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琴心

第四十一章 妾心渐变


皇上的病拖拖拉拉撑过了十五在十六晚上便去了,山河悲泣、举国同哀,街上的冰雪还未完全融化冬日的小麦才刚刚冒出一丝嫩绿小丫,便忙不迭失的又披上一层白衣。
    雪白的纸钱像是大雪般纷纷洒洒,旋转、飞舞、铺落……
    一切总要归于平静,宛如大浪总要归于深海。
    辉煌的一生伴随着风光的葬礼,这一位皇帝的圣明终归成了史书上同于常墨的一笔,而属于他的故事也终究被历史封尘。
    不知是别有悬疑还是痴情太深,皇后竟然也在那一夜跟着皇上去了,人们不再猜测其中的蹊跷而是歌功皇后的温柔贤淑,瑾依哑然一笑或许在此事上皇后终于母仪天下了。
    此刻瑾依唯一担心的便是司眀羽,一夜之间痛失双亲这该是怎么的难受,然而除了在丧礼上见过司眀羽一眼便再也没有机会。
    那日司眀羽身穿白色丧服脸色惨如白雪,瑾依轻轻的握住他的手只觉得是透心的冰凉,除了这样给他一点温暖瑾依也无计可施。
    差不多半月后,从寒慌忙的从殿外跑过来欣喜道,“娘娘,殿下回来了”
    瑾依听见从寒这样说便起身走至殿外,蜡黄消瘦的脸恍如干柴,瑾依竟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司眀羽吗?她几乎快要认不出了。
    布满血丝的眼睛越发显得眉目深邃,有些凌乱的头发仿佛是一夜间老去的老人,唇边虚弱的微微一笑,然而就慢慢的却沉重的倒下。
    “明羽!”
    瑾依惊叫道,忙过去扶住司眀羽的身子,“快去找大夫!”
    王福子等人将司眀羽抬到床上,大夫为司眀羽把了把脉转身对瑾依说道,“皇上、皇后同时仙去,殿下这是伤心过度,再加上几个月来的焦虑这才拖垮了身子,不过娘娘也不要太担心,容老夫开副方子只要稍加调理殿下会很快恢复的”
    瑾依点了点头,从寒便跟着大夫一同去拿方子,瑾依看着在床上躺着的司眀羽,这样也好,能好好睡一觉了,又吩咐人打了盆热水,瑾依为司眀羽细细擦了身子。
    翌日薄暮,司眀羽还在昏睡,王福子过来说道,“娘娘,遗诏已经出来了,三皇子将在两日后继位,府中已经遣人去禀报殿下身子实在难以去参加登基大典”
    司明宏继位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瑾依便点了点头说道,“没有什么事情就先下去吧”
    “娘娘,殿下的药熬好了”从寒在瑾依身旁说道
    瑾依看了看里殿,司眀羽还在昏睡便说道,“先放着吧,殿下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娘娘,殿下不喝药,这身子能行吗?”从寒看着瑾依,瑾依本就身受害喜之苦,如今才好两天殿下便出了这样的事情,真不知该怎么撑下去。
    瑾依转过脸,司眀羽心里难受又在皇上的床前守了这么长时间身子肯定吃不消,虽然昏睡着但也不是什么大病,就算是为了她跟孩子司眀羽也会没事的。
    “没事,莲子粥好了吗?”瑾依虽是没有胃口但是为着孩子也不得不吃些
    “好了,娘娘我这去端来”从寒说道,便起身去了厨房
    喝了莲子粥没有多长时间便看见殿外有人前来,王福子有些推推阻阻但也不敢上前拦着,到了殿中便一眼认出了瑾依,瑾依上下审视着他,挑眉问道,“不知公公奉谁人之命?没有通报便也敢进正殿”
    “嘿嘿,小的不敢”那公公扬眉笑道,对瑾依倒是一脸的恭敬,又复说道,“王管家推推阻阻不让奴才来见您,奴才迫不得已”
    瑾依看看王福子又看看那太监穿的衣服便猜出了几分,对王福子说道,“你先去殿外候着”
    “是,娘娘”王福子看了一眼那公公,有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瑾依便也只能退出正殿。
    那公公又看看殿中的下人们,说道,“奴才可否同娘娘单独……?”
    “都下去吧”瑾依冷眼看着那公公,待到所有人都下去便看见那公公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
    “娘娘,这是三皇子给您的,轿子就在府外等候”那公公说道
    瑾依接过书信,上面是一首词,宋之仪的《卜算子、我住长江头》,正是司明宏的笔迹: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瑾依口中默念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目光如秋水一般久久的凝望着殿外,微寒的冷风越发觉得刺骨,怎么感觉又像是回到了严冬?
