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瞳

方之华无精打采地坐在大堂前，从方夫人去世后，他整个人就憔悴了很多，方佳佳坐在旁边不敢说话，对于母亲的死，虽有难过，但是由于从小母亲都不怎么陪在他身边，更多的选择和那个已经离家出走的哥哥在一起，有时候在想，如果不情愿，为什么要和父亲在一起，为什么要生下他，受尽冷落，他有很多很多想不明白，到后来长大一点就不想这些有的没的，望着出色的哥哥，在家备受宠爱的哥哥，慢慢，他变得很奇怪，为什么觉得那是方尧在作秀，只是表演给父母看，为什么觉得方尧那么恶心和虚伪，他的什么地方都是毛病，都是他方佳佳心中的刺。就连现在，母亲死了，方尧没来倒是高兴，起码他会遭世人所唾弃，以后方家的族谱上正式没有方尧，再也没有人和他争夺父爱了，再也没有比较了。就连方尧喜欢男的消息也是他放出去的，他就是要方尧在世上没有立足之地。
    “爹，娘的事都过去了，日子还是要过的。”方佳佳小心地安慰着，只是方之华知道，方夫人为什么会离开，他的肖晴为什么要离开他？
    还记得那晚，他正从一个密室口出来，可是房里还有一个人惊讶地望着他，望着密室。
    “你，你还在练。”肖晴不可置信地喊着，方之华害怕吵到别人，连忙捂着她的嘴，让她小声点。
    “你小声一点，人在江湖当然要不断提升自己的武功。”方之华调整好，反指责肖晴。
    肖晴拨开他的手掌，说，“你这些年的武功，和谁一样？我说过，那是邪功，难道你真的要变成你哥才甘心吗？”
    “你在胡说什么？谁的武功和那个变态一样。”方之华有些恼怒。
    “不许你这样说你哥，那也是尧儿的父亲。”肖晴望着他，“同样，也是我的丈夫。”
    方之华听到这话，心顿时冷却了，如果当年没懦弱，如果当年没有放弃，如果当年放手一搏，就不会有方尧这个笑话。
    “不要说了，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身体本来就不好，还在乱晃。”方之华扶着肖晴出了书房，路上肖晴还是不停地叮嘱，“那武功真的不要练，还有尧儿这都半年了，有消息了吗？你啊，当初为什么要说那么狠的话，孩子嘛，只是一时糊涂说出的话你也信？”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方之华在旁默默听着，只是心里不是这么想的。那不是他哥的孩子，而是他的耻辱，他恨方尧，比方佳佳对方尧的恨只多不少。
    肖晴本不该那么早去世的，可是偏偏看到不想看到的东西，自从那次她发现他偷偷地练方生侠的武功，就偷偷地到他书房，希望能查出什么，可没想到，她看到她最不想，也不敢相信的东西，她现在的丈夫原来是杀了之前丈夫的凶手，明明两人是亲兄弟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方之华望着肖晴手上的手札，他的心凉了，自从他设计杀了方生侠，可是没想到会演变成一场全庄屠杀，他备受内心的煎熬，于是他写出来，藏在书房，藏在他的身边，这是一个秘密，一个负担太重的秘密，他一个人承受不住了，无人能说，只能寄于书信，藏于黑暗之中。
    方之华小心地来到肖晴的面前，可是肖晴望着他，连连后退，“你太可怕了，你杀了你大哥，你杀了红剑山庄所有的人。”
    “不是我，是我大哥，是他杀的，你忘了，他走火入魔杀了全庄一百零三口，最后是尧儿唤醒了他的清醒，我们才逃出来的。”
    “不是，是你，是你害你大哥走火入魔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加上你大哥，一共是一百零四条性命，你怎么变成这样？”肖晴不敢想象这是和她同床共枕十八年的丈夫，和她相识四十年的青梅竹马。
    “不是他，你不会嫁给他，明明我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为什么他一说话，父母就答应？为什么一定要长幼有序成亲？就是因为等他成亲，结果却不想他娶了我爱的女子，本来我们明明说好，十六岁成亲，可是我却在二十岁送你嫁给我大哥。我心痛，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生两年，我恨他是长子，独享红剑山庄秘密，现在连我最心爱的女人都抢走了，我恨啊，晴儿，我真的好恨。”
    方之华说到最后哭着跪在地上，这边肖晴慢慢跪瘫在地上。两眼也早已模糊。哭着对方之华说，“那你为什么不恨我？是我以为迎娶的人是你，才贸然地答应，是我受不了家里人催促，天真地幻想，是我当发现了，却没有勇气反抗，是我，一切都是我，为什么不恨我？这都是我的错。”
    “我也想恨啊，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方生侠的错，如果他不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人和我抢你，也没有人和我抢红剑山庄了。再也没有了。终于熬到父母都死了，熬到他毒发的时候了，熬到我出人头地的时候了。”
    “你现在疯了，疯了。”肖晴想站起来，可是气血溢脑，一下就晕死过去了，再醒来了的时候，已经回天无力了。
    “晴儿。”方之华守在肖晴的身边，可是肖晴已经迷糊了，双眼睁不开，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尧儿，你在哪，在哪？”这样哭着，方之华立刻吩咐人找方尧，可是直到后来，葬礼结束，方尧都没有出现。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马上就可以见到了，求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太好了。”肖晴松了一口气，“那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此话一出，惊呆了方之华，他们是一家三口，那他算什么？佳佳算什么？
    “晴儿，你在说什么？你和谁是一家三口？你说清楚，说清楚。”为什么要把他排除在外？为什么要把佳佳排除在外？他也是你的孩子啊，从小，你总是偏爱方尧，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面对佳佳尴尬，才会那样的，没想到，今日说出真心话，他们是一家三口。而他一直是多余的，连同方佳佳。
    “方生侠。”肖晴还在胡言乱语，方之华，气得实在是呆不下去，刚离开房间不久，就听到下人来报，夫人去世了。如果他不离开，就不会错过真相，错过遗憾。肖晴说，“这辈子，我和你夫妻一场，下辈子，只求我和之华一场。尧儿，对不起。”肖晴从小偏爱方尧，不是因为爱着方生侠，而正是爱着方之华，才内疚的，连刚刚她都想带走方尧，她们一家三口下去相聚，只求来世还给她一个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的美好景象。而那对象是方之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