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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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安好。”黄莺半弯着腰,向相宜行了一个礼,她的声音没了在玉楼春里的娇媚,忽然间沉了几分,还带着略略的嘶哑,让相宜猛的一愣,莫非自己原先都听错了不成,如何这声音就变成这样了。
    “你以后便跟着连翘做事,看她怎么教你罢。我其实已经够了人手,若不是你坚持说要来伺候我,我还真没兴趣多添一个丫鬟。”相宜朝黄莺摆了摆手:“你且抬头让我瞧瞧,方嫂与连翘都说你生得好模样,我却还没看清楚呢。”
    黄莺犹犹豫豫得抬起了头,可却又将脸孔微微转了一半,相宜就只能见到半张脸。
    若是方嫂不说,她还真没觉得这黄莺跟自己长得像,可是方嫂这么说了,相宜仔细打量了黄莺一番,也觉得那鼻子嘴巴有些像自己。她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黄莺,你还真是生得风流模样,以后我定然是不能带你出去的了,大户人家用丫鬟,谁能带那种水灵得几乎要压过自己主子的?若是丫鬟抢了主子的风头,这位主子以后便给了旁人嘲笑的话柄儿了。”
    “姑娘是在取笑黄莺么?”黄莺哑着声音说了一句:“黄莺以后一定会跟着连翘姐姐好好学的。”
    “行,你知道就好,今儿天色晚了,你且自己去歇息罢,你就跟方嫂一间屋子罢,连翘在我屋子上夜。”相宜挥了挥手:“方嫂,你带她去房间。”
    “我也可以伺候姑娘上夜。”黄莺说得急切:“我一定要好好伺候姑娘。”
    “现儿还用不着,你先下去歇息。”相宜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以后还有得是表忠心的时候哪。”
    黄莺讪讪的“哦”了一声,这才转身跟着方嫂往外走。才这一转背,她的脑袋就高高的抬了起来,完全不似方才这种低眉顺眼的模样,走起路来不断扭着身子,一双手也显得格外不安分,在两侧不住的晃动,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方嫂走得快,两步跨出了门,回头见着黄莺走得慢慢悠悠,有些不耐烦,指着旁边的房间道:“咱们俩的房间就在这里,你走快些!”
    “妈妈,我脚程慢,你莫要催我,若你有急事要去做,那你便去,我自己过去整理自己的铺盖。”黄莺轻轻的笑了起来:“劳烦妈妈带路了。”
    方嫂瞥了她一眼,一步就跨进了房间里边,黄莺在门口略略停了下,回头望了一眼房间里边,油灯虽然挑得很是明亮,可她依然看不清那桌子旁边相宜的脸,只能见着她身上穿着的衣裳。
    白色的狐裘,露出里边紫色的织锦衣裳,还闪着莹莹的光,想来是绣了银线。黄莺的嘴角拉了拉,显得格外不高兴,她恨恨的盯着看了几眼,这才转过身去,却见着前边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男子。
    黄莺愣了愣,握紧了自己的包裹,这才慢慢的朝前边走了过去。经过自己房门时,她迅速的往前边溜了两步,就走到了走廊那边,飞快的奔到了那年轻男子面前,无比娇媚的低声喊了一句:“容大少爷。”
    嘉懋转过脸来看了黄莺一眼:“你是谁?”
    黄莺有几分委屈,咬着嘴唇道:“我是骆小姐方才买下的丫鬟,名唤黄莺。”
    “哦。”嘉懋容色淡淡:“那你不该去伺候着你们家姑娘?跑到这里来作甚?”
    “黄莺,黄莺!怎么还没进来?”房间里头响起了方嫂的喊叫声,黄莺听了身子一抖,朝嘉懋行了一礼,露出一段凝脂般的脖颈来,被淡黄的月色映着,似乎有柔柔的光辉:“容大少爷,以后要做什么事情,只管找我……”
    “你该自称奴婢。”嘉懋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抬头看着那乌蓝的天空:“既然要给骆小姐做丫鬟,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后自称奴婢,切忌莫要再弄错了。”
    “容大少爷……”黄莺声音颤抖,眼中盈盈有泪:“我是……”
    “黄莺,还不快些进来,休得打扰了容大少爷!”方嫂在房间里等得有些不耐烦,大步走了出来,拖着黄莺就往房间里走:“果然是花楼里出来的,见着男人就走不动了?以后你少到我们家姑娘面前凑,免得带坏了她!”
