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长生不负卿

97 棋子的局


天明,今日是中秋十五,大胤因为大难刚停,许早民众们准备祭祀大礼与佳节,热闹腾着烟火地忙碌起来。
    青宅里,沈寅昨夜宿在这里,不过很早便轻手轻脚地从霁柯房内回宫上早朝。霁柯知道今日他的事比较多,便安静地由着他在她额头轻薄,由着他离去。
    待他走后,她睁开眼睛也便醒了。她醒了不久,红尘第一次不敲门地进来,霁柯在门内愣了一下。
    红尘今日有些奇怪,端着水盆子,放在一旁的木架上。
    她抬头道:“我来帮你。”
    霁柯看了她会,点了点头。
    穿衣,洗漱,梳头,画眉……做的细致而温柔的红尘突然对霁柯道:“主子,你真美。”
    霁柯微微一笑:“你也很美。”
    红尘摇了摇头,“我本来不美是跟主子待在一起才变美的,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那年我十四岁,还在红莲教,是教主最喜爱的义女,一身黑乎乎的衣服,面目狰狞,头发也跟个男孩似的不长不短,不辨雌雄,整天拿着刀刃杀人恐吓投毒,谁都怕我,谁都不愿意接近我,我也讨厌所有人,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大人’。久之……我连我自己每日在做什么都不知了,也不知我在何处,我该去哪里,我把自己装进一个巨大而坚硬的壳里,除了义父,与一切为敌。直到那天我被自己人陷害惨烈地中毒在破庙里遇到你,自尊心过强的我让你杀死我,你也真的杀死我。然后,又把我救活。那时你对我说,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你的,其实你更适合红衣,烈焰而执热,试着,换一种活法罢。后来我因为好奇跟着你,后来你教会了我怎么控制自己,后来教主让我在你身边潜伏,你问我要不要安定下来,后来我叫你主子,后来改名叫红尘……有时我想,遇到你,真的是我这生最大的救赎。”
    霁柯握住她的手:“十一年,谢谢你的陪伴。”
    红尘咬住了唇,眼中蒙上了一层薄雾。
    “教主前日找我,说十五过后带我回红莲教,他还是我义父,会待我一如既往的好,若我不应,会对你不好。我想,这次是不是我该道别的时候了。”
    霁柯的眼里一时蒙上一层薄雾,“红尘,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家人,这点,永远不会变。”
    红尘抱着她的手,蹲下痛哭,“可是姐姐你现在不要我了!对吗?”
    霁柯:“为何这么说?”
    红尘:“我就这么感觉,我总觉得有一日你会离我而去,去很远的地方。这十一年来,我一直有这种感觉,所以每一日,我都很珍惜与你相处的日子。然而,你终究还是要走的,我,我也明白的……”
    她匍匐在她膝盖上哭啼,是的,她早有预感,迟早她要离开的。她拥有长生,拥有许多谜一般无法解开的神秘身世。她不属于……这尘世甚至,她知道的。所以,她们最后终究会分别。
    霁柯伸出手,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是最后只是将手轻放在她的发上,“红尘……若你那日的死去,感觉到了一种新生。那有的时候离别,或许也是另外一种,新的相逢。”
    红尘哭了一会,抬头看她,沙哑与眷恋:“所以,我们还会再见。”
    霁柯微微弯了弯唇,“我相信,会的。”
    “姐姐……”
    “一定会的。”
    一阵门推开,“小柯子,今日好热闹,老朽请你去吃早茶!”未央推开门便见红尘泪眼婆娑,霁柯的眼也微微红,一时她头皮发麻,“啊……你,你们这是……”一大早怎么搞得跟生死离别似的。
    红尘抹了抹泪站起来,囹圄道:“我也去,今日我片刻都不离开姐姐的。”
    未央眨了眨眼,狠狠点头:“好啊好啊,多个人多份热闹!”过去她揽住红尘,拍了拍她的肩,红尘能感受到她的安慰,眼睛更红了些。
    再看霁柯她已不知何时眨掉她那难得的泪花,恢复了面瘫……未央不免‘啧’了下。
    霁柯站起身来:“走吧。”
    三人一起出去,走到院落见白扬站在那赏花。未央见他脚步似有退后,被霁柯一把抓住。白扬那一本正经赏花,又不时目光瞟过来的模样,瞧得红尘破涕一笑。
    未央拍了拍发热的额头,而白扬耳朵染上了一丝红晕。未央顿了顿,朝他走去:“债主,喝早茶,你请客?”
