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雨初霁

    “愚弄称不上，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我欠千影一条命，当年天庭下令剿灭上古兽类，若没有她将我藏匿，我活不到今日。苟延数千年，这个恩情，我便一定要还她。难道你不想见见千影吗？哦，就是见见前世的你。”
    我实在不能理解，逝者如斯，前世的我和今世的我，果真能在同一个时空出现吗？
    就像桉枫，那个活生生的人，竟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反正已经无处可去，我就随凿齿来到一处溶洞。
    我好奇，自己的前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更确切的说，究竟是哪一点让孔雀念念不忘。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毕竟，被他费尽心机当做代替品的是我，可代替的人竟然也是我。
    命运弄人，我看不清，怕他也看不清了吧。
    见到千影的一刻，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说：没错，这是我。
    就好像照镜子般，一个与我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站在眼前，除却衣服，发髻稍有不同，举止神态基本与今世的我无异。
    只是眼前的千影只是有个人形的影像，与我不同，她没有人的身体。
    说来也是，一个灵魂配一副躯体，她本已经死了，又如何能有人的身体呢。
    “你就是千影，是前世的我。”
    她闻言微微一笑，竟让我也禁不住心神一荡。
    即便是容貌一样，我也终究不是她。人的有些东西，光靠外貌是体现不出来的。
    我今生自恃懒散低调，想不到曾经也是个高傲的人么。
    她手腕间戴了挂有银铃的手链，轻轻一动，便是一阵清脆的声响。
    我眼睛微涩，那日在西海龙宫，孔雀应该就是听到了斟酒舞女身上的银铃声才失神离开的。
    那手腕上，除了银铃，竟然还有渡。
    曾经我向凌晟要来救瑾萱的那条小蛇。
    难怪，我后来怎么找也找不到它，原来，孔雀早就算计好了。
    利用我将千影唤醒，在用渡维持她的生命。
    否则，一个人的前世今生根本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时空里。
    我被利用了个彻彻底底。
    口中有些苦涩，我摇头笑笑。
    “你笑什么？”她眉宇轻皱，言语之间似有不悦，仿佛是我冲撞了她。
    “我笑，你也只是我的前世而已。你与我，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我还笑，除了长相，如此不同的两个人，那九如岛主怎么就将我当做了你，未免太自欺欺人了。”
    说到孔雀，她脸色柔和了些许，道，“我与他的遗憾，你多少也弥补了些。可是就像你说的，如今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你怎能代替我留在他身边呢？”
    决定与凿齿来见千影的时候凿齿就说，他欠千影一条命，势必要还她。
    最坏的结果我已经想到了。
    用我的命换我的命。
    我当初插手瑾萱的事，让她用自己的命换了另一个人的命。
    如今，这是遭报应了吗。
    “是，我绝无可能代替你。西海筵席，他只不过是听到了银铃声，便匆匆离开。我之于他，只是你的影子吧。如今你回来了，这一切，自然都该是你的。”
    千影似有些吃惊，“我原以为，你会不愿意。”
    我笑，笑得泪流满面。
    “千影啊，我们还用分什么你我吗？你得到的，便是我得到的，不是吗？”
    凿齿一直站在旁边未说话，恐怕这种自己跟自己对话，且自己要把自己杀了的事情也不多见，必要看个清楚明白，日后好拿来当个不错的谈资。
    往后动不动便可与人说，那九如岛主夫人如今已经是她自己的前世了，想必能引来一众围观，在润润色传入民间，经说书人一说，指不准还成了佳话传奇。
    千影只是一缕魂魄，毁了我的元神，在侵占我的身体这件事工程浩大，自然不可能由她动手。于是，我便对凿齿说，“我只有一事求你，拜托你下手时干净点。省的日后千影像你一样，时不时分裂出另一个人，到时候，我可不会像桉枫一样，乖乖做别人的影子。”
    凿齿还维持着桉枫的样子，只是那眼神，满是冷漠杀气，那根本就不是桉枫。
    “还有，麻烦你，待会动手的时候，不要用桉枫的样子。他若知道，必定是不愿杀我的。哦，我死了后，你也就不要让桉枫在出来了吧，他是我的朋友，不是千影的，就当是我最后的一点私心。况且这个世上，真心待他的人恐怕也少，既然如此，走了就不要回来了。我在另一边若能碰见他，也不会让他在回来。”
    我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动手吧。能去见桉枫，也不错。”
    凿齿果依言换回了本来面目。
    他的手举到我头顶，金色的光芒笼罩我全身，我一边下意识闭上眼睛，一边在担心会不会痛。凿齿却突然如遭电击，一下子缩回了手。
    我睁开眼，凿齿正盯着我发间。
    我猛然想起来，头上还带着孔雀送我的五色翎羽发簪。
    感受到千影的目光，我突然就读懂了，那是嫉恨。
    要读懂一个人的情绪，还是自己最了解自己。
    只是，自己嫉妒自己，不可笑吗？
    我忍不住解释道，“这东西，他送我，原意即是送你。”
    “反正我也不需要了，取下来给你也罢。”
    我伸手正欲摘下发簪，却听得一声暴喝。
    “谁让你摘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