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窥

“爱之花开放的地方，生命便能欣欣向荣。”
    ——梵高
    【离沉岳】2018年06月25日22:31
    轨道上，穆煜曦操纵着的那艘鲲艎，用近乎于极限的转弯姿态径直撞了过来。如此大强度的姿态改变，让鲲艎的舰体都发出了一阵阵金属摩擦挤压的噪音。离沉岳也被这样大胆的行为惊到了，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仍被赵攀控制着，惊呼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赵攀见离沉岳脸色一变，立刻警觉起来：“你想做什么？”
    还没等她问完，只听有人来报：“枭影大人，有一艘鲲艎失去了控制，正撞向我舰，规避已然来不及了，请求将其击落！”
    赵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离沉岳——莫非刚才离沉岳的惊呼，便是他已得知了即将到来的撞击？她无法相信这一刻所发生的事情，同捆绑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盲眼少年，竟会有些关系。
    “一群饭桶！这还用我下令？所有火炮立刻开火！”赵攀的声音由于紧张而变了调。舰队中，只有赵攀所在的这艘鲲艎上载有火炮。离沉岳一直都觉得这艘鲲艎同其余几艘鲲艎看上去不太相似，此时听到“火炮”二字的他才忽然明白过来，这艘鲲艎，便是当年尤迫降在南极大陆的那艘，西部方舟二号！
    随着命令的下达，离沉岳看到舰体上下打开了无数火炮舱口，巨大的炮管纷纷从舰体内部伸出，并将炮口调转，指向了来袭的舰体。离沉岳在“窥”中早已见识过这种火炮的巨大威力，他不由得叫了一声：“不要！”
    可巨炮并没有因为他的呼叫而停止开火，随着一轮齐射，离沉岳看到穆煜曦她们舰体的外壳上，直接被轰出了数百个足有篮球场大小的破损。可那艘鲲艎并没有降低速度，反而开启了全部引擎的加力，不断地提速。
    “撞过来了！快给我转向！”赵攀从手中的全系投影中看到了两舰的态势，知道至少还有需要两轮齐射，才能将对方的舰体完全摧毁。而此时两件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一百公里了。离沉岳感到身下的巨舰忽然传来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离心力，随后他听见舰体内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轰隆声，自己所在的鲲艎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调整了炮口，发起了第二轮齐射！
    这一次转向后的齐射，并没有全部命中，而脱靶的炮火，径直飞向了周围闪避不及的几艘鲲艎。整个舰队登时乱作一团，几乎没有一条舰是完好的。而穆煜曦他们的那艘舰，在经受过第二波炮火袭击后，舰体更加破碎，速度也明显降了下来，似乎动力系统也遭受了损伤。
    “啊——”在炮弹击中舰体的瞬间，离沉岳似乎听到了一声穆煜曦凄厉的惨叫。他这才意识到，穆煜曦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正用自己的意识操纵着那艘鲲艎的中央电脑。此刻的炮击，就好比是打在穆煜曦自己的身体上一般！
    离沉岳心急如焚，却忽然在这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好似懂得他的想法一般，源源不绝地从体内扩展出去，一直抵达了穆煜曦的身边。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他便已经明白了穆煜曦操控鲲艎的方法：
    鲲艎的中央电脑十分复杂，已经几乎有了人类大脑的一切功能，也同人类大脑一样，通过电流进行工作。穆煜曦和樱子在之前共同研究决定了这个铤而走险的方法，让穆煜曦的意识游离于身体之外，随后通过一个简单的高压装置，将意识能量的能级短暂提升，使其可以随着电流进入鲲艎的中央电脑，并操纵其工作指令。
