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找一个人

方瑾还在整理资料，给他开了门又径直回到了书房，对此苏陌算是习以为常，步履轻快地跟着她走进去。隔了几分钟方瑾才从资料堆里探出头一脸狐疑地打量正无所事事坐在她对面把玩着她桌面摆设的苏陌，问：“今天那么有空？”
    苏陌懒得抬头，指甲来回在一只瓷娃娃上刮着，懒懒答：“我每天都很有空。”
    “我知道有一句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也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方瑾无语，瞪着他似笑非笑的脸，恶声道：“合着你就是来找我不痛快的是吧？”
    苏陌耸肩：“也不能说不是。”
    方瑾：“……”
    苏陌看了看她桌面堆积如山的文件,有些惊讶,小小警察局能有那么多工作
    “最近很忙”
    方瑾收了东西,沉沉“嗯”了一声：“快过年了，有些资料得重新审核后收入资料库，本来管这个的老邓伤了胳膊休假了，我反正没什么事就顶上。”
    苏陌瞥了她一眼，凉凉道：“没事找事。”
    方瑾瞪他一眼，懒得回嘴，起身去倒饮料。苏陌的爱好除了开水就是咖啡，要么就是酒，她这里既没有酒也没有咖啡，只能给他喝凉白开了。苏陌没异议地接过，小啜了一口，将杯子搁在桌子上。
    “过年是在这里还是回北京？”
    方瑾沉默了一下，问：“北京，你呢？”
    苏陌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方瑾轻咳一声，扭过头去。春节她会有假期，虽然跟母亲及姐姐关系都不怎么样，但那里毕竟是她的家，她们是她仅剩的亲人，所以到底她还是会回去的。可是苏陌不一样，他现在每天都在休假中，对那些所谓的传统之类的恐怕也毫不上心，要他回去估计希望不大。更何况，他现在还是那种情况。
    方瑾看着玻璃里面映着的低头不知想什么的苏陌，心底里涌起一股苍凉感。这个男人离她那么近，难道毫不晓得要防备她的恻隐之心吗？她知道经过上一次失态之后她不会再做那种自欺欺人的事，可是面对他还是会有压力。毕竟吃不到的葡萄总是酸的，当然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看不到，就不会想了。
    “最近有消息吗”
    她知道若是她不开口苏陌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没有。”
    “你倒是回答得利索。”
    “这是事实。”
    也对，这就是事实，不管你如何表现出来都只是一个形式罢了，最后结果始终是不会变的，所以还不如干脆点。
    “大概回去几天？”
    “十来天吧，怎么？”
    苏陌扭头：“没什么。”
    不多时苏陌便告辞了，方瑾把他送下楼。隔壁的阿姨出来扔垃圾，见到他们立即露出大大的笑容，说道：“小方，男朋友啊？”
    方瑾汗颜。为什么每个人看到她跟一个男人走在一起都会来那么一句，她真的剩得那么让人不忍相看了吗？
    “不是，一个朋友。”
    苏陌这时很礼貌地开口：“你好。”
    阿姨微微显得有些遗憾，冲苏陌笑着点头。方瑾心里更闷了，她露出这副表情算是怎么回事？
    走下来之后瞟了一眼苏陌，这家伙不知怎么眼里居然带着笑，满脸轻松愉快的样子。她心里暗暗不爽，她发窘他倒是在旁边笑得自在！
    忍了又忍，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咬牙道：“你笑什么？”
    苏陌侧头好笑地看她，歪了一下脑袋，一脸真诚地说：“看来你该找对象了，再熬下去估计会有心理压力。”
    “对象是摆在货架上待售的吗，说找就找？”
    “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你眼光太高，把男人都当成货物一样的东西。”
    “那你怎么就不会猜测其实是因为我心里也有一个人，所以才不能接受别人？”
    “既然是在心里的，要么一直不说，要么尽早说出来，不然你会错过很多东西。”
    方瑾直直看着他，他思虑了一下，也毫不掩饰地会看她，等她开口。他等就算了，不应该多一个人参与进来，学他一样，那么傻。
    方瑾眼神闪烁了几下，一副凝重的表情，忽然“噗”地笑出来：“真是受教了。”
    苏陌耸耸肩，无所谓道：“那我先走了，估计不会送你，先跟你说声一路顺风吧，回来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接你。”
    “嗯。”