    黄莺的眼泪唰唰的流了出来,她转头恋恋不舍的望着嘉懋,实在还想跟他去说上几句话,却又禁不住方嫂的大力气,只能跌跌撞撞跟着进了房间。
    方嫂拖着黄莺的手,一直将她拖到靠墙里边的床上才放开,黄莺一屁股跌坐到了床上,只觉得那床*的,硌着屁股痛。她站起身来揉了揉,一边委委屈屈的望着方嫂:“嫂子,下回轻些,手腕都红了。”
    “现在你来是做粗活的,别老是拿着自己当细皮嫩肉的小姐看待。万花楼好好的养着你,是怕坏了你这身皮肉,到时候卖不出好价钱,可你现儿既然已经跟了我们家姑娘,就该有做粗活准备。”方嫂瞧着黄莺那泪光莹莹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黄莺,也不是我说你,做丫鬟就该有做丫鬟的样子,我们家姑娘心地好,只要你肯干活,不想些歪门邪道,她自然以后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你这一辈子就有盼头了。”
    黄莺呆呆的望着方嫂,过了好半日才慢慢道:“如意郎君?”
    “是啊。”方嫂笑着点头:“姑娘原先几个丫鬟可都嫁得好,那个叫翠芝的,嫁了一个管事,现儿两口子有马有车,算是富人了,还有几个,翠铃翠花的,个个都嫁得好,选了忠厚老实的嫁了,男人都拿她们当宝哪。”
    见黄莺依旧呆呆的站着,方嫂笑着道:“你赶紧收拾床铺,我去给姑娘弄热汤去,西北这边,天寒地冻的,可得将水烧滚些菜好烫脚。”
    “吱呀”一声,门关上了,一屋子冷清。
    黄莺将包裹慢慢打开,从里边摸出了一件衣裳,将衣裳展开,里边有几个纸包。
    她将纸包紧紧的攥在手中,嘴角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容,桌子上那盏油灯昏昏,衬得她的笑容有些诡异。她那笑容,既像哭,又像是在笑,随便换个角度去看,那就是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姑娘,我觉得真有几分相像。容大少爷,你方才也见着了,是不是有点像骆家的二小姐?”连翘眼里有着一种防备的神色:“姑娘,咱们务必小心。”
    嘉懋想了想,有些不确定:“我哪里还记得那骆相钰是什么模样,那时候又没仔细看过她,现儿隔了七八年,更是想不起来。若这个叫黄莺的真是骆相钰,那她为何不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咱们得设个圈套试试她,看她究竟是不是那骆相钰,究竟打算做什么。”
    方嫂从外边一步跨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桶子:“姑娘,该烫脚了。”瞥眼见着嘉懋也在,方嫂笑了笑:“容大少爷,你就不觉得方才那黄莺来找你攀谈有些奇怪?”
    照理来说,一个刚刚买下来的丫鬟,自己带着她去房间收拾整理,自然是乖乖的跟着走回去,可这黄莺却一定要溜到嘉懋面前喊一声容大少爷,这事儿可真是蹊跷,更何况在玉楼春,好似并没有人当着她的面提起嘉懋的姓名,她又是如何得知?
