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春红

第13章


想是布绊有些紧,他解了几次都没解开来。可馨过去帮他,才靠近司马青云的头边,就感觉到他呼出的灼热气息。
    用指背轻触下他的额头,可馨抽了口冷气,这个温度,至少在39度以上。
    “去取些冰来。”可馨低声吩咐身边的小厮。
    小厮看向龙五,龙五说:“无论她说什么,一律照办。”小厮快步跑着去了。
    可馨先用帕子擦了擦司马青云的额头,龙五过来托起他的身子,帮她一起脱下他的外袍。小厮取了冰来,可馨用棉帕包着,覆在司马青云额上,又怕太冰他承受不住,让小厮多取些棉帕来。
    棉帕毕竟不比塑料冰袋,过了不一会儿,冰化了,融水顺着他的额头不住地流。可馨只得把冰块倒进水盆里,用冰水淘洗过的帕子冰在他的额头上。帕子换了一遍又一遍,他的体温持续高热不退,嘴唇慢慢烧得干裂。
    沙漏中的沙粒不断流下,司马青云的体温却依旧不退。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龙五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可馨一边忙着帮司马青云降温,一边还要偷眼观察龙五,累得险些儿背过气去。
    正慌乱时,龙九陪着名华服老者进来,可馨一见龙九如同见到了救星,忙迎过去:“龙九哥。”
    龙九对她点下头,“这位是太医令胡大人。”
    可馨对他行个礼:“胡大人。”
    胡大人捋了下山羊胡子,“听闻龙大将军寻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子,便是你了么?”
    可馨不卑不亢地说:“正是。”
    胡大人眯逢着眼看了看可馨,“好个标致的人儿。”语气甚是轻浮。
    可馨暗暗有气,但碍着有求于他不便发作,装作去洗帕子,走到一旁,龙五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龙九歉意地看了眼可馨,搬过矮榻请胡太医坐着为司马青云诊脉。
    胡太医半闭着双眼,几根手指交替轮换着搭在司马青云手腕上。可馨和龙九都屏着呼吸,静静地盯着胡太医的手指。好容易他把完着脉,他又把头探到司马青云脸前嗅了嗅,耳朵贴在司马青云胸口听了会儿,然后又把手搭在司马青云手腕上。
    几乎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胡太医终于松开了手指,却闭着眼轻捻着胡须。可馨几乎要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他才慢悠悠地开口道:“镇南王爷心气郁结,这原本算不得什么。只是他常年征战在外,过度疲劳以致积劳成疾。”他睁开双眼,“如若下官没有说错,王爷曾在一月前中过苗人的毒箭。
    “胡大人真乃神医也!”龙九又惊又喜。
    “这苗人所居之地,多生毒虫毒草,当地土人养毒用毒,最是邪恶歹毒。”胡太医叹了口气:“王爷所中之毒极为狠辣,虽然即刻服下解药,此毒却如附骨之蛆。下官只能姑且一试,实无半分把握。”边说边摇头。
    可馨从小见惯了各种先进诊疗设备,父亲更是位著名的外科专家,对于中医“望、闻、见、切”的传统诊断方式,向来是持怀疑态度。有段时日郑贝贝的奶奶爱看中医,吃药吃得满屋子草药香。贝贝说:中医是巫道,被老奶奶骂个半死。
7、郡主
    胡太医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可馨在心里暗骂了无数遍。好容易等他开了方子,龙九赶忙交给候在一旁的龙七,龙七一闪身就不见了。
    龙九帮着胡太医整好医箱,将一锭黄金放在其中,“有劳了。”胡太医也不推辞,大喇喇地点下头,龙九亲自送出去。
    “呸!分明是个庸医!”可馨低声骂道。
    龙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说:“他可不是什么庸医,他是江南最有名的医官。”
    “五哥,你方才去了哪里?”
    沉默了好一会儿,龙五说:“我出去走了走。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一刀杀了他!”窗前翠竹的投影,映在他脸上,让他的神情显得狰狞。
    “胡庸医?”可馨大吃一惊,“为什么?”
    “二十年前,我刚满十岁。那时他也不是什么太医令,只是姑苏城中的名医。爹爹在镇南军中,我与娘相依为命。那一日,传来爹爹的死迅,娘受不住这打击,一病不起。我在这位名医门前跪了一日一夜,天上下着瓢泼大雨,我苦苦哀求,求他去救救我娘。他说,这样的天气,想他出诊必须要十贯钱。我家只有一亩薄地二间破瓦房,根本不值十贯线。我仗着自己学过几天武艺,一咬牙,就去道上偷盗,却遇上了义父。义父知道我的状况后,亲自带了郎中去为我娘诊病。”龙五停顿了好一阵子,才说:“等我们回到家,娘已经不在了。”
    可馨用手掩住嘴,多么悲惨的往事!
