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如絮

Chapter27
    凤凰涅槃
    大雪连绵下了好些日子，如棉如絮的雪花一团团地洒在天地间顿生一片无边无际的雪白。快到圣诞节了，街边到处都是发着光的圣诞树和白胡子的圣诞老人。
    下雪天路面又湿又滑，箫子雨裹着毛呢大衣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许绪家的客厅。诺大的客厅里乱糟糟的，满地都是东倒西歪的酒瓶，箫子雨看着满地狼藉叹息了声赶紧打了个电话让家政公司那边派个阿姨过来打扫下，她换了双拖鞋上了楼。
    楼上朝南的那间卧室里还能依稀听到均匀的呼吸声，箫子雨小心翼翼地走到许绪的床边，拉了拉被子一角，轻声喊道：“哥，快醒醒！”被窝里的男子一动未动仿若没有听到般。箫子雨见他毫无反应，用了推了推他，“哥，起来啦。”男子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呼喊不过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将头钻进被窝里翻了个身又继续酣睡起来。
    箫子雨只觉内心里有一团火，此刻噌的一下被点燃了，她一把掀开许绪的被窝将被子扔到床下，又狠狠踢了他几脚，吼道：“许绪！赶紧起来！你自己看看几点了！”她说着又掀开厚重的窗帘，瞬间窗外清冷刺眼的雪光打破了多日的昏暗穿透了进来，许绪被多日未见的亮光刺的眼睛生疼，他伸出手来捂住双眼不耐烦的道：“小雨，你别闹了！你快把被子拿来！”
    “哥！你到底要这样多久，都已经三个月了，你每天就知道在家喝酒睡觉连门的不出，你知道公司成什么样子了吗？爸都快急死了！”
    许绪听到这更加不耐烦烦躁起来：“爱怎样怎样？我困死了，我要睡了！”
    “睡！还睡什么睡！我跟你说，现在公司那些股东们都在闹着要开股东大会重选董事长了你知道吗？”
    许绪叹息了声道：“随他们吧。我无所谓。”
    “哥，你是不是疯了？你要堕落到什么时候，一个叶槿姝就能把你毁成这个样子吗？”
    当听到“叶槿姝”三个字，许绪终于从床上弹起，瞪着双眼，看着箫子雨，一字一字道：“不要跟我提她。”
    他的目光中满怀着悲痛与愤怒，箫子雨顿时觉得自己也跟着心疼起来，她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很快哽咽起来：“哥，求求你，别这样好吗？你再这样下去你就毁了你知道吗？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你......至少为了爸，为了我，为了家炜想一想，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啊。这些日子，你每天躲在家里不出门不吃饭整日喝酒到半夜，大家都很担心你，特别是家炜，这些天你一天不出门，他就在门口等着你，这几天外面下雪，他都没有离开，我今天来他几乎都要冻僵在你家门口了，你......只会在乎那个根本不爱你伤害你的人，就不能在乎我们一些吗？”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许久，许绪听着箫子雨不停地在说这话，他的心也跟着一直在抽动着，一股浓烈的愧疚感油然而生，是啊，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家炜、还有养父、还有妹妹，这些都是他的责任，他永远都推脱不掉的责任。他给箫子雨擦了擦眼泪道：“小雨，别哭了，是哥不好，哥让你们担心了。家炜，他还好吗？”
    箫子雨顿时更加委屈起来，她扑到许绪怀中边哭边说：“我来的时候看他蹲在门口直哆嗦，我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那就好。好了，你也别哭了。我突然觉得好饿，有吃的吗？”
    仿佛是大病初愈的病人终于知道饿的样子，箫子雨一听赶紧道：“我买了好多菜，我们等会吃火锅吧，再叫上家炜，好不好？”
    许绪露出了许久未有的微笑道：“好。”
    箫子雨兴奋地下楼后，许绪独自走进卫生间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他似乎老了许久，深深的黑眼圈、满嘴的胡茬、乱糟糟的头发早已失去了当日的风采。整整三个月了，自从他从槿姝家离开后，他再也没有好好睡过觉，每夜每夜失眠，每天大脑里都是那些他和槿姝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可是很快大脑里响起她说的话，她恨他，她恶心他，她想他死......她不惜付出一切来报复他，甚至是以一个小生命为筹码，她知道他的命门在哪里，她知道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就能给他最沉痛的一击。最后她赢了，她得到了最大的效果，因为这些日子他生不如死。
    许绪一切收拾妥当下楼后，家政阿姨已经把屋子打扫干净了，箫子雨正在厨房忙碌着，看到他下来，笑道：“哥，你去沙发上坐着。”
    许绪道：“要不要帮忙？”
    箫子雨白了他一眼道：“小小火锅根本难不住我，你别看不起人了，赶紧去陪家炜说说话吧。”
    许绪走到沙发旁在家炜身边坐了下来，家炜看他脸色依旧苍白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接过杯子沉默了一会，歉意十足起来：“家炜，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家炜挠头笑了笑，“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在林家炜的心中，仿佛是一种使命，那就是他一定要保护好许绪，或许，他这一生就是为了许绪而活。他还记得，那年的那场大火，许绪母亲和自己母亲将他们推进卫生间里，母亲离开的时候摸摸他的脸，交代说：“家炜，你一定要保护好啊绪，一定要！”家炜一直知道，许绪的父亲对他家有恩，还收留了他和他的母亲，这份恩情母亲没有来得及还，那么久让他来还吧。
    外面的雪越发的大了起来，许绪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说：“走吧，我们去外面看看。”
    他们并肩站在门口，许绪伸出手来，一团团柔软的雪花落在他的手心处很快化作了点点水珠。隔壁的院子里传来两个孩子在雪地里打雪仗的声音，他们笑着闹着，远处一位妇人温柔地看着他们满脸的幸福。
    许绪看着他们不禁想到了多年前的雪天，他浅浅一笑，“我记得那年也下了这么大雪，你带我一起在雪地里堆雪人。”那时候他还不是个孤儿，那时候他还有家、有爸妈，那时候他离幸福那样近。
    家炜也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然记得，那天我偷偷把你带出来玩，我们堆了好大一个雪人。后来晚上还害你发烧了，因为这事儿我妈骂了我一晚上。”
    许绪叹息了声：“家炜，如果那一晚没有大火，你说我们现在会不会过的就像那两个孩子一样很幸福。”
    家炜看向那两个依旧欢乐的孩子，幽幽道：“啊绪，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那场大火里至少我们活了下来，就要好好活着。”似乎好多年了，家炜一直叫他“老板”，很久没叫他的小名了，这些年家炜将自己当成了是许绪的跟班下属，而他一直不知道在许绪的心中，他是他的兄长，也是唯一的兄长。
    “是啊，应该好好活着的。我们的命是他们换来的。”他说着又问道：“家炜，你说，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复仇会不会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冤冤相报，这一生我和她难道注定要纠缠到死了吗？”
    家炜知道他在说槿姝，槿姝是他永远过不去的坎，家炜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劝他。
    许绪又问：“这些日子公司还好吗？”
    家炜实话说：“你不在的这些天，公司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不过......”