    “我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才来找相宜的。”嘉懋嘿嘿一笑:“我还没宝柱那般自信,以为是个女的就会喜欢他。”
    “不不不,容大少爷,我是指,为何那黄莺知道你的姓名。”方嫂将桶子放到一旁,将挽起的袖子松了下来,一双手蒲扇一般大,红里透出几分深黄颜色。
    “你们难道没有告诉她?”嘉懋惊诧得很,若是相宜她们并没有提起自己的姓名,那这黄莺还真是有些古怪。
    “没有。”相宜摇了摇头,心中忽然收紧——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叫黄莺的,有可能真就是骆相钰。
    若真是她,自己该怎么办?相宜皱起了眉头,脑海里有一张脸孔盘旋不去,细眉细眼,嘴唇薄薄看起来有些尖锐。
    她最喜欢穿大红正红的衣裳,她总爱说大红正红是正妻才能穿的,姨娘只能穿桃红梅红,她经常指着自己骂个不停,附带恶毒的将母亲钱氏也骂得十分不堪:“若不是她托生在华阳钱家,哪里有她嫁到骆家来的时候?愚蠢呆笨,得不了男人的欢心,死人一般没热情,怎么也活了那么久。”
    她骂得恶毒,自己那时候听了气得全身发抖,最初扑过去捶打她,却被她恶狠狠的教训了一番:“都没尊卑大小了不成?这么年纪小小就飞扬跋扈,长大以后少不得是个劣货,现在不教训,到时候可别扫了骆家的名声。”
    再得意的人,也有不得意的时候。
    她最终死了,而且死因都未明白,究竟是被算计死的,还是自己身子熬不住死了的,到现在都没定论。
    若黄莺是骆相钰,那自己要不要告诉她,她母亲已经亡故?
    第二百三十一章容嘉懋将计就计
    公鸡的叫声此起彼伏,扰人清梦。
    相宜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对面小床上的连翘已然不见了身影。
    她翻身起来,将被子掀开,批了夹棉袄子在身上,趿拉了鞋子往门边走了去,门没有闩,她轻轻一拉,一片金色的阳光便涌了进来。
    这西北边关的阳光,似乎跟京城里的阳光有些不同,夹杂着清冷的气息,晒在身上并不觉得温暖,相宜的手摸着门边,只觉得泛泛的有些凉意。
    “姑娘起来了?”连翘与方嫂正站在走廊上头说话,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浅黄衣裳的人。听到响动,三人皆转过身来,连翘脸上有说不出的快活:“姑娘,今儿咱们去茶庄那边瞧瞧?”
    相宜笑着点头:“是,咱们过去看看。”
    黄莺站在一旁,嘴唇翕辟,似乎想说什么,相宜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黄莺你就不用跟我出去了,你到客栈里等着我便是,我们转转就回来,顺便给你去买两套衣裳。”
    连翘上下打量了黄莺一番,掩嘴道:“你穿着这衣裳,怎么看都不像个丫鬟,总得要换件像样的衣裳才行。你就老老实实在客栈等着,我与姑娘出去转转。”
    走廊上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相宜往那边看了过去,就见林茂蓉已经带着紫萧往这边过来,兴高采烈道:“今日一道去玉泉关瞧瞧?我还想买几件皮货带了回去。到时候回京城我母亲骂我,我就拿这皮货来讨好她。”
    相宜笑道:“果然是个好法子。”
    “哎哎哎,你们倒是起得早!”院子门口传来一声惊呼:“我还以为你们该在床上的,没想到也在走廊上呆着了。”
    宝柱来了,带了两个副将,今日他没有穿盔甲,整个人比昨日看上去好像小了一半,瞬间就变了不少。相宜探头看了看宝柱,拢了拢衣裳:“我还没收拾好呢,连翘,快些来帮我梳头净面。”
    林茂蓉瞧了瞧站在院子中央的宝柱,伸手弹了弹走廊的栏杆,上边的暗灰色漆片掉了下来,灰扑扑的往下落,宝柱赶紧一个箭步挪开身子,那几块漆灰片儿掉在了地面上,跟那白色的寒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大小姐,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宝柱抬头看了看,见着林茂蓉一张小圆脸上全是笑容,看上去娇憨可爱,不由得愣了下:“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我让着你。”
