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至今,邬浪从来也没对姚子绮表示过什么,所以即便两人已经亲密到蜜里调油的程度了,姚子绮还是不知道他们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她有她的自尊与骄傲,他不说,她便也不会问,如此也从冬走近了春。
春天来了,邬浪发情的日子变得格外多了。姚子绮一边要承受着众人的非议,一边还要应付他的纠缠,真是累到了极限。好在再过几天,她的合同也就结束了,千锦汇那个地方,她还是早出来得好,虽然没有被众人唾沫淹死的风险,可总像个无可事实的人,还被当尊佛一样的供着,心里难免不舒服。
邬浪洗完澡钻进被窝里,抱着她就一顿猛亲。她本来都有些睡意来袭了,还是给他搅醒了,气得捶他,“你能不能给我睡次通宵觉?”每天晚上这样变着法的折腾,他不累,她都快散架了!
邬浪血气方刚,边吻边回:“不能。”
黑暗中,姚子绮的眸子只有微微的一点亮光,生着气,呼吸粗重,“你不知道什么叫精尽而亡吗?”
“你没听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唇齿间,邬浪说话的声音极坏。
口头上,姚子绮就没占到过邬浪半分便宜,气得伸腿踢他,反被他趁机占了便宜。
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邬浪太了解姚子绮的弱点了,所以姚子绮就是再不愿意,再没心情,他也能在短时间内,将她调教得跟团水似的柔情蜜意。
邬浪有时候也挺搞不明白自己的,明明有过那么多的女人,她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特别的,可就是她,一遇上他就控制不住,想将她拉到身下,想撕开她冷静如水的面容,不折腾得她在他身下苦苦求饶,就不过瘾。然而真的放纵之后,他心里又会生出失落。就像此刻,他望着不远处缩成一团的黑色背影,贴着床沿就快要掉下去,心情变得极其不畅快。
都说女人爱的是缠绵后的温存,然而她却不是,他抱她,她总喜欢躲得远远的,他知道,如果不是他强硬,她便会一直用背对着他,靠着床沿的位置,一觉到天明。
看着她孤孤单单的背影,小小的一团,不知怎地,邬浪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这次,他没有伸手,没有霸道的将她拥入怀中。他翻转了个身,同样用背脊对着她。
姚子绮不知道,在邬浪的床上,他从不需要在女人身下那样卖力。
姚子绮也不知道,在邬浪的床上,他从不曾这样抱过一个女人。
姚子绮更不知道,在邬浪的床上,他第一次感觉力不从心。
姚子绮只知道邬浪是个男人,可她哪里知道,他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凡人,也有七情六欲。一场追逐的游戏里,胜者再得意,也需败者的配合,如若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时间长了,日子久了,激情耗尽,便只剩空虚与疲乏。邬浪也会累,也会倦。
身后一阵窸窣,姚子绮先还当是他要伸手过来,心里一阵别扭,不知是挡好,还是顺从好。无可否认,她贪念他带给她的一切美好,然而,她不是他,他可以万花丛中过,叶片不沾身,她却不行,她只有一颗心,一旦迷失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他和王蒙还不同,王蒙是她认定的不会背叛自己的男人,所以当知道被背叛时,她可以瞬间抽身离去,即使难过心痛,也不至于迷失方向。然而邬浪呢,她明知道他是那样一个男人,并非自己的良人,若还爱上了,岂不是覆水难收?
她对他的依恋越来越深,而她内心的恐惧也就越来越深。她清楚的知道,若一直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这恐惧会像黑沉沉的天空,黑沉沉的网,缓缓将她箍牢,再无挣扎余地。而这,是她不愿,也不想见到的。
邬浪健壮的长臂没有如想象中伸来,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又不免落寞,这样的日子,仿若是从别处偷来的,只是不知还能过多久……
两人各怀心思,一夜没好睡,到了日晒三竿方才醒来。
姚子绮一睁眼,见太阳金灿灿悬在湛蓝的天空上,啊了一声,立即明白过来这迟到已不是几分钟的问题了!都怪那个死男人,没事就喜欢拉着她瞎折腾,这下好了,去到千锦汇,八成又要被说成仗着男人的宠不可一世了!