    白扬转身,淡淡地点了点头,“我请你们去最好的茶楼。”
    红尘拍了一下手,“那太好了。”
    无极的声音哼了一声道:“你们都出去了,那谁给我做早饭吃?”说着不善而霸气地要灭了他们的眼神觑着。
    未央挑眉不善地回他。
    白扬站在中间,挡断二人交接的杀气。
    红尘过去拽着他:“义父走吧,怎么能忘记你呢!姐姐你是吗?”
    霁柯:“是。”
    无极:“你们不要以为我是想跟你们一起出去,我只是担心我的早饭,未央,你走过去点,你挡本尊的路了。”
    未央:“蛤?你这妖孽一人走两人的路,莫那风骚招摇才是!”
    “你说什么!”
    “教主。”
    “白扬管好你的女人!”
    “义父息怒……”
    霁柯:“哎。”
    身后晨光散落在花草,宅木,潭井,虫蝶翅羽……间。
    *
    皇宫内,御书房的门关上,沈寅放下手中的扇子。
    他转眼看下一旁在喝茶的陈玉:“你觉得如何?”
    陈玉:“我若觉得不怎样,你会把王位让与我?”
    沈寅背靠在椅子后,头看着房梁,摇晃着椅子前后,略微沉思一会道:“虽然我对大胤皇族没什么感情,到现在我也只认为我是沈家的子孙,但我不想给我娘和奶奶制造麻烦。若你把你那一族已自立国都的亲舅们给灭了,我把这位置让与你,也非不可。”
    陈玉看了他一眼。
    “我不想被世人所非议。”
    “那就暗中解决,反正凭你蛰伏陈府这么多年,陈王却不知你不是他亲生骨肉而是他弟弟摆在他身边的一枚棋子,而你这枚棋子却把这两人玩弄在股掌,让两人相互仇杀陷害,便能看见陈候你那可怕的心机。”
    放下茶杯,“陛下知道的可真多。”
    沈寅挑了挑眉:“毕竟是多年的情敌,不找你的空子,我又如何去得到我心所向。”
    陈玉抬头,“我一直以为你没有脑子。”
    沈寅:“我是没有脑子,可是,我若放在心上,脑子可分裂成几个。”
    陈玉叹了口气:“我输了。皇位我没兴趣,这位尚可,你爱如何便如何罢。至于陈王和我叔舅,你莫要插手,他们要死,也只能死在我这枚棋子手里。”
    沈寅瞧着陈玉,其实关于他的身世,还是前些日子他那亲舅想趁大胤陷入危难,一举进入都城赢得王位,这家伙从中做了很多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小动作,还有之前他对霁柯做的种种,与那个他娶回去却无限制容忍她与自己爹通jian的夫人。这才让人调查清楚的,调查清楚之后,沈寅发现他对陈玉的敌意里,悄然地多了一份,个性里不同凡响的欣赏。
    一枚棋子……呵,很期待他最后会如何弄死他‘舅舅’和‘生父’。
    沈寅站起身来,扇着扇子得意着:“十五,我去找阿柯约会了,哈哈……”
    一个茶杯恰时,朝他脸上扔过来!
    沈寅全身颤抖,一会,怒极地将所有折子朝他扔过去。
    然后御书房一阵咚咚锵锵……不歇停地要拆房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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