    林茂蓉咬着牙齿笑了个不歇:“杨二少爷果然是男子汉,挺能让着人的。”
    宝柱不再搭理她,转身便朝阁楼走了过来,他打算先去找嘉懋。
    黄莺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宝柱与林茂蓉说说笑笑,眼珠子都错不开,旁边紫萧见着她那模样,伸手推了推她,趁着林茂蓉不注意,低声道:“那杨二少爷一看就是喜欢我们家姑娘的,你可别痴心妄想了。”
    “你……”黄莺转脸看了看紫萧,见她一脸不屑,气得直咬牙:“你昨日不还想着要给杨老太爷做姨娘,也好意思说我。”
    “那时候我不知道竟然有这般好事。”紫萧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谁还真愿意做姨娘哪?不过是想借着贵人摆脱了万花楼罢了,现儿我做了我们家姑娘的丫鬟,这心里头却是欢喜。”
    “在那边嘀嘀咕咕的说什么?”林茂蓉转脸看了看紫萧,有些不高兴:“你是怎么做丫鬟的?也不知道机灵些?快些去帮我准备好外出要带的东西,别杵着在这里。”
    紫萧慌慌张张的应了一声,赶紧往林茂蓉的房间走了过去,林茂蓉瞥了一眼黄莺,慢慢悠悠的往相宜房间里走了去。黄莺瞪着林茂蓉的背影,一只手紧紧的捏住栏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不久,相宜已经打扮停当,这边宝柱已经跟着嘉懋从那边赶了过来,还没进门,就听着宝柱爽朗的笑声:“嘉懋也真是的,比女儿家的身子都不如!才到玉泉关一日就说不舒服,你瞧瞧……”
    嘉懋出现在门口,有些无精打采,相宜关切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早上一起来便觉得头晕眼花,有些不舒服。”嘉懋脸色有些苍白,说话都似乎有气无力,软绵绵的。
    “那你赶紧去歇着。”相宜有些担心,走到了嘉懋身边,一只手贴在他的额角:“有些烫手哪。”
    “不打紧,我陪你出去,这算得了什么。”嘉懋勉强的朝相宜笑了笑:“我还能撑得住,别听宝柱的,我哪就这样娇弱了。”
    “不行不行,你这模样怎么还能出去?快些到客栈里歇息着,我去茶庄那边看看就回来陪你。”相宜有几分焦急,连声催着宝柱快派人去请个大夫过来:“总得给他看看,开些药熬着服了才是。”
    “姑娘,就让黄莺留着照顾容大少爷罢。”方嫂瞧了瞧站在一旁的黄莺:“你本来就说过不带她出去的,留在客栈里刚刚好能照顾容大少爷。”
    “也好。”相宜看了看黄莺,见她脸上有跃跃欲试的神情,点了点头:“黄莺,那你可得要留心了,在我们回来之前,一步也不许走开,明白否?”
    黄莺弯腰答道:“是,姑娘,黄莺听明白了。”
    将嘉懋安置好,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出去,宝柱在前边陪着林茂蓉与相宜,后边连翘方嫂与紫萧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着:“你来玉泉关多久了?与那黄莺相识也有些日子,她是哪里人,你可知晓?”
    紫萧想了想,睁大了眼睛:“我与黄莺认识有五年了,并未曾听她说起是哪里人氏,可能是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只是从她素日里说的那些事儿,那桃子李子,熟得都比我家乡得要早,还说有不少小河,出门可以划船,估摸着就该是江南人。”
    方嫂与连翘相互看了一眼,两人都暗暗点了下头,心中越发有底气了。紫萧不知就里,见两人微微的笑,以为找到讨好她们的法子,索性拿了黄莺素日里好笑的事情一一说了起来,说到黄莺学唱曲的时候,紫萧忍不住笑:“她最初来的时候乡音很重,总将那个比翼鸟唱成比翼雕,我们每次听了都笑个不歇。”
    “比翼雕?”相宜站住了身子,若有所悟,宝柱也惊诧的喊了出来:“将鸟说成雕,不是广陵人的叫法?”
    “是她,是她,真是她。”相宜心中顿时有了定论,她伸手将宝柱一拉,将他拉到了一旁低声问:“你觉得那黄莺看起来眼熟吗?”
