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星猎场

这一天，天气一如既往的恶劣，漫天乌云始终压迫在众人的头顶。纷飞的大雪似乎极度依恋着这片大地，持续下落了将近两个月后依旧没有减弱的迹象。道路上的积雪几乎每隔五个小时就要彻底清理一次，而那些未清扫过的地方早已堆积起了超过一个成年人身高的雪层。
    整颗星球仿佛又一次进入了冰川时期，世界除了灰白的色彩再也没有了其它的颜色。无法抵御大雪带来的寒冷和辐射的囚徒只能被安排到室内工作，城里有近一半的设备也因为天气原因不得不停止了运行。加纳城中的物资储备变得越来越紧缺，因饥寒而死去的人也逐渐增多。
    除了几十年前灾难刚刚横扫大陆的那段时间，这样极端的天气在人类有记载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
    今天的马修并没有单独外出狩猎，这几天他已经击杀了足够多的堕落者，也吸收了足够多的黑色物质。现在他所欠缺的是对快速增长的力量的精确控制，所以从早上开始，他就在加纳城的训练场里开始了力量控制的训练。直到黄昏快要降临，他才停止了训练，前往总部去兑换一些物资。
    刚从训练场走出，他就发现今天加纳城的氛围显得有些诡异。这个时间段本该是刚回城的士兵活动的高峰期，可是道路上除了几个还在默默清扫积雪的人，完全没有了其他的身影，空荡荡的道路寂静得让人感到恐惧。
    穿过几条街道，来到通往驻军总部的那条大道后，寂静的场景突然发生了彻底的转变。大道的两边挤满了人群，有些人的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有些人脸上则是哀伤、怜悯的表情，更多的人脸上是永恒不变的麻木神情。
    大道的中央，一个披头散发的士兵正倒在地上。他的全身皮肤裂开，胸膛像是遭受了炮弹的轰击般，深深凹陷了下去。鲜血肆意地从所有的伤口中涌出，将他身上的衣服和身下的雪地都染得通红。
    在这名士兵的身前不远处，阿瑟正阴沉着脸站在那儿，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地上的那个士兵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他刚将身体撑起了一半，身上就陆续传来了骨头爆裂的声音。更多的鲜血喷溅了出来，他再次无力地倒了下去。
    阿瑟突然笑了起来，他慢慢走上前去，一脚踩在士兵的头上，将他的半边脑袋踩进了雪地里。
    士兵痛苦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无法从那只脚下挣脱出来。他的动作缓缓变慢，最后完全停止了下来。
    阿瑟一脚踹飞了士兵愈发冰冷的躯体，微笑着说道：“真是遗憾啊，只差一点你就能接下这一拳了。不过差一点也是差，我可不会在这方面放水！”
    士兵在雪地上滚了数圈，最终停在了马修的身前。他那张沾满血迹的扭曲脸孔恰巧正对着马修，原本应该十分凄惨的脸上此时却显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在看清了那张脸后，马修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急剧跳动了起来，死亡的恐惧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那个倒地不起的士兵，居然就是卡隆！
    在马修惊惧的眼神中，阿瑟一步步向他走了过来。两人刚好相距十米的时候，阿瑟停下了脚步，对着他露出一个戏谑的笑脸：“我记得你就是马修吧？很好，居然主动走出来了。听说不久前你和卡隆在外面干了某些不得了的事情，今天我只想见识见识，你是否有资格让我不再追究那些事情！”
    随着阿瑟的话音落下，一股压迫性的气息突然向着马修冲去，道路中央的寒风甚至在一瞬间被强行改变了方向。沉重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在马修的周身，似乎只要他稍有异动，就会有一只蛰伏的巨兽从这股气息中跳出来，一口将他吞噬。
    仅仅是气势的交锋，马修就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战胜对方，至少比他强的卡隆也没能活下来。而阿瑟的真正实力到底强到了什么程度，甚至他到底是四阶还是五阶，加纳城中根本没有人知道。人们只知道，只需要一招，阿瑟就可以打倒任何敢于和他交手的人。
    “怎么？害怕了么？不要紧的，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能撑过一拳就足够了！”阿瑟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他轻松地捏了捏拳头，接着对马修说道：“给你一分钟的准备时间，应该够了吧？”
