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的男朋友

自从那一次目睹林源学长和陈萱学姐在KTV吵架之后，姜东儿就一个人惴惴不安了好几天。
    但很快令她头疼的头等大事就变成父母即将抵达A城视察工作。
    十一月初的天气颇有“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意味。时常清晨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将空气弄得湿透透的，地面上也留着水印。晚饭后和同学一起沿着河边上散步，微风从河面上拂过来，清新得沁人心脾。
    “晚上吃得有点撑。”乔乔一手挺着自己的肚子，像一个孕妇般走路，频频招人眼球。
    黎琼已经完全习惯自己跟这几个室友出来回头率飙升的情况。她在众多好奇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说：“谁让你刚才吃那么多。”
    “你们明明知道我对肉没有任何抵抗力，还点那么多肉。”乔乔把罪责全部怪到点菜的姜东儿和黎琼身上。
    “是谁在我们去点单的时候说多要点肉？”姜东儿完全不接乔乔的招，跟她相处了这么久，早就摸清楚了乔乔的习性，她绝对就是那种给她一根杆子她能顺着往上爬一千米的人，所以一定要从第一句话就驳回去。
    “哎呀，人生要是没有肉，该多无趣啊。”乔乔立即换上另一副面孔。
    “行了，好好的《一代宗师》被你改成了《一代吃货》，章子怡听见不还得哭死啊。”黎琼显然不想在这种无聊又废话的话题上再继续下去，“刘赞湘也真是，吃了饭也不跟我们一起出来散步，她就不怕胖吗？”
    “期中考试要来了，对她来讲，成绩最重要，毕竟是要考研的人。”乔乔看着远方淡淡的霞光，感慨：“真美啊。”
    “对了，东儿，你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过来啊？”黎琼问。
    “唉，不要提，我一想起这件事就头大。”姜东儿显然比前两天更烦恼，“他们竟然要在这里住一个星期。”
    “啊？”黎琼惊讶地问：“住一个星期？那你爸爸妈妈住哪儿？”
    姜东儿转身回头一指，“就在那里，七天。”
    “那你不是一个星期不能跟翰林见面了？”乔乔问。
    “这倒不至于吧，可能还会见得比平时更多。”姜东儿说：“我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他，他们知道我们在恋爱。”
    “也是，这么完美的一个男朋友，哪个父母不喜欢啊。”乔乔淡淡地说道。
    沿着校园转了一圈，她们慢悠悠地往寝室走。
    “也只有我们这种胸无大志的人才会在马上就要期末考的时候还出来吃大餐然后散步吧？”
    “劳逸结合。”
    “期中考试才占百分之二十，又不重要……”
    只是没有想到在宿舍园区门口碰到了解商。
    解商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好巧啊。”乔乔说。
    最近她对解商的告白活动已经完全停止，她说，她要走温婉路线，用细水长流的态度磨平解商的棱角。
    当时黎琼听到后只淡淡地说：“这世界上哪个男生被你看中真的是上辈子做了太多孽。”
    解商穿了一件很单薄的夹克，配他最近剃的那个清爽的平头，确实增添了几分硬气。
    “你们刚吃完饭吗？”
    在乔乔长达一个月厚颜无耻的进攻后，解商完全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她说话你不回应的话，她会无休止地说下去，直到你回应。
    “嗯。”乔乔点头，“下次找你一起出来吃，不准拒绝哦。”
    解商看着乔乔，点了点头。
    “你答应了？”乔乔惊喜地睁大眼睛，“你竟然答应了？”
    黎琼一手抓住乔乔的肩膀，坚决不能让她再这么丢人现眼下去，“我们该回去了。”
    解商微微一笑，“再见。”
    回到寝室里面，各番洗漱之后，乔乔敷着一张黑色的面膜，盘腿坐在床上，身体左摆摆□□倾，“你们说，解商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我了啊？”
    黎琼不忘发挥她毒舌本色：“是有那么一点点怕上你了吧？”
    姜东儿洗了脸出来，对着镜子涂涂抹抹，说：“不过我倒觉得解商是真的有那么一点感觉了。”
    “果然。”乔乔得意地说：“我走温婉路线这个决定是正确的选择。”
    “那你认为在你做过了那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之后，还会有人觉得你温婉吗？”黎琼一言戳破现实。
    姜东儿已经脱离话题，正在跟翰林聊天。
    “我爸妈要过来看我。”
    “什么时候？”
    “星期五晚上十点的飞机。”
    “你要去接机吗？”
    “嗯。”
    “我陪你一起去吧。”
    “他们要在这里待一整周。”
    “辛苦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东儿看见翰林发过来的“辛苦你了”这四个字忍不住笑了。
    大概是跟她待得久了，脑回路也变得有点不正常了。
    星期五晚上，姜东儿和翰林在大约9:30的时候一起赶到机场。
    “欸，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李宝庆？”姜东儿用手肘悄悄捅了翰林一下。
    在他们的左前方，坐了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女生，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却非常有气质。
