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历三七五二一年,地球。
初春的天色还很短,路上又耽搁三个小时,当简昊明把车开进那个应该是杨霄老家的小县城里时,天上已经高高挂着一个月亮。简昊明找了间还算看得过去的酒店住了进去,顺便拿出杨霄简历上的照片,在酒店内打听了一下,理所当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
简昊明并没有灰心,早早睡下了,打算明早继续努力。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醒了。倒不是因为他太惦记这件事,而是因为忽然肚子疼,是被疼醒的。简昊明一直都有些胃病,时不时就这么疼一下,也没太在意,只照常吞了颗胃药。
他顶着暗沉沉的天空离开那酒店,继续开着那辆小跑车,在县城里慢悠悠地转悠着,隔断时间就下车找堆路人问问认不认识杨霄,用的还是简历上的那张照片。
这种效率当然是很糟糕的,但简昊明也知道急不来,就当散心了,沿途看看风景也不错。
问了一个小时,没什么线索。
问了两个小时,还是没什么线索。
问了三个小时……终于有个上街买菜的老太太看着照片“咦”了一声,“这不是老杨家的儿子吗?”
简昊明一下子觉得星星都亮了,连忙客客气气地表示自己是杨霄以前的同事,因为工作上的遗留问题来找对方,最后问出这个“老杨”指的是一个养花的中年男人,在县城东边包了一大片花园。
末了,老太太还笑眯眯地表示:这时节,山茶花正开着,现在过去还能看看美景。
简昊明道了谢,一路开向城东。
不到一个半小时,简昊明就出了城,果然看到一片养花地,开近一看,这片地还有个门,视线再往边上一转,门里面不远就是正开着的山茶花田,花田中间还站着一个人。
人影渐渐地近了。那是个穿着白色衣衫的青年,拿着水管浇着花,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动作,但早晨的阳光洒下来,透着水流溅出的层层雾气,偏偏就把这个人影衬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柔和与美好来。
简昊明忍不住再次降低了车速,极缓极慢地开过去。
白衣青年将垂落在脸侧的头发拨到耳后,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庞,果然就是简昊明正苦苦寻找着的杨霄。杨霄伸出手,摸了摸刚被洒上一层水珠的山茶花,轻轻摘下一朵来,放在唇边嗅了嗅,一时之间红花映着薄唇,竟然显出一种别样的风情,然后……他把那朵花塞进嘴里,吧唧一下嚼嚼吞了。
简昊明一不小心踩了油门,差点一车子撞到树上,连忙又一个急刹车。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实在太过刺耳,杨霄回过了头来。
脸还是那张脸,洁白的皮肤,秀挺的鼻子,密而长的睫毛,镜片下微微上挑的双眼,微薄透粉的嘴唇,柔软的短发,和简昊明初次见他时一样。简昊明承认,要不是因为那朵花,他大概还会继续沉浸在那种和第一次见面时别无二致的惊艳里面。
好在他现在已经清醒了,很快就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简昊明从车内走出,甩手关上车门,大跨步走到了花田的大门前,敲了敲门框,“杨霄……还记得我吗?”
杨霄眯起了眼睛,仔细把简昊明打量个遍。
就在简昊明忍不住开始思考“万一他也忘了我该怎么办”的时候,杨霄终于从里面打开了门,语气平淡地问,“你来做什么?”
“来找你。”简昊明开门见山,“最近我这边出了一点意外,可能和你有关系,所以过来问问。”
“我现在和你没有关系。”杨霄回头继续浇起了花。
简昊明忽略了这句,想了一会,最后决定还是直接点,“你听说过男人怀孕的怪事吗?”
杨霄的手顿时抖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再次看了过来。
“看来你果然知道点什么……”
杨霄把水管丢到地上,猛地扑过去抓住了简昊明的胳膊,神情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哀痛,话都说不清了,“你、你……你说什么?你不会是……不、不可能的……怎么会……”
简昊明被他给吓了一跳。在他有限的记忆里,杨霄一直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就连表情都很少变化,更别说是这种异常激动的模样了。
杨霄用手心扣住简昊明的手心,似乎在用这种方式验证什么。片刻之后他放开了简昊明,后退两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木然。
“怎么了?”简昊明忍不住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我该不会真的……”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杨霄又恢复了那种冷清的样子。他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简昊明只觉得自己蛋碎了一地。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他还是蛋碎了一地。
“开玩笑?这种一听就是瞎扯的东西,居然是真的?我一个大男人,居然真的怀孕了!”简昊明满心的惶恐,忍不住全部发泄在了眼前这个“罪魁祸首”身上,“为什么偏偏是我遇到这种事?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你这个怪物!”
杨霄猛地抬起头,直直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难道说错了?出了这种事情,我们两个中必然有一个是怪物!不是你,难道还能是我?”
杨霄紧紧握住了拳头,片刻之后又松开,摆出一副冷静的态度,“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简昊明扯出一副冷笑,“我倒是小看了你。本来还以为你是个省心的家伙,至少你没有像那些个货色一样,动不动就纠缠不休。没想到你更厉害,居然给我用这招。”
“什么意思?”
“你早就知道你能让我怀孕,不是吗?”简昊明说,“不满足于谈一场恋爱,非得惦记着男人的家产,所以用孩子来绑住男人,逼迫本来不想娶自己的男人不得不娶,这不是某种下贱的女人最爱用的一招?我家老爸和这种女人纠缠了一辈子,我以前还笑话他来着,没想到我自己居然也会遇到。更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男人。”
就算杨霄再想冷静,听到这些话也气得脸色发白,“你真这么想?”
“不然呢?”
“好。”杨霄弯腰重新捡起了那截水管,“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我不惦记你那点家产,我也不想再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回去吧,我就当你没来过。”
“回去?”简昊明急了:他千辛万苦找过来,求的可不是这种结果。
那他求的究竟是什么结果?简昊明现在也不太清楚,但杨霄是腹中孩子另一半的根源,不能让杨霄就这么置身事外,这是绝对的。
“如果我就这么回去,孩子怎么办?”简昊明两步走过去,扣住杨霄的肩膀,“你不管了?”
杨霄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然后淡淡地说,“堕了吧。”
……堕胎?
简昊明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个字眼的时候,心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反正不痛快。
杨霄能说出这种话,已经表明了态度。既然都这样了,还能指望什么?简昊明想:虽然这事情有点惊世骇俗,但他就算一个人,难道还生不了孩子了?
简昊明放开了杨霄的肩膀,慢慢向后退去,一步一步往后退着。
杨霄听着他的脚步声,没有回头。
简昊明一直退出了门外,回到跑车那儿。但杨霄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汽车门打开,反倒是“噗”地一声传来,好像肉体摔到地面的声音。
杨霄忍不住回过头,就看到简昊明卧倒在离车门两米的地上,身体蜷得像只虾,两只手都捂着肚子,脸色疼得发白,满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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