    许绪见他说着停顿了下来，说道：“直接说吧，现如今，我也没什么怕的了。”是啊，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呢，他早已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东西，如今一切得失他已经不在乎也不计较了。
    “我最近暗中调查了下叶小姐，她最近和夏老板走的很近，而且......而且公司很多老股东她最近都在接触。”
    许绪平静地一笑：“看来......她是势必要毁掉天绪，重建她父亲的糜氏啊。”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她那样强的恨意，许绪的心中很是明白，就像那些年他心中对于糜辉的恨意一样。突然间，他竟然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只不过他是她的仇人，他们之间注定了要这样纠缠下去，至死方休。
    “那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不欠糜辉的，可是我欠她的，是我毁了她原本幸福的家，还差点烧死了她。这一切是我的报应，我应该还。”
    “啊绪，那个女人已经疯了，你不能这样任她宰割。而且，当年，烧毁她的家的人根本不是你。”
    “好了！那件事不要再提了。”许绪说着看了眼屋子里忙碌的箫子雨，“爸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帮我报仇而已。”
    屋子传来箫子雨的声音：“快进来吃饭吧。外面那么冷，你们还在外面干嘛？小心别感冒了。”
    许绪看了眼依旧满腹心事的家炜道：“别想了，进去吧。”
    满桌子琳琅满目，桌子中间的火锅还冒着浓浓的香气，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顿觉一丝久违的暖意。
    箫子雨给每人各倒一杯酒，她先举起酒杯，“来，干杯！庆祝许绪先生今日获得新生。”
    “干”
    “干”
    冬日里窗外雪花飘飘，屋子里却是满满氤氲的香气漂浮在空气中。
    许绪：“果然大冬天吃火锅特别有感觉啊，小雨，你的手艺渐长啊。”
    箫子雨：“当然，我这个人没什么大的特点，就是聪明，学什么会什么，别看我以前不会做饭，只是我懒得做而已。”
    家炜：“......”
    许绪忍不住笑道：“小雨，你这典型的是为懒惰找借口啊。”说着又拿起筷子挑出了根生的菠菜叶，只见叶子上还依稀能看见一块块没洗干净的泥巴，“哟，小雨，你这是要给我们加料呢。”
    箫子雨一把抢过那盘未洗干净的菠菜叶，又到厨房开始重洗起来，温热的水流冲洗着她手中的依旧绿意盎然的叶子。不知为何，今日的许绪虽然表面是满脸的笑意，她却能看出他的强颜欢笑和笑容背后的失落与忧伤。一直以来，许绪在她的心中一直是一个强大的存在，现如今，她才明白，英雄终究过不了美人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就像她的弱点是许绪，而许绪的弱点却是糜蔓一样。
    糜蔓对于许绪而言早已如同□□般入了髓如了骨，即使糜蔓换了一千个一万个身份，他还是逃不了糜蔓的蛊惑。箫子雨想着，无论他们这段感情有没有结果，她自己都永远插不进去，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她将永远只是个妹妹存在他们之间。
    “小雨，别洗了，再不来我们就吃完了！”
    外面传来许绪催促的声音，箫子雨赶紧端着那盘她二次清洗的菠菜上了桌，原本琳琅满目的食物此时已经被消灭了三分之二，箫子雨诧异起来，“哇，你们是饿死鬼附身了吗？我这一筷子还没吃呢，都被你们吃完了啊。”
    家炜委屈地用筷子指了指许绪表示其实都是许绪吃的，当然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箫子雨忍不住笑骂道：“哥，你这是怀孕了吗？这么能吃！”
    忽然间气氛如同外面的天气般陷入了冰点之中，许绪低着头并未说话，箫子雨不禁想起了槿姝打掉了那个孩子，是许绪心中难言的伤痛，抱歉道：“哥，对不起啊。”
    许绪笑了笑，仿佛是很艰难才扯出的一丝苦笑，“没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继续吃吧。”
    那一天，当家炜和箫子雨都离开之后。许绪一个人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窗外依旧在飘摇着无穷无尽的雪花，门外院子里的腊梅花似乎也打起了花骨朵，几乎是一瞬间他又想起了槿姝.....原来，即便是她用尽了一切来毁灭他、伤害他、憎恶他，他的内心深处依旧还是爱着她，这样深沉的爱一直在延续着从未消失，整整存在了他生命中的十年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