    “好像是吧。”
    “她是你们的校友对不对？”姜东儿惊喜地说：“我听说她也是A大的呢。”
    “是吧。”翰林说：“我在学校里面看到过她几次，很低调的一个人。”
    “帮我去要张签名好不好？”
    “啊？”
    “我超喜欢她的，她的好多电影都是我的收藏，既然你跟她是校友，帮我要张签名应该没有问题吧？”姜东儿抱着翰林的胳膊撒娇。
    没有办法，翰林只好起身走到李宝庆的身边。
    姜东儿看着他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看见李宝庆眼睛往这里看了一眼，姜东儿兴奋地给她挥了挥手。
    虽然戴着口罩，但是姜东儿感觉得到李宝庆对她笑了笑。
    没有多久，翰林就拿着李宝庆的签名回来了。
    “最喜欢翰林了。”
    姜东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飞机出乎意料没有晚点，当姜东儿的爸爸妈妈精神焕发地从里面走出来时，姜东儿开心地扑上去，“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翰林心中默默吐槽：演技派啊……
    吐槽归吐槽，他脚下一点也不慢地走过去，笑容可掬地说：“叔叔阿姨好。”
    姜先生插不进妻子与女儿的拥抱，目光只好落到翰林身上，“翰林，你也来了啊。”
    似乎是听到姜先生的话，梁女士猛然松开姜东儿，慈祥地看向翰林，一副“不愧是我的好女婿”的神情，“辛苦你了。”
    一起把父母安顿好，姜东儿说：“今天晚上这么晚了，你也干脆在这里睡好了。”
    翰林似乎有点顾虑，“我明天早上还有一个会。”
    “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再去嘛。”姜东儿说：“你这么晚回去也不安全。”
    “那你呢？”翰林问姜东儿。
    姜东儿举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顿时慌了，“我只有十分钟就门禁了，得赶快赶回去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门卡，交到翰林手上，“我赶不及了，先走了。”
    翰林看着手中这张姜东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办好的门卡，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接下来的一周，姜东儿在课余时间陪着爸爸妈妈把A城逛了一遍，翰林也总是抽出时间陪着一起吃饭。
    好不容易熬到爸爸妈妈要回去的前一天，姜东儿觉得自己这一周来都要熬成黄脸婆。
    倒不是不愿意陪爸爸妈妈，而是他们总在耳朵边上唠叨，无论事情多么细，梁女士也能用八百字给你掰扯得细细碎碎，从里到外。
    就连黎琼都同情地看着她，无语凝噎。
    “有你做亲身示范，我是死都不会同意我爸妈来学校看我了。”
    最后一个晚上，姜东儿和翰林一起在上次吃过的“到铃”餐厅请爸爸妈妈吃饭。
    “这里很贵吧？”姜先生一进门看到里面的装潢就问道。
    姜东儿眼睛笑得眯眯的，“反正是爸爸妈妈买单。”
    梁女士挽着女儿的手，斜睨姜先生一眼，“难道你嫌贵？”
    “没有，没有。”姜先生赶忙说道。
    整顿饭下来，翰林一直很体贴地帮忙布菜，礼仪周到。
    大约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梁女士看了姜先生一眼，开口说：“翰林，阿姨问你一个问题你不介意吧？”
    翰林和姜东儿同时看向她。
    翰林微微一笑，说：“阿姨你随便问吧，我没有关系的。”
    姜东儿皱紧眉头瞪着妈妈，不知道她想要问什么。
    梁女士笑眯眯地说：“阿姨只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啊？”
    翰林沉默了一下，说：“还不知道，我学的专业是工商管理，现在也只是大一，我还需要多收集一些信息才能够做出判断。”
    “自己有主意就好，阿姨并不是要一个准确的答案。”梁女士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的样子，接着说：“第二个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们家东儿啊？”
    “噗！”姜东儿刚喝了一口饮料，这会儿全部喷出来。她涨红了脸，瞪着妈妈，“你说什么呢！”
    梁女士瞪了姜东儿一眼，“小孩子别插嘴！”
    “你和我男朋友说话我为什么不能插嘴？”姜东儿简直要气哭了，她妈妈这是在向翰林逼婚吗？
    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
    “我和我未来的女婿说话你凭什么插嘴？”梁女士不让分毫，转脸又笑眯眯地看向翰林。
    姜东儿拉住翰林的手，说：“别理我妈，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翰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他没事。
    他说：“姜东儿她什么时候想嫁给我，我就什么时候娶她。”
    翰林一字一句地说出来，很温和，很平静，却有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笃定得像一块敲实的铁，烙红了，在姜东儿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记。
