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琴心

长久寂静的寿和宫中终于有了一丝生气，清晨有太监来报，“皇上，三皇子回来了”
    仿佛远隔十几里都能闻见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病怏怏的老皇帝艰难的睁开眼睛，即使久病也挡不住那目光中的睿智，声音微弱道，“宏儿回来了，在哪？”
    太监眉目中也有几分喜色，大胜归来司明宏成了京城中人人拥戴的皇子，含笑道，“大军已在郊外驻扎，三皇子即刻就可以入城面圣”
    垂危的皇上看了看床榻边上的司眀羽，良久说道，“传召”
    “是，皇上”太监行礼退下
    司眀羽吹了吹手中的汤药送至皇上的嘴边说道，“父皇，该喝药了”
    皇上含了一口只觉得巨苦司眀羽便拿来了些蜂蜜，皇上看看司眀羽手上的动作又复看着司眀羽，久久的盯着他手中的药碗，说道，“你自小吃穿都由宫人服侍，如今怎有这样服侍人的功夫？”
    司眀羽身上一怔，手中仍是轻搅着碗中的汤药，不自然道，“儿臣服侍父皇自当用心”
    “呵呵……”皇上的病容上残卷着几分笑意，没有嘲笑与讽刺唯有甜甜的痴笑，谁不曾这样过？为心爱的女子放下所有的身段与地位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幽幽说道，“你们之间当真是一段孽缘……”
    “父皇？”剑眉轻皱司眀羽有些呆呆的看着垂老的皇上，皇上看似什么都不知道可一切都像是在上演在他的面前，那一双鹰目早已经将一切都看透撤了。
    皇上摇了摇头道，“不用瞒朕”花白的龙须轻颤幽幽说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凡人如此皇子亦如此……”
    司眀羽蓦然垂下目光，又听皇上继续说道，“你可知帝王之家容不得情爱”
    司眀羽抬眼看着皇上，那一张苍老的面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霜洗礼，那睿智的眸子就算是苍老也掩不住它锋利的光，“父皇对你寄予厚望，你既是长子也是父皇最看重的人，这万里江山你还想要吗？”
    司眀羽猛地抬头不解的看着皇上，司明宏踞兵城外深受百姓爱戴，皇上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良久司眀羽皱眉说道，“儿臣辜负了父皇的厚望”
    “辜负？羽儿若不是你母后你将会是一个出色的皇帝”剑眉轻皱又舒展开合眼说道，“罢了，都已经过去了”
    “父皇可以将皇位传于你，只是你要答应父皇一件事”，皇上抬手紧握住司眀羽的手直直的看着司眀羽，仿佛是要将司眀羽看穿一般。
    司眀羽更加不解的看着皇上眸子中满是疑问，事到如今司明宏手握大兵又深受百姓爱戴，司明宏是当之无愧的皇帝，皇上为什么会这么说。
    “杀了侧妃瑾依，皇位就是你的！”皇上的眸子中突然迸出一丝寒光，直直的看着司眀羽
    司眀羽心间一紧手心瞬间变得透凉，亦是直直的看着皇上，失神痴痴道，“父皇？”
    “杀了侧妃，皇位就是你的！”
    司眀羽极快的放下药碗双膝跪地叩头说道，“父皇，儿臣不才无以担当重任，三弟骁勇善战且深得人心，父皇该将皇位传与三弟”
    “哈哈……”皇上笑了笑眸中尽是苍凉说道，“想当初明争暗斗而今竟将皇位拱手让人，羽儿，为了一个女人你值得吗？”
    虽说皇上心中一直不喜欢皇后但是司眀羽却是他一手培育的接班人，若不是因为施珍颜一事司眀羽也不会犯下诸多错事，况且他还记得当年何琬若临死之事说的话，‘臣妾不愿咱们的孩子再过勾心斗角的生活，恳请皇上将孩子交由臣妾的哥哥抚养，祸国妖星、巫害生母，非及冠不得入宫见父！’
    司眀羽低头看着地上的玉砖，君无戏言皇位唾手可得，皇位又何尝不是司眀羽的愿望？自从懂事起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你是将来的皇上万里江山的继承人！可是出现了施珍颜出现了瑾依……
    每一个女人都与皇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当年妄想二者兼有，‘坐拥天下，如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拥有不了如何坐拥天下？’自己错了，所以施珍颜最后死了。
    纣王与妲己、唐玄宗与杨贵妃、汉成帝与飞燕合德，哪一个即坐拥江山又身伴伊人？
    身死、国灭……仅一句红颜祸水就能了事？原是帝王之家容不得情爱……
    江山、美人，自古两不相侵！
    良久坚定道，“值得！”
    “皇上，三皇子到了”太监进殿禀报
    皇上示意司眀羽起身，说了句，“让他进殿”
    身穿墨色玄纹铠甲，一头黑发被金色烫纹滚边锦带束起，几年的沙场磨练司明宏早已经褪去当初的青涩稚嫩，日光将他原本细白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面部轮廓分明，眉宇之间英气十足。