    宝柱摸了摸脑袋:“黄莺?眼熟?”
    “是,我怀疑她便是我那被拐走的妹妹骆相钰。”相宜点了点头:“方嫂与连翘都说她生得跟我有几分像,而且她身上疑点诸多,我们今日设了圈套,就专等她钻。”
    “骆相钰?”宝柱想了想,摇了摇头:“我都记不得她那时候是什么样子了,不过这个黄莺,你不说我还没往这边想,你一说,我想想确实有些跟你长得像。”
    “那就是了,等会咱们中午回去看看她有没有自己主动往圈套里边钻。”相宜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西北的清晨有些冷冽,吐出来的白气马上便成了白雾,在嘴唇边茫茫的一团。
    林茂蓉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相宜与宝柱站在一旁嘀嘀咕咕,正准备走过来听他们说什么,相宜却抢先一步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挽住她的胳膊:“你别担心,我只是与表哥说一件蹊跷事儿,等会你回去便知道是什么了。”
    “哼,你们俩商量什么事情也不喊上我。”林茂蓉佯装生气,只不过还是熬不了多久又开始说说笑笑起来,拉着相宜飞快的往前边走。
    宝柱给相宜看的铺面在玉泉关的主街上,跟昨晚用饭的玉楼春没多远,只有两间并排的铺面,比京城的翠叶茶庄要小了一大半还不止。林茂蓉瞧着觉得不起眼:“怎么着也该弄三间铺面才是,京城那边的铺子,都差不多有五间门面,还带了个院子,里头还有几排屋子呢。”
    “没办法,祖母写信来我就着急找,也就找到了这两间。”宝柱一摊手:“我已经尽力了。”
    “没事没事,这玉泉关哪有京城热闹,也没有那么多雅人要来品茶,我只要一间铺面都够了,更别说有了两间呢。”相宜赶紧安抚宝柱:“只要有一间好仓库,我就心满意足。”
    玉泉关能喝得起精细好茶的人只怕是不多,相宜也没想着要能像在京城一般赚钱,主要做中下品茶叶的买卖,另外,最重要的是,通过这玉泉关想西域北狄那边做转手生意,让西域北狄的客商带了回他们家乡去兜售。
    广州正是做的这一种行当,才得几个月,秦妈妈便联系了两拨生意,两条大船就带去了三千斤茶,做了将近六十万两银子的生意。不说对半分的红利,少说挨边二十万两银子也已经到手。
    秦妈妈写信过来,字里行间全是得意:“没生意的时候,冷冷去瞧瞧,门可罗雀,可是等着有西洋人的船只过来,只要能抢到一桩生意,那可大半年不愁吃喝。”
    若是玉泉关也能做成广州分号那般生意,那自己可真是养了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第二百三十二章如所料计谋败露
    那两间铺面后边也有个小院子,里边还有两进屋子,刚刚好适合做仓库用,相宜这次带过来的货,暂时都存放在这里边。车夫们都住在一间铺面后边的屋子里,不仅可以歇息,顺便还能解决守货的问题,见着相宜过来,个个欢喜:“骆小姐,咱们啥时候回京城去哇?这货都卸了哩。”
    相宜笑着朝众人点了点头:“知道大叔都想早些回家,你们等着明日与威武大将军一道回去,岂不是更好?一路有人照应,也不怕山贼盗匪。”
    “威武大将军明日班师?”众车夫都笑了起来:“这真是好,这回去的路上也不怕有什么事情了。”
    “明日一早,威武大将军就会在那边校场整顿人马,我会来替众位大叔饯行,顺便将各位的车资发放,还烦劳各位继续在这里住一晚上。”相宜自然是不会提前发银子给他们,若是今晚他们就偷偷的将茶弄走一些,自己上哪里追去?须得明日早上查点过以后,让宝柱聘好的看守伙计过来了,自己才能放心。
    宝柱陪着相宜转了转,见她神色间甚是满意,心中也是欢喜:“相宜,这阵子离年关还有一个多月,赶着请些修缮的师傅过来,将屋子重新粉刷装修下,装成你喜欢的模样。现儿不少人赋闲在家,还有的是人手,你也可以赶着年关前开门做生意。”
    相宜心中也正是这般想的,笑着对宝柱道:“表哥你安排得十分周到,明日便开工,仓库那边就不用管了,保持干燥就行,看看能不能赶上年关前开铺子。”
    宝柱兴头足足,拍着胸脯道:“没事,包在我身上,今日我便让人给你去找修缮屋子的师傅,若是实在找不到,我带些手下来干活!”