转头见罪魁祸首竟然还在睡,气得一脚踹过去。
邬浪睡得正香,冷不防一脚踹来,迷蒙中吓了一跳,竟从床上跌滚了下去。“怎么了?”
姚子绮却不管他,赤裸着身子从地上捡起浴袍飞快的裹上身,冲出了卧室。
自青青的婚礼下来,姚子绮在千锦汇谁人不知,无人不知,不论是普通员工还是高层领导,都巴不得凑到她面前去套近乎,就连那些平日里经常过来吃饭的客户,也是左一声嫂子,右一声嫂子的,喊得她就差鸡皮疙瘩没落地上。
记得那次是青青大婚后的第二个星期,她已经很久没有被顾客点名,这天突然被通知去包房,心里还纳闷,结果就看到邬浪带着一波子人从长廊上走过来。那些人自然都是非富即贵的,见了她,居然开口就喊嫂子。她吓得连连摆手,一张脸涨得通红,莫名就有了偷窥他的心思。说来也怪,他脸上竟看不出一丝不悦,嘴角微微弯着,上扬的弧度完美到不可思议。
众人落座后,她方要去沏茶,未转身,便见小惠和另一个服务生将茶水恭敬的端了上来。她看了眼邬浪,岂料邬浪也正看着她,眼神直勾勾的。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身旁竟还空了个位置。
那顿饭她吃的自然是如坐针毡,且不说饭桌上那些人和她不是一路的,光是她坐着,小惠和另外一个服务生在她眼前忙进忙出的,她就尴尬极了。
邬浪的不否认,也就相当于默许了,于是姚子绮在千锦汇的地位与之前又不能同日而语了。
于是这次迟到,除了她本人,所有人都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高层经理甚至暗说了,要是不想来也没关系的,考勤照划。姚子绮心里不高兴,把她当什么了?他的情妇吗?虽然事实上,他们的开始便是由此进行的,可被人这样直白的表露出来,她除了不高兴,还很愤怒,甚至懊悔。至于到底懊悔什么,是懊悔接受了那场交易,还是懊悔和那个男人有了关系,她没有深想。
她到洗手间的时候,洗手间没人,她找了个空位就进去了。小解后又哗啦一下冲了水,将门扣解开,复合的隔断木门嘎吱一声,开了条缝。
彼时,洗手间外,忽然一阵急促的凌乱脚步声,高跟鞋踩着大理石地面发出咚咚咚声。姚子绮站在门后理好裤子,估摸着应该是三四个人,准备将包从挂钩上取下来。谁知这时洗手台边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快说快说,什么意思?那不要脸的女人又干啥了?”
姚子绮不由停了动作。便又听一个声音道:“你们小声点,看看可有人。”
姚子绮下意识往门后缩了缩。
那些人只顾着感兴趣的话题,只粗粗一眼扫过去,见厕所隔断门都是半开的,只觉无人,便道:“没人,快说吧。”
便有一个声音,十分轻蔑的道:“你们别不信,我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消息。姚子绮那女人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贱货,成天在人前还装得多清高,也真亏她好意思做得出来!”
“怎么说,快讲啊!”
“我告诉你们,其实认识我们邬总之前她是有男朋友的,还谈了好多年呢,结果爬上了邬总的床,就一脚把人家踹了。”
三四个女人吃惊的啊了一声。
一个年纪稍小的感叹:“看不出来啊!”
