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窥

“真正的痛苦是人们默然承受的，不愿别人怜悯和安慰的痛苦。”
    ——爱默生
    【离沉岳】2018年06月22日08:52
    离沉岳一觉醒来，觉得自己身上的疲惫和那难以忍受的头疼，已经好了许多。他立刻问起赵攀，自己的行为是否已对南极的那艘鲲艎造成了影响。赵攀却道那鲲艎仍在南极洲停泊，枭影守卫森严，一时之间各国均无法可想。
    离沉岳听完后，面色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赵攀见状忙叮嘱他，目前他的情况已经可以下床稍作走动，但全身组织受损严重，在治疗结束之前，绝对不可以再回“窥”中，否则会有性命之忧。离沉岳也并未冲动行事，此刻他亟需将在窥中获得的所有信息梳理清楚。他想的很清楚，自己之前的尝试已经失败，若不经总结便再次贸然进行尝试，怕是失败的可能性更大。此刻他心中，共有三大疑问：
    其一，便是关于和氏璧与隋侯珠的下落。赵高死后，廻魂罍与那一璧一珠，均落入了扶苏手中。在离沉岳最后一次进入“窥”中时，并未确切知晓此二物的下落。但离沉岳根据自己难以用意识影响扶苏，造成廻魂罍未被摧毁的事实推测，扶苏应仍固执地将和氏璧与隋侯珠交于了尤的后人。但若真的如此，这一璧一珠又怎么会成为离家的传家之宝？
    其二，尤控制始皇帝、控制赵高，其目的究竟是什么已无从知晓。可离沉岳可以肯定一件事，他在当代指使刘国权，让人类建造极昼盘而重蹈华胥族的覆辙，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灾难。但尤明明是反对滥用科技，破坏环境之人。华胥族的老族长早已逝去多年，连精魂都未曾留下分毫，尤这么做的目的不可能是为了复仇。如此翻天覆地地大动干戈，他又究竟为了什么？
    且不论前两个问题的答案究竟为何，最为困扰离沉岳的问题却是这第三个。廻魂罍中的尤，在秦朝时先附身于始皇帝身上，之后又附于赵高身上。可如今尤的意识究竟附在了何人身上？
    离沉岳想来想去，却觉得赵攀对自己隐瞒了一些事情——自秦之后便消失了两千多年的廻魂罍，经历了无数朝代的洗礼都未曾暴露其秘密，却恰巧被现代的营梓荣突然发现，并重新带入了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社会。若依赵攀所言，营梓荣便是所有阴谋的主使，他同枭影是同一人，而由此得出的结论，便是廻魂罍中的意识，这么久以来都附身在营梓荣身上。
    可这个结论明显已经难以站住脚：离沉岳亲眼所见，营梓荣死在了莽莽冰原之上，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见到廻魂罍。可如今的种种迹象却表明，营梓荣的死亡，并没有对枭影造成任何影响！若营梓荣便是枭影，如今又是谁在代替他扮演着枭影的角色，又究竟是谁仍能指挥着那些黑衣士兵，继续可能只有营梓荣一人知道的后续计划？
    如此看来，枭影一定另有其人，而且此人深藏不漏，到现在为止没有露出分毫的破绽。这个人究竟是谁？
    见离沉岳不说话，赵攀便坐到了他的身旁，询问起他究竟在“窥”中看到了什么。
    离沉岳只得同赵攀从头到尾讲述了自己在“窥”中的见闻。赵攀听完离沉岳的叙述后，赞叹道：“想不到呀，离总的这枚东西，竟如此神通广大！若照你所言，我们现在的历史，都是本不应发生的？”
    离沉岳摇了摇头：“似乎也并非如此。‘灵芯’的秘密是在太过深奥，像我这次就完全没有影响到任何历史，未曾做出任何改变。”
    “这一切都太过于虚幻，若是在遇到你们之前，我一定难以相信！”赵攀佯笑道：“不过许多细节，仔细回想起来，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就好比中国古时的长袍，对于两条腿走路的人来说，这样的服装实在很不方便。但若真的有人下半身长了一条粗大的尾巴，却便忽然显得合理许多。”
    她继续安慰道：“不过即便照你所说，你继承了‘伊耆’无比强大的精神力，‘窥’也可以让你穿越时空，去影响千年、万年前的自己，可我觉得每个时候的人，都有每个时候的局限性。你无法影响扶苏，或许便是因为如此——因为你们所隔年代太过久远，你的思想他无法理解，也就很难受影响。况且，人类的自由意志何其强大，想要强行改变，又谈何容易！”