    林茂蓉听了十分惊奇:“你还会刷墙漆木头不成?”
    宝柱自豪的笑了笑,眉眼舒畅:“在家的时候,我啥都不会,来玉泉关以后,我就啥都会了。”
    “那可真真不错。”林茂蓉满眼羡慕:“技多不压身,杨二少爷以后肯定是个能干的。”
    说说笑笑之间,一个军士带着几个人过来,宝柱指了指前边走着的那个约莫五十来岁的老者道:“相宜,这是我给你请的掌柜,他可是在玉泉关鼎鼎有名的,多少东家想聘他都聘不到呢。他儿子在我手下,上回北狄人过来的时候,他儿子差点没了命,是我救了他,故此他欠了我一个人情,听说我找掌柜,就辞了那边过来替你这茶庄做掌柜啦。”
    相宜看了看那老者大约是四五十岁年纪,生得慈眉善目,脸孔圆胖,满脸笑容,跟一尊弥勒佛似的,一瞧便知是个忠厚老实的,心中暗自点头,宝柱倒是替她安排周到。
    只不过她还是要派个心腹过来看守着才行,掌柜信誉再好,有自己的人在总放心些。相宜想了很久,翠玲与翠花那时候被判流放西北,在这里过了八年,比较熟悉这边,而且两人做事都很勤快,现在也已经成了家,不如派一对夫妻俩过来掌管着,也让他们过些好日子,跟翠芝一般,有车有马,家有余粮。
    掌柜姓汤,家里受了宝柱的恩情,执意要来还宝柱已过人情。开始听宝柱说是自己一个亲戚,满心以为是个成年人,走到这里才发现,却只是一个少女,看那模样不过十四五岁,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就是这位小姐?”
    “汤老伯,我姓骆,你就喊我骆小姐便是。”相宜落落大方,笑得淡然:“多谢老伯不嫌弃我这茶庄简陋,过来给我掌柄。”
    这说话……如此得体,实在找不出一处不对付,汤掌柜不免对相宜立刻刮目相看,连连应承下来:“骆小姐请放心,老朽一定会好好帮骆小姐看好铺子的。”
    相宜又让那几个伙计过来,交代勉励了几句,这才让他们各自散了去:“我这茶庄的工钱,二两银子一个月,若是做得好,到时候还会有添,你们只管放心,绝不会少你们一文工钱,但若是偷懒懈怠的,我知道了以后定然不会再用。”
    玉泉关这边,二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算高的了,伙计们听了个个欢喜,作揖打拱:“东家放心,我们可不是偷懒的,小杨将军早就考量过我们了咧。”
    昨日玉楼春买下的几个姑娘,有两个自己回去了,紫萧与黄莺跟了做丫鬟,还有两个却自愿留下来给相宜的茶庄帮忙。相宜想着伙计们也需要个帮手做做饭菜,茶庄里也需得打扫浆洗,女子细心,让她们管着仓库里不得受潮正是合适,于是便将两人留了下来。
    这两人一个名叫红绡,一个唤作白玉,听相宜答应她们住下,两人都不胜欢喜。相宜训诫了她们一番,叮嘱她们切勿再有万花楼里那种作派,明日开始就给修房的师傅煮饭烧水,每个月还给她们算工钱。
    两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姐,我们已经承了你的恩情,每人花了你一千两银子赎身,怎么还能拿你的工钱?我们便是一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尽小姐的恩情。”
    相宜将两人搀扶了起来,叹了一口气:“我是女子,最能体会你们那时的心情,我若没有银子也就罢了,有些银子在身上,肯定要拿了救人,你们两人好好干活,该给的工钱我都会给,到时候你们攒了做嫁妆。”
    红绡与白玉两人面面相觑,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连翘赶紧安慰她们:“哭什么呢,你们该笑才是,遇着我们家姑娘这样的好心人,那可是你们的造化。”
    茶庄这边的事情交代清楚,众人便在玉泉关主街那边逛了逛,相宜估摸着黄莺的身量给她买了两套冬衣,连翘有些惊讶:“姑娘还当真给她买衣裳?”