    一句话这样温柔的同时，又带着抚慰人心的效果。姜东儿深深地看着翰林，感动得眼泪要出来。
    一个人，在这一辈子，又能遇到几个能许下“她什么时候想嫁给我，我就什么时候娶她”的承诺的男人？
    那个在别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男朋友。
    那个邻居家的男朋友。
    姜先生和梁女士都点点头。
    这个时候，姜先生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打破这层有点尴尬的安静，他站起来说：“我去买单。”
    “叔叔，我去吧。”翰林站起来说：“这一次是我和小东请你们吃饭，怎么能够让你们付钱呢？”
    “你们都还是孩子，哪里有孩子付钱的道理？”姜先生摆摆手。
    “那更没有晚辈请长辈吃饭还让长辈付钱的道理啊。”翰林笑着说：“我去吧。”
    翰林不容置疑地转身离开包厢。
    其实他可以直接把服务员叫到包厢来的。但是他想借机出去透口气。话虽然说得漂亮，可是姜东儿妈妈言语间的压力依然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等翰林离开后，姜东儿气愤地对妈妈说：“我们现在才大一，你怎么就说这种话？”
    梁女士翻了下眼睛，“怎么？怕我把你男朋友吓跑了？”
    “……”
    姜先生出来打圆场，“好了，小东，你妈妈也是为了你好。”
    “就是，我为了你好你也不知道感恩。”妈妈顺着竿子就往上爬。
    姜东儿简直就不想再和妈妈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
    “……”
    “你也知道我是为你好了吧？”
    “……”
    总算把爸爸妈妈送上返程的飞机之后，姜东儿脑袋靠到翰林的身上，说：“我真的好累啊。”
    翰林摸摸姜东儿的脑袋，“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
    但对于姜东儿显然是不可能的。像她这种平时上课玩手机看小说的人来说，这种临时抱佛脚的备考期决定了她的考试分数。
    她在图书馆认认真真地泡了三天。
    第四天，开始考试周。
    伴随着考试周的来临，生活的喧嚣也应景地湮灭于秋天的祥和中。当考试周结束时，秋天已经深了。
    乔乔拉着姜东儿一起去给解商买围巾。姜东儿本来不愿意去，想窝在寝室里面好好看两集韩剧，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也可以帮翰林买一条围巾。以后天气一冷，她就可以看见翰林戴上她买的围巾。那种感觉想想就很温暖。
    于是两个人相伴出门。
    她们乘车到太平街口下，那里有着整个A城最大的购物广场。也是A城最繁华的地方。
    “你最近跟解商怎么样了？”姜东儿问乔乔。
    “什么怎么样？”
    “别装傻，你们是不是已经偷偷摸摸地在一起了。”姜东儿说：“我上一次还看见你们两个在一起书院九号复习。”
    “那次只是巧合遇到了而已。”乔乔辩解说。
    “你别当我是傻子好吗？”姜东儿斜睨乔乔一眼，“解商如果是自己一个人根本不会去书院九号浪费那个钱。”
    解商的节省是整个班都出名的。大家也体谅，他父母双亡的消息随着时间的推进慢慢地被更多人知道，也都知道了为什么解商看上去会有些孤僻。
    乔乔一时语滞，转而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惊喜地说：“对啊，他要是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去书院九号花那个钱，还跟我说什么碰巧。”
    “什么意思？”听乔乔说似乎另有隐情的样子。
    乔乔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之色，说：“那一天我去书院九号的路上碰到他，问他去哪儿，他说去自习，我就问他是不是也去书院九号，他说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他当时肯定不是打算去书院九号，而是准备去别的地方，只是听我这么一提，就说他也去。你说，他是不是已经有点喜欢我了啊？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做呢？”
    姜东儿看着乔乔得意的神色，说：“你可别得意太早，把别人吓走了。”
    “我都吓了他这么久了，也没见他走啊。”
    两个人在新世界大楼里转悠了半天，一个店子一个店子看。
    “你说买哪一条比较好？”乔乔挑了一条红色的和一条白色的，让姜东儿帮忙拿主意。
    姜东儿回忆了一下平时解商穿衣服喜欢的色系，说：“白色吧，解商平时都穿黑的，比较搭。”
    “是吗？”乔乔再次比对了一下两条围巾，决定听取姜东儿的意见。
    姜东儿却迟迟拿不下主意。
    翰林不喜欢毛织的，选择范围便小了一圈，他又不戴白色的、黑色的，选择范围更小了一圈，那些颜色太艳的姜东儿自己也不喜欢。
    挑挑选选好不容易看中一条，却要399元。
    “好贵啊。”乔乔自己手上那条才只要109元。
    姜东儿点点头，“我也觉得，可是其他的都没有合适的。”
    最终还是咬牙买了下来，姜东儿愉快地想：反正是给翰林买东西。
    “那你这个月生活费还够吗？”乔乔问。
    在爸爸妈妈的刻意下，姜东儿每个月只有1500元的生活费，甚至比一般的女生生活费还要少。
    因为在梁女士的观念中，不仅男孩要穷养，女孩也要穷养。
    女孩要培养眼光、大方、气质，但不能培养骄奢。
    姜东儿说：“不够了我就去蹭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