    单膝跪地沉重的铁甲发出沉重的声音，浑厚如大漠沉沙般的嗓音，司明宏道，“儿臣参见父皇，南方战事已定如今天下太平，儿臣与众将士们共望父皇龙体早日康复、主持大局！”
    “起来吧”皇上看着跪地的司明宏眉间一抹不轻流露的温情，当初的弱弱书生也变成了如今统领二十万大军的将才，只是那眉宇间仍是有当年琬若的样子。
    司明宏看着面前的司眀羽，多少次他将战场上的敌人想象成了他的样子，目光交汇眉目中有着别样的深意，而后俯首行礼道，“皇兄”
    司眀羽自是能读出他目光中的恨意心中明白缘由，声音却也是淡然说道，“三弟征战沙场平定叛乱，辛苦了”
    司明宏看了一眼龙榻上的皇上说道，“皇兄日夜照顾父皇才是辛苦”
    “羽儿，你已经月余没有回王府，如今你三弟回来你正好回去看看”皇上看着司眀羽说道
    “父皇，那儿臣先行告退”
    皇上看着司眀羽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忍也有些失望，连一个女人都不肯放下这样的人不是帝王之才，又转眼看着司明宏，那如墨的眼眸背后又包含了多少恨意与风霜。
    瑾依，皇上心中久久默念着这一个名字，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自己两个最优秀的儿子，一个为她甘心放弃皇位，一个为她拼死登上皇位。
    “娘娘，殿下回来了！”从寒急匆匆的从殿外跑过来，兴奋道
    清颜一去瑾依心中自是万分悲痛，听见从寒的话苍白的面孔中才燃起一丝生机，身子极其虚弱道，“快扶我起来”
    “是，娘娘”从寒忙过去扶瑾依
    司眀羽已经进殿便看见床榻上的人面色蜡黄，不禁心痛道，“不要起来了”
    从寒见此便退出正殿，司眀羽看着瑾依苍白的脸心疼道，“怎么这几日不见就成了这个样子？”
    瑾依微微一笑，美眸静静的看着司眀羽，他的脸色又好到哪里去？皇上大病司眀羽自是日日夜夜在龙榻前守护，又怎能好过？问道，“父皇的病可好些了？”
    司眀羽的目光顿时暗淡了几分，低声叹气道，“估计是不行了”又抬头看着瑾依道，“你可知三弟回来了？”
    瑾依看着司眀羽疲惫的面容侧脸点了点头，今日王福子早上就来报司明宏率领大军已至进城，而今司眀羽得以回来恐也是因为司明宏回来的缘故。
    司眀羽看着面前的女子，粉面朱唇当真是好美，不知为何幽幽说道，“三弟变了很多，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文弱书生了……”
    纤细苍白的手指紧紧的攥住水色暗纹棉被，瑾依侧着脸不看司眀羽听见他这样说便急急的打断道，“你饿不饿？我去吩咐厨房做些吃食……”
    司眀羽一把抱住瑾依欲起的身子，埋头在她的脖颈之间鼻间顿时一股淡淡的清香，只觉得如梦如幻，紧紧的，像是要把她揉进身子里，他失口道，“瑾依，我好怕”
    瑾依的葱指就伏在司眀羽的胸口处，她原本想要抵挡住司眀羽的拥抱却不想他抱的是如此紧，声音宛如薄纱般，“你怕什么？”
    她的手心就在他的心口处，静静的感受着那强有力但略快的心跳，耳边又传来司眀羽的声音，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恐惧与怯弱，“我怕得不到你，瑾依，你知道吗？如果我选择了江山我会失去你，可是我放弃江山也恐得不到你……”
    瑾依轻皱着眉头听的有些糊涂，不知道司眀羽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只听见他继续说道，“三弟他那么爱你……”
    司眀羽心中明白司明宏之所在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化的这么快不可能跟瑾依没有关系，因为对瑾依的爱所以他无比的恨自己，所以虽然司明宏恭恭敬敬的叫着‘皇兄’，眼神中也深藏着一种无法消解的恨。
    “他爱是他爱的，我已经不爱了……”瑾依闭眼说道，自从她身入亲王府瑾依心中就明白，她与司明宏再也不可能了，就算是相情相悦她即成了司眀羽的女人便也无从选择。
    司眀羽将瑾依抱的更加紧，说实话他真的很嫉妒司明宏，嫉妒瑾依爱了他那么多年，他多么渴望自己是那个男孩多么希望瑾依一舞动京城是为了自己，可是一切都不是！
    如今司明宏做了皇上还能让瑾依跟自己在一起？司眀羽自知再无可能心中便更加的恐惧，良久说道，“他可是你爱了十三年的救命恩人”
    瑾依慢慢推开司眀羽的怀抱，眉目含情的看着司眀羽如墨玉般的眸子，“所以我竟用了五年来忘却对他的爱……”
    唇边一抹淡淡的微笑安慰道，“明羽，我此生再也不会离开你了，若是……三弟”瑾依顿了顿只觉得喉中像是卡了刺又复说道，“若是三弟恨你那便也是恨我，我誓要与你再一起，无关生死！”
    我誓要与你在一起，无关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