    相宜笑了笑:“不管她是不是那个人,主子总不能让下人没衣裳穿,否则我这脸面往哪里搁呢?”
    林茂蓉听着看了看紫萧,见她身上穿的衣裳有些不对她的身份,也掏银子给她买了两套冬衣:“回去就换了。”
    紫萧抱着衣裳感激不尽:“黄莺若是知道有新衣裳穿了,肯定也高兴。”
    连翘轻轻哼了一声,心中暗道,只怕那黄莺会看不上眼。
    “姑娘,咱们快些回去瞧瞧,看黄莺究竟有没有伺候好容大少爷。”连翘拉了拉相宜的衣袖:“咱们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
    相宜走得不紧不慢:“着急什么,到时候总能知道。”
    黄莺摔倒在地板上,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攀着床板儿,眼泪汪汪的望着嘉懋:“容大少爷,我……”
    嘉懋的脸孔如有寒霜:“你在我那汤药里加了什么东西?”
    “我……没有……”黄莺有些惊骇,悄悄的挪了挪身子,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没有退路,她的身子抵住了桌子,退无可退。
    “哼。”嘉懋一把将她的手扣住,眼里寒光闪过:“你不想告诉我,那我便灌了药给你用!别说我不怜香惜玉,小爷从来就没这份心思!”
    黄莺唬得张大了嘴,眼泪珠子簌簌的落了下来:“容大少爷,你别这样,别这样!我真没想害你,只是想让容大少爷舒服舒服罢了,那些药服了没什么害处的,你相信我!”
    嘉懋笑了笑,嘴角拉出一条清冷的弧线来,他伸手将黄莺的手给扭到了身后,一只手端起放在桌子上的那碗药汁,猛的朝黄莺嘴边凑了过去,声音幽幽:“你说对我没害处?我如何能相信你?只能让你先试试了。”
    “不要,不要!”黄莺扭动着身子,却无奈不能挣脱开来,没想到病中的嘉懋竟然有这般大的力气,她眼睁睁的看着嘉懋将药碗逼近到她面前,手腕用力,那药汁便顺着她的口流了下去,一半进了肚子,一半却倒在了衣裳上头,到处都是灰褐色的汁液。
    “你先到这里呆着,我过会再来看你是不是有问题。”嘉懋大步走了出去,将门从外边反锁上来,开始在外边院子溜圈圈,才走了几步,就见宝柱陪着相宜林茂蓉从外边走了进来。
    “相宜!”嘉懋大步走了过去,眉眼带笑,一见着相宜,他的心情便好了许多。
    林茂蓉惊奇道:“容大少爷,你不是生病了?怎么现儿瞧着这般活蹦乱跳的哪?”
    嘉懋朝她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脸孔,掌心里有一片淡淡的白色痕迹:“这是方嫂给我涂上的东西,不是你们用的水粉吧?闻着没有香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茂蓉一片茫然,看了看方嫂:“方嫂,你干嘛给容大少爷搽这些东西?”
    连翘笑了起来,快言快语:“方嫂这般做,就是想知道那个叫黄莺的究竟准备做什么。”
    “黄莺?”紫萧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连翘,满脸疑惑:“黄莺当然是伺候骆小姐啊,难不成她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
    “我倒是希望她能一心一意的伺候着我们家姑娘,可就怕她不是你这般想呢。”连翘拍了拍手里抱着的包袱,哼了一声:“我们家姑娘可是为她着想,她会不会为我们家姑娘着想,那可是谁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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