    离沉岳忽然醒悟过来，这些事情之所以会不受控制而又好似有人有意而为地接连发生，都是因为母亲的意识，正在自己的身后，支持着他，保护着他，鼓励着他，指引着他！
    离沉岳知道，只要能稍加阻止，自己的这艘鲲艎便不可能来得及避开撞击了。他决定试一试，用与穆煜曦同样的方法，暂时将自己这艘鲲艎的中央电脑控制起来。
    “妈妈，你会帮我最后一次的，一定……”他口中喃喃道，似在祈祷，语气中却没有一丝怀疑。这次母亲没有给他回答，但当他迅速击中自己的所有精力，却感到母亲那温暖柔和的感觉，将自己包裹了起来，随后进入船体，沿着电子线路畅行无阻，抵达了鲲艎的中央电脑。
    【穆煜曦】2018年06月25日22:33
    穆煜曦没有想到，对方的舰上竟会有武器。首波齐射后，她的第一反应便是立刻打开自己舰上的武器系统。可她的意识翻遍了整个中央电脑，也没有寻到一丝同进攻武器沾边的功能。于是她只得开足马力，继续向前猛冲。
    可就在此时，对方的舰体开始不顾惯性可能带来的舰体损伤，以高于临界值的速度迅速转向，与此同时，第二波齐射开始了。
    接二连三的炮火，直接穿过了在第一轮齐射中千疮百孔的舰体外壳，直接摧毁了舰体右侧的燃料供给设备。这一致命的损伤让整艘鲲艎的动力推进受到了巨大的影响。右侧的主推进器很快便熄火，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个辅助推进器的失灵。原本已快要完成撞击的巨舰，此时忽然放慢了速度。
    控制鲲艎的穆煜曦急了，可她越急，鲲艎的速度却越慢，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炮口再次瞄准，随时都有可能发射。
    穆煜曦知道，自己的这艘舰无论如何也再经受不起一次大规模的齐射了。而此时周围先前还在进行规避动作的巨舰，也纷纷调转船头，想要通过数量的优势，直接将自己的这艘鲲艎击碎压垮。
    更糟糕的是，穆煜曦的意识，此时竟被中央电脑强行阻断了连接。意识跌回身体的瞬间，穆煜曦痛苦地**了一下，随后便立刻起身，查看连接阻断的原因——原来动力受损进一步变得严重，如今所有主推进器均已告失效，所有功率均被转移到了生命维持系统上。而舰体的其他功能都已经被切换到了手动控制，鲲艎的中央电脑也由于供能不足而自动关闭了！
    眼看着自己的这艘鲲艎，已然变成了一艘破破烂烂的铁皮棺材。如今舰上多是药效退去后的病弱伤残之人，载着众人的鲲艎没有足够人手立刻手动转向，也没有任何武器可以自保。机会转瞬即逝，先发制人而不得，如今他们几乎已经对赵攀不再构成任何威胁。
    穆煜曦同樱子、莫正虎三人在鲲艎总控室内，相互安慰着，等待着对方发起最后一击。
    穆煜曦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虽然在关键时刻她忘记了害怕，可此时已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她，又恢复了那个较弱女孩的模样。真空中没有声音，对方开炮的时间完全无从知晓，但过了许久，三人也没有听到炮火倾泻而至所造成的穿透与爆炸声。
    穆煜曦睁开了眼睛，手动将一部分能源传给了全息投影系统。模糊的影像随着缓缓亮起的光芒，渐渐展现在三人的眼前。可画面中的图像，却让他们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整个舰队在一片寂静之中，完全停止了一切动作——打算进行夹击的其余几艘舰，此时都好似死鱼一般，漂浮在一片漆黑的星空中，保持着停止机动前的方向漂移着，但都不再构成威胁。而赵攀的鲲艎上所有的炮口都低垂了下来，不再进行瞄准。而且更为诡异的是，它的舰体竟然停止了转向，并开动马力将舰体姿态重新进行了调整，将舰体的中心位置对准了早已失去动力，却凭借着惯性笔直向正前方撞来的，穆煜曦他们的鲲艎舰艏！
    “别担心，我同你一起努力，我们会成功的！”穆煜曦在惊讶中，听到了离沉岳那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流下了激动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