作岗位与秘书暧昧的事迹败露,事情闹得很大,连被视为孩子的火神都听到了流言。他努力压抑着自己对父亲的愤怒敲响了母亲的房门,然而出乎他意料,开门迎接自己的,竟还是那张灿烂不变的笑脸。
  只是,哪怕是12岁的火神也看得出来,那张笑脸,比平时勉强的笑容更加勉强。
  女人一边说着“哎呀真是伤脑筋”,一边将自己蜷曲的深红色长发束成马尾。火神静静伫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他的母亲身材高挑性感,身上是一如既往入时而体面的服装,可是火神却第一次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已经脆弱而纤瘦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在那个晚上,他一宿无眠。出门经过母亲卧室时,房内极力压低的声线却还是毫无保留地传达到了他的耳底。
  “如果不是因为大我还小……”
  他凑上前去,这一句话却如小刃,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听到了母亲微微颤抖的呜咽,听到了她最脆弱的那一面,听到了她多年强颜欢笑的理由。
  他别过头,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滚。
  他讨厌母亲为了自己而刻意伪装起的笑容与快乐。
  “过得不好,那么就和爸爸离婚吧。”
  六年级结束的那一天,火神握着小学毕业证书,终于开口对母亲说道。彼时,他的身高已达一米七,几乎可以平视母亲。话音落下,他觉得胸口一暖,母亲扑进了他的怀里。
  母亲的身上有浓浓的法国香水的味道,以往火神只觉得这味道刺鼻难闻,然而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这味道竟成了母亲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念想。
  “大我,”他伸出手,轻轻拍打着母亲起伏的背脊,“谢谢,谢谢你。”
  他在她湿润的眼底看到了自己。
  那一刻,火神只觉得,自己亲手解放了母亲全身的桎梏,还给了她应有的自由。
  于是他笑了起来。
  看到了他的笑容,在火神怀里泪眼朦胧的母亲也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这是火神记忆中母亲最明媚的笑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真实。
  真好,这才是他想看到的笑容——虽然带着泪,但却是真的。
  初中一年级,火神父母协议离婚。火神因父亲工作变动,不久后离开了美国。
  初中三年级,火神母亲去世。独居的她在冬夜遭逢火灾,被坍塌的屋顶重重砸中了背脊,倒在了火场中。被七手八脚地送上救护车时已经濒危,全身85%的烫伤。
  接到消息的火神急忙和父亲联系,准备连夜赶往美国。然而父亲因紧急会议被拖延了脚步,火神只身前往美国。
  等到父亲赶到时,只看到抱着满满一簇马鞭草在病房前呜咽出声的火神。
  生命宛若花火,绽放,凋零。
  那天,是平安夜。
  “我有时也质问过自己,让我爸妈离婚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做法,如果我不说那一句话,我妈是不是就不会死。”火神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站起身,凝望着远处阑珊的灯光,“可是,后来我又觉得我没做错,因为我还记得那一天,我妈的笑脸。”火神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久川,“是真的笑容,虽然带着眼泪。”
  久川沉默着,低垂着睫毛。
  “如果我没有让我妈离婚,一直让她为了我而活着,强颜欢笑直到老去,那么我会比现在更加无法饶恕自己。”火神定定地说,将目光放在久川身上,视线忽然柔和了一些,“你有时会让我想起我妈,那个蠢女人。”
  久川扬起了头,不同于母亲张扬灿烂的美,眼前的少女清秀娇小到有些羞怯,然而火神却依然在她眼底看到了自己。
  “想笑的时候才笑,想哭的时候不用掩饰。你是久川馨,而不是久川大我,你不用为了谁而活着。”火神说着,伸出手,掰过久川的肩膀,“你哥他……是让你痛痛快快地活着,热爱这个世界,而不是一味追逐他的影子!”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火神宁愿更早一些对母亲说出那些话。她为了他而活着,笑着,已经够了,够了,够了。他想看到的,是一个会欢笑,更会悲伤,更会恼怒的真实的母亲。
  “悲伤又如何,愤怒又如何?这不才是生活吗?”
