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公主

第58章


赵姬不愿意,她哭道:
“妾虽出身卑贱,但也略知礼仪。今妾身已属吕先生,且已有了吕先生的血脉,再要我去侍候秦公子,实在不愿……”
吕不韦便把她搂在怀中哄道:
“爱姬所言极是,从我本意说,你我正在情浓意酽鱼水欢洽时,岂愿意把你送人?可是你我生在群雄争霸的乱世,要想立身于世,并进而求得发达,只图拘守礼法,过安分日子,那是不行的。你看,现在摆在这里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抓住了,将来你就是王后,就是国母,就是天下第一女人;我,也跟着沾光,说不定当宰相,当‘太上皇’……”
赵姬被说动了,但她又说:
“妾愿听先生安排,可是,我怕……”
“此事只有你我知道,有什么可怕的?”吕不韦说:“当然也不免冒点风险,就像我做生意,也有把老本蚀光的时候;不过,要想干大事,成大气候,就得冒点大风险……”
“妾是说……”赵姬红着脸,欲言又止。但她终于说出:
“想那子楚公子,也是邯郸城里尽人皆知的风月场中人,妾身已破,且有了身孕,那子楚怕不知道?”
吕不韦听了笑道:
“对此,我已想好了弥补的办法。”
“什么办法?”
吕不韦岔开话题,问道:
“你听过‘三代王后’、‘七为夫人’、‘九为寡妇’的故事吗?”
赵姬摇摇头。
“我说给你听。”吕不韦细细对她讲来:
“春秋时期,郑穆公生了个女儿,美貌无比,因嫁给陈国夏大夫为妻,人称夏姬。
“夏姬十五岁那年,梦见一英俊男子,与她发生关系,教她可葆青春永驻的采补之术和永保处女之身的内视之法。
“夏姬学了这些方法果然童颜不改,青春常在,不论岁月怎么增加,她都照样美丽窃窕,妩媚动人。许多有地位的男人都倾倒于她的美色,想方设法与她相会。其中有陈灵公、楚庄公、晋景公,有大夫孔宁、屈巫,还有将军连尹襄等等。凡与她发生关系的男人都当她是处女,对她特别喜爱。
“只是,凡与她发生过关系的男人都不长寿,原因是她的采阳补阴青春不老术损伤了男人,使他们体衰而亡。可尽管如此,一些男人仍贪恋她的美色和不同一般的妙处,纷纷与她往来,因而发生多起争风吃醋动刀子杀人的事件。”
“夏姬一生,与陈灵公等三个国君有不正当关系,故称‘三代王后’;她先后嫁了七次,故称‘七为夫人’;有九个丈夫死于她的采补之术,故称‘九为寡妇’……”
赵姬听了吃惊道:
“这么说来,这采补之术是万万学不得的了……”
“不过,你想学也学不到了,它久已失传了;只是这内视之法已流传下来。现在,你正需要。”
“那你教我?”
“我……”吕不韦犹豫了一下说:“我还不会哩……”
其实,吕不韦并不是不会,他本性风流,又是家财万贯的巨商,早就花重金学得一身男欢女爱的本事。但他是一个有政治野心的人,他要把他疼爱的赵姬送给子楚本来就舍不得,如果再把那讨人喜爱的法子亲自教给她,岂不与她更加难舍难分了?他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感,下狠心突破赵姬那张情爱之网。于是他咬咬牙说:
“我不会,我府中有个女巫,她会,我让她教你……”
就这样,赵姬学得了一手永保处女身的“绝活”,哄过了子楚,使他对嬴政是自己的亲子深信不疑。子楚后来登上王位后,便立赵姬为王后。赵姬则凭籍自己这手特殊的本事,在秦宫中风流了几十年。在她弥留之际,便把一贯忠实于自己的贴身宫女吴女推荐给嬴政,又把自己秘不示人的绝活传授给她,使她很快得到嬴政的欢心,顺顺当当升上兴乐宫王后的宝座。作为女人,吴后算登上荣华富贵的顶峰了;但作为女人,她太孤独。秦始皇虽然对她多一份光顾,但后宫佳丽成千上万,轮上一次也不容易,她便把心思寄托在儿女身上。但儿子长大后便分封去了外地,一年也难见上一面;女儿十岁那年随秦始皇巡游病死在旅途。于是,她把一腔母爱洒向华阳公主。
然而宫中的规矩太多,她不可能对华阳公主有过多的接近,只是心里默念她,关怀着她,尽可能找机会探视她,照顾她。她瘫痪的腿好了,她高兴;她长大了,她高兴;她要嫁人成家立业了,她更高兴——而当她的婚姻遇到麻烦、并可能演变成一场惨烈的悲剧时,她心里升起一阵莫名的焦虑与恐惧。
她决定去救她。她知道秦始皇是无法改变的,只有改变她,说服她放弃高渐离。
可是这很难,难在不能明说。
那天,她试探着说了一下,看她那非他不嫁的坚决态度,她又失去了信心;但是,作为她母亲的好姊妹,她不忍心看着华阳闭着眼睛走上那条绝路。
她决定再把话挑明些说。那天说得也太含糊,而且,对她的死心踏地还得想出使她脑筋开窍的办法。