便有人顶回去,“切,怎么看不出来,我看她就长得一脸不正经的样子,也不知道给我们邬总吃了什么迷魂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姚子绮在门后听着冷冷一笑,知她说的是什么事。那是有次她陪邬浪同人在千锦汇吃饭,一个服务生粗心,将客人一杯红酒打洒在了客人的衣服上。本也不是多大的事,可那衣服偏是他已过世的女儿送的最后一个礼物。
客人心里再恼火,碍着邬浪的面子,也不好过多的指责。可邬浪却生气了,他容忍不了这样低级的错误,一定要开了那服务生。那服务生家里条件不好,父母生着病,全靠她一人养活,哭得双眼红肿。后来还是姚子绮忍不住替她求了情,邬浪才勉强作罢。
这事不多时便传开了,姚子绮便也更惹人眼红了。
姚子绮一直感觉那事有点狗咬吕洞宾的意思,那服务生虽然当时对她表达了谢意,可事后见她,眼神总像有仇,这也促使她后来有再多的事,也不愿插手了。如此便又被人说成了是矫情,装清高。
姚子绮冷笑着准备走出来,却又听外面声音响了起来,“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哪里是什么迷魂汤,不过是她床上功夫厉害,”那人故作神秘,“为了爬上邬总那床,你们可知道她是有多卖力,连岛国的爱情动作片都看了不止百部了!”
“你怎么知道?她告诉你的?”
“是啊,快说快说!”
“这个嘛!”那人笑得十分淫荡,“你们不在那边,那边的人几乎人人知道,她身上啊,啧啧啧,全是草莓印,一天一身新呢!你们想啊,要不是姚子绮那不要脸的拼命勾引,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天天那样,还不得精尽而亡啊?”
有没结婚的脸红起来,“什么是草莓印啊?”
“啧!”有人崩了她一指,“就是男人用嘴吸出来的痕迹,懂了没?”
“啊!一身都是,那得多长时间啊?”
姚子绮听着听着,越发冷静下来,心里积攒的怒气忽然没了,便又听那刺耳的笑声传来,“所以才说她肯定是看了岛国的片子深入研究了啊,不然哪个男人愿意费哪个功夫,一路吻下来还不得昏厥啊!这样想想,这女人真贱啊!”
接着便是一阵附和声,“是啊是啊……”
姚子绮也知道,这时候最好的方法其实是躲在门后,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眼看着就是要散了的,只要她不出来,便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她什么都没听到,和平时一样上班,一样下班。然后在合同结束的那天,静静走人。然而她性格就不是那样的,她是刺猬,一只傲娇的小刺猬,让她遇到危险收起浑身厉刺,是决不可能的,也做不到。所以她只是略一沉吟,耳听着那些人即将走出洗手间,她伸手取过包,施施然,推开门走了出来。
说话的四五个人本已走到了门口,忽听身后嘎吱一声,吓得猛地回过头。便见姚子绮嘴角噙着冷笑,风姿卓越的朝她们走来。
她们一点也没料到会是这状况,一时吓得不知如何反应。
姚子绮心头快意涌过,她像只骄傲的孔雀,昂着下巴,迈着十分风情的步伐朝门口走去。
那些人完全没料到,急忙给她让了一条路。
她便像女王俯视群臣一般,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笑意却未进入眼底。她并不爱化妆,这时却堵在了门口,妖娆而妩媚的从包里掏出化妆镜和唇彩,对着镜子细细涂抹起来。她的双唇本就是莹润鲜红的,此时着了色,便更娇艳欲滴,“你们错了,姑奶奶我从来不看什么岛国的鸟片子。”说完,她眼神凌厉的扫了那几颗黑色头颅,声音诱惑异常,“我给邬先生奉献的口技与手技,岂能是那些个鸟片子能比的?!”
那几个黑色头颅便垂得更低了。
姚子绮顿觉得心情大好,将化妆镜十分利落的一合,转身迈出去。
谁知,一旋身,却发现邬浪领着众人就站在离她一米开外的地方,视线盯着她,目光灼灼,脸色变幻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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