  久川缓缓低下了头,火神看见她的眼角有泪光闪过。
  她黑色的发间是满头白雪,火神伸出手替她拂去了头顶的雪花,又拍了拍自己的头发。
  两个人像是一起白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时间不够了。
  这魔咒般的话语如梦魇般在火神脑海中再一次闪现。
  如果……能早点遇见她就好了。这样的话,他一定会更早让她明白这些,赶在一切都难以挽回前真正放肆地活一回。哼唱她喜欢的歌,为难过的事悲伤甚至哭泣,偶尔也会朝自己发发小脾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兄长的桎梏小心翼翼地微笑着,继承下他留在人世未尽的事业,直到耗光生命的最后一秒。
  如果没有人能够救久川的话,火神来救。就像他多年前解放他的母亲一样。
  他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带着伪装的笑容了。
  久川抽了抽鼻子,忽然伸出了手。在她娇小的手心,只有斑斓的灯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上面,像是点点光的碎块。
  “我刚刚,许了个愿。”对上火神疑惑的视线,久川笑了笑,“最后一个愿望,给自己的……这一次,有点贪心了。”她惴惴不安地停顿了片刻,又补充道,“我现在,有点难过,可以哭了吗?”
  火神怔了怔,缓缓点了点头。
  少女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当你始得安息,而我终于解放。
  为了兄长活了多年的少女终于在少年的肩膀上哭出了声。
  幸好,她最后一个愿望,还记得留给自己。
  火神没有问,她也并不讲。
  不知道为什么,火神觉得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这个愿望的。没有理由,他就是那么笃定。
  那夜,火神近乎一宿未眠。
  他躺在床上,床头柜上的玫瑰沐浴着月的光华,安静得像待嫁的少女。他抬起头,睁眼看着白色的捕梦网静静打着转。这网滤去了他的噩梦,却也截住了他的好梦。他感受得到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然而意识却依旧清晰得可怕。
  一闭上眼,又浮现久川的面容。他想起自己在医院门口与久川的道别,久川伸出手,紧紧用力抱住了他。他怔了怔,伸出手回抱少女。少女清瘦的怀抱不似母亲般温暖,她黑色的长发摩挲得他手里发痒,然而火神胸腔里那颗心却抑制不住砰砰直跳。
  “明天,要开始化疗了。”女生微笑着道,“学长别挂心,比赛加油。”
  “……嗯,打完比赛就来看你。”火神松开久川,手指却还无意识地停留在她的黑色发丝间——很快,她会失去这一头黑色的长发吧,“你这家伙,给我好好治病。我会陪着你。”
  还要听她唱歌,还要带她一起去探访葵田,还要一起吃M记……火神张了张嘴,惊愕地发现,他们之间竟然累下了那么多的愿望。
  她还不能就这么离开。
  久川眯着眼睛微笑起来,脱下了自己一直披在身上的外套。“我会加油的,等学长的好消息。”她跨上台阶,像是想要帮火神套上校服。火神乖乖地伸出手,披上了外套,然而那之后,脸颊上立刻传来了温柔的触感。
  火神惊愕地抬起头,少女却已经别过了头去,踩着小碎步跑到最高处,朝火神摆了摆手,夜幕下,她的眼睛像是闪烁的星:“这是我和学长的道别——学长对于我而言,是不同于哥哥的,特殊的,不一样的存在。”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右边的脸颊。
  一个吻。
  雪已经停了,只有校服上湿漉漉的感受不断提醒着火神方才那一场纷纷的大雪。他伫立在原地,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片刻的温存。寒气渗入肌肤,他才回过神来,呵了一口气,将手伸进校服口袋,蓦地发现那支玫瑰,正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指尖。
  玫瑰的花语,是爱恋。
  直到晨光微熹,天边泛起鱼肚白的色彩,火神才将久川的脸从脑海中赶走,朦朦胧胧地睡去。梦中他又回到那一片荒原,浅薄的雾,缓缓涌动的潮,一切都清晰如真实。
  他看见了她,那遥不可及的影子,他的母亲。
  他向前迈动了脚步,这一次,她不在远方,她竟近在咫尺。
  “大我,”朝思暮想多年的声音重又在耳畔响起,火神仿佛又成为了那稚拙的孩童,伸出手勾住了母亲的脖子,窝进她的怀抱,“谢谢你。”
  “自己的儿子,谢什么谢。”火神哈哈大笑起来,荒原消失了,他却看见一轮红日从海平面上陡然升起,一棵巨大的树拔地而起,在他们身上投下一片凉爽的阴翳。
  有水珠滑过右颊,那里温热而潮湿,带着温柔的触感。火神伸手去抹,才发现那竟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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