    不禁苦笑,左不过要辜负一人,司眀羽、司明宏……
    纤手执笔写下几句,瑾依吹了吹墨便用信封封好又递给那公公,说道,“回你主子,我意已决不要再痴缠!”
    公公迟迟不接那信,有些不相信道,“娘娘恐是误会了三皇子的意思,三皇子是要娘娘前往宫中”
    “不去”,瑾依极快且坚定的回复道,事已至此她与司明宏确实无再见的必要,司明宏若真是爱她便不如放了她,如此谁都能少几分疼痛。
    那公公皱了皱眉头看着瑾依坚定的申请,想想又复劝道,“娘娘,抗旨可是杀头的大罪!”
    瑾依转眼看着那公公,抗旨?便挑眉问道,“我抗了谁的旨?”
    “这……”那太监哑口无言,他自是不明白司明宏跟瑾依之间的瓜葛,但是司眀羽和司明宏之间的瓜葛人尽皆知,这太监误以为司明宏要借瑾依来羞辱司眀羽,却不想瑾依如此的强势。
    便道,“三皇子两日后就要登基!”
    “那便等两日后吧,黄布镶金的圣旨拿来我自会同公公进宫”瑾依不再看那公公,而是张口对殿外的王福子说道,“送客!”
    这下王福子算是逮到了机会,连拖带拽的将那公公赶出了亲王府,瑾依依稀听到那公公嘴中骂了几句闲话,但也能理解初在司明宏身边办事,此事不成司明宏自不会再用他。
    公公回到宫中便去跟司明宏复命,有些胆怯的说道,“三皇子,瑾侧妃她没来,只回了这个”公公将手中的书信交给了司明宏。
    司明宏皱着眉头接过,里面同样是一首词:
    一别数载,万千事变,春风不似当年;古琴不鸣,昔年已残,与君何须再见?
    宫深城禁,冉冉年华,只是妾心渐变;兄弟不残,愿君永安,舍此别无他念!
    白骨铁拳狠狠的打在紫檀木桌案上,殷红的鲜血丝丝渗出几分,吓得殿中的奴才齐帅帅的跪地不敢出声,如火的眼眸轻眯,脑海中却翻滚着那优美的字迹。
    妾心渐变,瑾依呀,你一句妾心渐变便让我多年心血付之东流吗?我拼死征战沙场流汗流血,我就盼着哪一天能打下这天下将你从王府中救出来,可你……已经不是当年的瑾依了。
    想当初你一等就是十三年,而今短短的五年,我以为……我以为你还会一直坚定的等着我,他是强迫你的畜生!你为什么要为了他而背叛我!
    那日你们双双出席我的婚宴,瑾依呀,我愿意相信,是你的善良是因为你怀了他司眀羽的孩子,所以才会处处隐忍他,才会与他逢场作戏,可是如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欺骗着自己,我想着你在王府受苦于是我在半夜就起来练剑,我苦读兵书阵法,我将利剑深深穿透敌人的头颅,那一战我的剑被人打掉我就生生咬破了他的喉咙,而他手上的利刃正直直的插入我的胸间。
    为了你,我要活下去!
    我亲眼看着利刃从我胸间拔出,鲜红的血液溅在我的眼中,我就只能看见一片红,一片血海汪洋,无数死在我手下的冤魂都在向我索命。
    为了你,我连鬼都不怕!
    可是瑾依啊,你说冉冉年华春风不似当年,不似当年的不是春风,而是你!
    我说我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拿回来,司眀羽说我的‘所有’不包括你,可是瑾依,曾经的你就是我的所有,怎么?现在我的所有不包括你了呢?
    你将手放入他的手中,跨过我,视而不见。
    你可还记得‘我瑾依愿嫁与司明宏,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这样的誓言?
    我不明白你们之间曾发生过什么,我只知道那一日你一袭白裙如雪坐上那大红喜轿成了无数人口中的笑柄,你抱着我送你的琴,目光中含尽了人间悲凉。
    我心如针刺想救却救不了你,因为你全是为了我……
    可是我不想要皇位!我曾说过有一天要带你离开这纸醉金迷的京城,我们要走遍古街小镇,我们要教出一群学生,我做先生,你做女先生。
    哈哈……可笑!
    你一心保全司眀羽,司眀羽亦一心保全你,恩恩爱爱,一刻间我竟成了局外人!
    司眀羽又复看着案前跪下的公公,问道,“瑾侧妃可还说什么了?”
    那公公看到司明宏震怒不禁额头上吓出了一丝冷汗,战战兢兢口齿打颤道,“瑾侧妃说,她意已决请……三皇子不要再……痴缠……”
    双袖一挥,桌案上的书籍凌乱的落在地上,乌黑的笔墨见了一地就像是毒血一般怵目惊心,司明宏烧红的眼睛久久的凝视着那一封信,像是要将它焚灼一般。
    不要痴缠?就让我这样甘心放了手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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