    龙五说:“我们兄弟九人的父辈,都是阵亡将士。每次战争都会造就无数的孤儿寡妇,他们都是最直接的受害者。”他轻轻叹了声,“老王爷把我们这些遗孤接进王府,给我们饭吃,教我们读书习武。老王爷镇守南疆几十年,蛮夷各部无不敬服。八年前,老王爷进京催要军饷,却突然暴病身亡。我们原本要进京讨个公道,谢相命人送信给公子,请他顾全大局。”
    “难道就这么算了?”可馨忿忿不平。
    “哪有这么简单。”龙五冷嗤了声:“一个月前,公子与南蛮交战时,不慎被毒箭射伤,当时服了解药,已然好转。三日后,却接到圣旨,要他回京面圣。公子离京前,太后赐宴。当时并无不妥,但行至中途就毒发了。”他看向可馨,“那天在竹林中,我是头一次见到公子笑得如此开心。”
    “啊?”可馨楞了会儿。
    “公子自幼丧母,老王爷又长年镇守南疆,因此他向来老成持重,喜怒不形于色。我们一起长大,情同骨肉,却常常猜不透他的心思。他与我们一同前往南疆征战沙场时,只有十二岁。当年老王爷过世之时,他还不满十七岁。”可馨望着病榻上的司马青云,原来这个世界上比自己不幸的人还有很多。
    “笃笃笃”的敲门声轻轻响起,“是老七。”龙五低声说。
    可馨打开房门,龙七用托盘端着碗药汁进来。
    “可有他人经手?”龙五警惕地问。
    “不曾。我亲手抓的药,亲手煎的。”龙七道。
    可馨帮着龙七一起把药给司马青云灌下去。龙七看了看可馨,迟疑着似有话要说,龙五蹙起眉头:“什么事?”
    “瑾娴郡主来了,她要见公子和小妹子。”
    可馨征了下,唤过小厮再去取冰,问龙七:“谁?谁要见我?”
    “瑾娴郡主。”
    “我认识她吗?”可馨茫然。
    “小妹子你是不认得她。不过,”龙七笑得有些神秘,“她可是公子的表姐,还是大哥的……”
    龙五打断他:“别乱说话!”
    见可馨满脸狐疑地盯着自己,龙五略踌躇了一刻,说:“这位瑾娴郡主,是已故大司徒梁公的嫡女,公子的表姐。当今圣上封为瑾娴郡主,赐婚西昌侯为妻。”
    “西昌侯又是谁?”
    “西昌候桓伟,官拜安西将军、都督荆益宁秦梁五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龙五对可馨的孤陋寡闻好似一点也不出奇。
    “好吧,”可馨想了想:“请郡主来这里吧。”
    把小厮取来冰块放进水盆,在冰水中淘洗帕子。双手浸在冰水中的次数久了,手指关节已开始酸麻,使不上力。龙五挡开她,从冰水中拎起帕子绞干,放在她手中。可馨跪在榻边,把冰过的帕子覆在司马青云额上。
    淡淡的香气充盈了房间,可馨心中一动,缓缓回过头。一个女子背光站着,这似有若的淡香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郡主安好。”龙五对她行个礼。
    她微笑着说:“五哥好!我想和可馨妹妹说会儿话。”声音柔媚宛转,非常动听。龙五再行个礼,转身离去。
    瑾娴郡主走近几步,在方才胡太医坐过的矮榻上坐下,“你就是可馨吧。”
    可馨对她笑点下头。她的目光在房间中环顾,似在寻找什么人,最终失望地落在自己手上。她的手安静地交叠着放在膝头,暗紫色的裙裾和袖口,衬得她的双手有如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透着莹莹的光晕。
    “青云,”她低声唤。司马青云从喉间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
    可馨试了试他的温度,轻笑道:“这个胡庸医倒也有些本事,这烧可不就退了。”
    “胡庸医?”瑾娴郡主想了想,“可是太医令胡文庸?”她微有些讶异,“他可是江南最高明的太医。”
    可馨笑伸了下舌头,“可不就是他。”
    瑾娴郡主哧地一笑,拉可馨与自己一同坐在矮榻上。她静静地盯着可馨看了良久,轻声说:“你不是他妹妹。”
    可馨微微心惊,脸上却一派淡然:“郡主为何会这样想?”
    “他是孤儿,”瑾娴说:“我认识他超过二十年。”她轻笑:“你还不到十二岁,怎么可能是他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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