    汗水从马修的额头冒出来，在眉头上结成了冰晶。在这种情况下，一分钟的时间，对于加纳城的大部分士兵来说，最好的使用方法是先回想一下过往的难忘时光，再展望一下来生的美好生活，然后微笑着迎接死亡的降临。面对绝望，不少人会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
    但即使是在数十年前那场毁灭世界的灾难中，仍然有无数多的人从死亡中挣扎了出来，为了抓住那一点微不可见的希望而继续走下去。和那些活下来的人一样，马修也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即使前进的道路被绝望封死，即使唯一的选择就是硬接下阿瑟的拳头，他也要倾尽全力往前冲刺。
    在他的内心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回应了他的意志。血怒不由自主地发动，全身的鲜血开始沸腾，于血管中尽情地奔涌。从未有过的澎湃力量从四肢百骸流出，短短几秒之内就充斥了整个身躯。
    昏迷了一个月后第一次使用这种能力，马修只觉得浑身激发的力量比以前强大了数倍，那种几乎快要决堤的汹涌能量浪潮让他体会到了无比畅快的感觉。他的体温迅速升高，甚至有一股隐约可见的红色烈焰出现在了他的周身，将周围的积雪全部融化。随着力量的不断攀升，笼罩着在他心头的恐惧渐渐被冲散。那一点微不可见的希望也在迅速放大，似乎只要用力伸出手去，就可以将其牢牢抓住。
    “哦？不错不错，可惜可惜！”阿瑟发出莫名其妙的感慨，他看向马修的眼神也不再是那么心不在焉，而好像是找到了某种新奇的玩具一样，充满了好奇，却又有一些失望。
    望着身上气势不断攀升的马修，周围的人群中也发出了各种嘈杂的谈论声。有人取笑马修不自量力，不如趁着最后一点时间留下几句遗言；有人则惋惜这样一个实力不俗的少年马上就要变成雪地中冰冷的尸体；更多的人则抱着纯粹的看戏心态，别人的生死与他们完全无关。随着时间一秒一秒流逝，这些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整条大道除了风声再也没有了别的响动。
    “时间到了！”当一分钟的最后一秒逝去时，阿瑟非常准时地发动了进攻。
    在马修的眼中，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下来。阿瑟的右拳一点一点慢慢举向了空中，他的动作看似非常缓慢，实际上却是快到了极点。随着拳头慢慢举起，空中的猛烈寒风仿佛也被浓重的杀气凝固了一般。呼啸的风声消失，纷飞的雪花垂直落了下来。
    此时，在快速的催动下，马修的力量也已经攀升到了极点。体内的能量浪潮不停拍击着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无数的细胞同时兴奋地尖叫着。马修同样举起了右拳，黯淡的红色烈焰在他的拳头上凝聚，杀戮的气息融成了一把可以刺破一切的利剑。
    当拳头举到了身侧的时候，阿瑟微微向前踏出了一步。这看上去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他的身影却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雪地上像是炸开了一道撕裂大地的雷霆，静止的狂风发出了压抑多时的怒吼，空中的所有雪花如急速射出的冰锥般向着马修飞去。空气和急速前行的阿瑟发生了剧烈的摩擦，甚至有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和熊熊烈火从那道模糊的身影上传出。被挤压的空气如炸弹爆炸的冲击波向着四面散去，围观人群的耳膜被震得嗡嗡直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面倒去。
    在众人看来，这一拳明显超过了击杀卡隆的那一拳所拥有的力量。在场的大多数人碰上这只拳头，恐怕只会落个粉骨碎身的下场。
    在阿瑟的拳头挥击而至的那一刻，马修的拳头也倾尽全力迎了上去。周身的积雪被炸裂开来，在他前方的积雪也瞬间被挥发，露出的水泥地上甚至留下了焦灼的黑色痕迹。两道狂风在道路的中间相遇，马修的拳风中尽是炽热的能量；而阿瑟全身涌动的能量虽然炽热，但他挥出的拳头却比大雪还要冰寒。
    阿瑟的速度已经快到了马修的眼睛完全无法捕捉的程度，但从一开始就停留在心脏处的强烈刺激说明他一直将拳头对准了马修的心脏。凭着本能的反应，马修的拳头对上了那道刺痛心脏的威胁。
    零点几秒的时间里，对撞的风暴从无到有，从轻微到狂暴，大道两边的所有物体都被这股风暴吹响了外围。
    当两人的拳头终于碰撞在一起时，就像是两颗急速飞行的导弹相互命中了对方一样，剧烈的爆破声伴随着强大的冲击波迅速从对撞点向着外围横扫而去。原本就站立不稳的士兵立即就被掀翻在了地上；路旁堆积的成块积雪被冲击波撕裂，然后被扫向更远处；竖立在两边的大楼上也有不少玻璃窗被震碎，哗啦啦地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