    “虽然我没有能够改变这一切，扶苏也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坚定地排斥了我，可我仍想知道，昏倒之后的他，后来怎么样了……”离沉岳觉得很有道理，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据我所知——”未曾想到赵攀竟然仍接过了离沉岳的话，解释道：“在那之后，扶苏一病不起，不久之后便去世了。”
    “怎么会？难道是因为我？”离沉岳一怔。
    赵攀道：“现在看来，他或许真的是因为意识中两股记忆的冲撞，最终导致了肉体不堪重负。因为他便是你，你便是他，只是你们的记忆和时代不同，难以相互认同罢了。”
    “那后来呢？那些尤的后人是否一直生存到了今日？扶苏和骊瑶，又怎样了？”
    “扶苏死后，骊瑶为他精心镌刻刻了一座石……碑……”赵攀说到这里，忽然似说错了话一般猛地一顿，让离沉岳觉得十分怪异。但她立刻咳嗽了两声，紧接着道：“后来，石碑也不知所踪，所有一切都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从历史上消失了。”
    离沉岳没有将自己的怀疑表现出来，但是他心中却暗自怀疑起来——赵攀刚开始结果自己话茬的时候，他还不以为意。可方才赵攀的那一迟疑，却让他觉得赵攀有些不对劲。他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但总觉得赵攀之前头头是道的分析中，有哪里不太对劲。而且，她为何会对扶苏去世后刻碑这样原本不应出现在史书中的小事，都知道一二？
    为了不引起赵攀的怀疑，他便又胡乱聊了约有半个钟头。随后他才称自己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下。赵攀似乎没有发觉离沉岳的怀疑，将他安排睡下后便离开了。可离沉岳心中，却在不断地回忆着方才同赵攀的对话。
    终于，他察觉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尚在承德避难所时，兄长曾同自己提起，孙南洋在香港向他的一些营梓荣的往事。虽然自己不曾亲眼看到，可孙南洋描述中营梓荣所到之处，那片一旦打雷便会出现人影的深潭，应当正是尤的埋骨之所！
    而在孙南阳的故事中，营梓荣之所以会深入边境，并且遇见苗女奴薇，全都是由于一块不明来历石碑。而这块石碑上所记载的，正是关于始皇帝长子扶苏的相关事迹，并且似乎提到了一种可以影响全球的巨大力量。
    而让离沉岳怀疑的，并不仅仅是这一连串巧合。他清楚地记得，老哥曾特地嘱咐自己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因为孙南洋说这件事营梓荣一直当做秘密保守着，除了一本他藏在家中的通讯日志外，官方没有任何记录，除了当年亲身经历的他与石班长外，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
    既然如此，赵攀又是如何知道，这块石碑的？
    离沉岳越想越觉得自己浑身汗毛直立。他不敢想象，这个笑靥如花，平易近人的女人，这个自己曾一度十分信任，且救过老爹、老哥，甚至救过自己不止一次的国安部部长，究竟还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离沉岳在心中不断问自己，赵攀的真实身份究竟为何。但一个让他不寒而栗，却最为可能的想法逐渐在他脑中成形，挥之不去——赵攀似乎同所有关键的人与事都有所联系：刘国权、极昼计划、营梓荣、石碑、廻魂罍、鲲艎、南极……而至今为止，唯有一人同所有这些事情都有关联且仍然活着！
    离沉岳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赵攀才是那个一直位于暗处，让人完全摸不清底细的枭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