吴后认为华阳公主脑子不开窍是因为她书读得太多。从小瘫痪在床,成天不吭声地摆弄那些刻满了弯弯曲曲文字的竹片。上面好些都是教唆青年男女反对父母主宰自己婚姻的,什么“母也天只,不惊人只”;什么“之死矢靡它”(到死都不改主张)。动不动寻死觅活的,值得吗?既然值不得,她又为什么那样死心眼呢?吴后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早已把身子给了高渐离。上天也太不公平,为什么对女人苛刻?只要与男人有了那种关系,第二个男人就知道,就不得了,闹得女人脸无处搁。
吴后觉得已找到了原因,决定“对症下药”地去说服她,去帮助她,去拯救她。
华阳公主对自己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她成天在兴奋与欢乐里计算着日子,久久盼望的那天眼看就要到了。一想到那天,她心里就突突跳个不停,她日夜思念着的、崇敬着的他好像已站在面前,他柔软的胡须已挨着她的脸,他闪亮发烫的目光正深情地盯着她,他有力的双臂正紧紧地拥抱着她,把她使劲地在他胸膛上揉搓,就像那个雷鸣闪电大雨滂沦的下午……
“我的乖女儿,你怎么还在睡呀?”门帘一翻,吴后笑吟吟地出现在华阳公主面前。
因为整日沉浸在兴奋与欢乐里,昨晚华阳公主一夜没睡,快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睡去。梦里又尽是甜蜜与欢快,直到吴后喊叫着走进她的寝室才把她吵醒。
她有些不好意思,赶快从床上坐起来红着脸说:
“母后驾到,小女贪睡未能迎接,望母后恕罪……”
吴后快走两步,把华阳按在被窝里,笑着说:
“睡倒睡倒,不用起来,小心受凉……”吴后一面为她掖被子,一面接着说:“要当新娘子了,高兴得晚上睡不着觉,快天亮了打个盹,又睡过了,是不?”
“母后——”华阳拖长了声音,撒娇说:“女儿一辈子的大事,不知该怎么办,母后也不关心关心指点指点,还在一旁笑话俺……”
“哎呀,我的小公主,这几天,我天天都在惦记你。你看,今天一大早就来了,你还说不关心。你这个不讲良心的小妮子……”
说着,两人搂着一阵哈哈大笑。
“我告诉你,”吴后左右看看没有宫女在旁,放低声说:“我今天来,是来给你说几句最最体己话的……”
见吴后神秘兮兮的样子,华阳公主弯了腰把耳朵凑进吴后的嘴边,也做出神秘兮兮的样子放低声说:
“母后请讲,女儿恭听。”
吴后见了,举手在华阳脸上拧了一把说:
“淘气鬼,给你说正经话。你要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我听,我听……”华阳说着,把头拱得更拢了。
“那好,你听着。再过两天,你就当新娘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过日子了,我问你,你知道怎样才能最讨男人喜欢吗?”
“互敬互爱。”华阳回答。
“不对。”
“夫唱妇随。我嘛,不拿公主架子。”
“不对。”
“替他生儿育女。”
“也不对。”
华阳公主有些迷惑,偏着头看着吴后说: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我就说不准了。母后您快告诉我……”
“我说嘛,一个女人最能讨男人喜欢就是她要是个女人。”
华阳公主笑了。
“你别笑,”吴后慎重其事、小心翼翼地说:“成亲时,男人们对女人是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这点,都是很看重的……”
华阳公主不笑了,脸上顿时升起两片红云。她想,当初在父皇面前被迫说出自己已是高渐离的人那句话难道她知道了?这完全可能,不仅父皇会对她讲,老太后生前也会对她讲……
吴后见华阳公主低头不语,便又接着试探说:
“要是,要是你在这以前……破了身,我可以,可以帮你,帮你复原……保你夫妻一辈子和睦……”
吴后是在点化她,让她放弃高渐离,准备接受父皇的另外安排。至于与高渐离发生的那种关系,可以通过弥补完好如初,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可是华阳公主并没有听出吴后的弦外之音,只当是在奚落她,笑话她,变脸说道:
“母后,女儿那件事也许是做错了,可是不那样父皇会同意我与高先生的婚事吗?该打该罚,由便母后,只是请母后不要耻笑女儿,女儿也是不得已,谁叫我从小就没有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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