    看着苏陌的车子离开，方瑾紧紧攥着的手蓦然松开，掌心已经有指甲印上去的深深的印子。
    其实苏陌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她难堪而已，原来如此。
    阳光斜斜照进窗子，苏陌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伏在床头的铃铛，伸手搭在额头上，扭头看着窗台上的那棵仙人掌。阳光下的这种生命力顽强但并不显蓬勃的生物看起来更加苍翠，隔着一段距离又迎着阳光看过去，上面的小小的刺给人一种它其实是茸毛的错觉。
    假象还真是可怕。
    信者伤，疑者惑。
    又是新的一天吗？外面已经呈现出一派新年气象，如果夏知点在，会怎样过这个春节呢？他记得她喜欢在除夕点那种很小的仙女棒，在顶楼，一直度过零点，迎来新的一年。这是她的方式，安静，低调。
    他得去买点仙女棒，还有一些包饺子的材料。不过他没有信心能自己完成包饺子这个任务，毕竟以前都是夏知点准备好一切，他顶多也就算个全程旁观的食客。
    结账的时候他听到超市里传出的歌声，很轻盈，空旷。
    I am you,you are me,we are one……
    他垂着眸子将钱递过，心里默念了一下这句歌词。
    然后收银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试探问：“请问你是苏陌吗？”
    苏陌愕然抬头，见是一个个子瘦小的女人，正瞪大眼睛等他的答案。他点了下头，喉咙里发出一个声音：“嗯。”
    女人顿时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见后面没有等着付账的人，就对拿起东西准备离开的苏陌说：“我知道你，你是知点姐姐的朋友。”
    苏陌身躯一震。
    “你认识知点？”
    “是啊，我跟她算是邻居，不过她最近几年都很少回来，前一段时间倒是回来过，住了一段时间又走了。哦，还有一个男的跟她住在一起，我见过几次，你认识他吗？”
    男的……苏陌的心连同表情都冷了几分,有一个男的跟她住在一起吗会是什么关系呢朋友,还是……
    女人见他不答，神色又有些冷然，不觉心里开始发毛，她该不会是说错了什么吧，可是夏知点明明说他已经结婚了啊，那她说这些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可是，苏陌的反应还是令她很是忐忑，她总觉得苏陌有种下一秒就会失控将她掐死的感觉。
    好吧，是她嘴贱，莫名其妙跟人家前男友说人家的私事干嘛，她这臭毛病总是改不了。
    “还……还有什么”苏陌压着嗓子问。
    “额，没什么了……”为什么他看起来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有没有可以联系到她的方式或者,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倒是留了一个号码,你等一下。”
    苏陌接过她的手机看了一眼，是钟晶给他的那一个号码。
    此刻他除了失望之外思绪还一直停在那一个在夏知点生活里存在的那个男人那里。着急，绝望，悔恨，突然间各种情绪全部拧在一起，牢牢将他束缚住，同时慢慢溢出剧毒的液体，渗透他所有的神经。
    他惶恐地睁着眼，把收银员吓了一跳。
    “你……”
    苏陌突然惊醒般看了女人一眼，转身往外大步走去。
    “喂，你忘记拿……”
    苏陌一路驱车到了一间酒吧,坐在一个角落里看着晃来晃去的人影,头痛欲裂。胸口像是有什么地方被震裂开一道血口，不断有鲜血涌出来，流遍了全身各处，最后又莫名地全部聚集在一起，尽数涌向喉痛。
    一股腥咸的味道从喉下传来，他捂着胸口粗喘几下，拿起酒仰起头尽数灌下。
    钟晶不是说她还是一个人吗？又哪里来的一个男人？
    过了这么久，她终于已经全都放下了吗？已经可以接受另一个走进她的生命了，她心脏里本来属于他的位置终于要被人占领了吗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放下？他才刚刚重新拾起，她却要真正抽身离开吗？那么，已经不可能再放下的他要怎么办，怎么办？
    不，绝对不可以，点点，你再等等，再等等好吗？
    “我已经把全部的赌注压在我们的未来上，你不能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宣布放弃，你不能对我那么残忍，点点,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