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江山

第26章


  范文阳饶有兴趣地看着苏瑜,将苏瑜的表情都看在眼中,仿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正欲出言解围,免得苏瑜受众人排挤,从此失落了信心,却听得苏瑜身后传来云莺般的轻柔声音。
  “诸位公子有礼了,若诸位确实想听苏牧公子的作品,妾身...妾身这处倒是有一首的...”
  苏瑜沉默以对,周甫彦正似一拳打在了空处,好不难受,见得巧兮出面,当即大喜,若巧兮将苏牧的作品念将出来,说不得要好生羞辱苏瑜一番了!
  一个连文会都没有资格进来,只能到芙蓉楼厮混的纨绔小子,又能写出什么佳作来?似前番的《人面桃花》,不过是受了赵鸾儿与宋知晋的羞辱,耗尽了多年的才智写就出来了,苏牧若有才华,早已才名彰显,又何以在杭州籍籍无名?
  “如此甚好,也算是补了一桩憾事,巧兮姑娘且请了!”诸人也是纷纷附和,看着巧兮走到了前面来。
  巧兮心头自是欢喜,且不说苏瑜适才解了她的冷遇尴尬,单说今夜她已经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如今正好能够卖弄一番自家的拿手才艺,她又岂会放过这等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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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重午夜惊惶 [本章字数:3441 最新更新时间:2015-08-12 12:00:00.0]
  思凡楼的画舫之中气氛有些诡异,本该是提学官点教后进小辈,却又变成了诗词比斗,周甫彦才冠群雄之后,又陷入了无人争锋的局面,到了现在,却又将话题焦点集中在了一个并未在场的苏牧身上。
  这样的变化也是古怪之极,可偏偏在座诸人又都并未察觉,或者说察觉了却觉得无所谓。
  倒是范文阳对苏牧之名太过陌生,与陈公望悄悄交谈了一番,才知道先前发生的事情,对于那首《人面桃花》却也没有太多的评价。
  他本就是个务实之人,自觉诗词本就该是修身养心的儒雅小道,读书人自当熟读经义,振国济民,否则适才也不会对苏瑜另眼相看。
  不过他到底是官场中的老人,也知道小辈们最爱吵吵闹闹,若此事草草而了,这场文会传将出去,需是不好听,此时也便听之任之,心里倒也好奇,苏牧的作品又将是个什么模样。
  但见巧兮婀娜款款而来,朝四方屈膝福了一礼,这才解说道。
  “其实苏牧公子这首新作并非诗词,盖因妾身一路寻思,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词牌来填唱,而后才从一部《望甲止息》的乐谱之中,找到稍微契合的曲儿来。”
  “填曲儿的词?呵呵...”巧兮此言一出,在座之人都忍不住笑了。
  众所周知,这词作拥有固定的词牌名,一通百通,皆可即填即唱,可苏牧填的是曲儿的词,那便与瓦舍之中的乐师之流无异,自是落了下乘,若说诗词是小道,那填曲儿的词便是微不足道了。
  周甫彦冷笑一声,大不以为然,而他身边的虞白芍却是朝巧兮问道:“妹妹所言《望甲止息》可是一部古军乐谱?难道就是那一部?”
  巧兮见得虞白芍如此发问,当即掩饰不住内心激动,点头应道:“正是那一部!”
  虞白芍身子轻轻一僵,便不再说话,巧兮也不再迟疑,取过一把琵琶,便来到大堂中间的小圆台上。
  她本就精通于音律,在芙蓉楼又醉心于苏牧的歌词,临走时便问那记谱的乐师讨要了过来,一路上也是苦思良久,才找到了切合这歌词的古曲。
  这首《望甲止息》乃是古时军阵之乐,磅礴大气而不失苍凉悲壮,讲述的是一代大将与倾世美人的绝恋之事,正与苏牧的歌词相合,只不过把将军换成了武夫罢了。
  而且这首古曲乃是一首舞曲,最是适合大开大合的破阵舞,正好能够展现巧兮那绝妙的身段与舞艺,配合琵琶弹唱,足以让她将自己的歌舞绝技淋漓尽致地展现一番!
  “铮铮铮铮!”
  巧兮开始了属于她的表演时刻,而此时,被无辜卷入到这场宴会争锋的苏牧,却浑然不知,他正背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陆青花回到苏家,这已经是自己第二次背这个包子妞回家了吧。
  大焱朝民风还算开放,然则男女大妨却不得不顾忌,苏牧也不可能将陆青花直接背回陆家,只好回到苏府,等待她酒醒。
  彩儿丫头不方便陪苏牧去芙蓉楼,早些时候便随着苏家人出去逛了一阵子,只是觉得没有侍候在少爷身边,总是无趣,便早早回来,也不敢再进苏牧的房间,只是抱着双膝,守在苏牧的房前。
  见得苏牧背着陆青花回来,彩儿微微嘟起嘴巴,显然有些不悦,眼神之中又有些羡慕,不过还是很快掩饰了过去,帮忙将陆青花安排到了小院西面的客房之中。
  有彩儿悉心照料,苏牧也便安心离开了客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想了想,便打开着房门,挑亮灯烛,开始整理和阅读桌面上小山一般的册子。
  这些都是与苏家生意有关的信息,从为苏瑜争取了考试名额之后,苏牧便开始熟悉家族的生意。
  在现世之时,他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人说智者干一行爱一行,庸人爱一行干一行,苏牧并没有这样的境界,他只是想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才将工作当成自己的事业来看待,极其认真谨慎地对待自己的每一份工作。
  这样的工作态度,也让他掌握了极强的工作能力和极为务实的工作态度,如今这些信息已经处理分析得差不多,剩下的便只是抽空去实地考察,而后从苏瑜手中将生意慢慢接过来。
  漏断人初静,缺月挂疏桐,小院显得极其安静,仿佛将四周喧闹的不夜天都隔绝起来了一般,在某一刻,苏牧却微微抬起头来。
  “咔嚓!”
  瓦片碎裂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却真切地传入了苏牧的耳中,他看了看床底的木匣子,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大约过了二十个呼吸的时间,他才起身走出房间,挑着灯笼,往小院的东墙走去。
  苏牧的小院属于苏府内宅的范围,院墙外面是园林延伸的一角,一小片绿地,而后才是苏府的外墙。
  他将灯笼稍稍举高,便看到地上一片断口新鲜的碎瓦,四处扫了一眼,他便提起一口气,踏踏踏三步登上院墙,左手攀住墙头,翻过了院墙。
  那片绿地上草叶花树有些新折断的断口,能够隐约显现出凌乱的足迹,沿着这些蛛丝马迹到了外墙边上之时,地上已经出现一些喷射状的血迹,他皱了皱眉,看准了墙边的一颗小树,疾行数步便跃上树枝,借助树枝的反弹之力,越过了外墙。
  外墙之后便是一条暗巷,空气之中仍旧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苏牧才落地不久,便看到了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灯笼的光圈并不大,映得他仿似无尽黑暗之中的一只萤火虫。
  再往前走了十几步,苏牧缓缓蹲了下来,在他的脚边,是一小块带血迹的黑色布料。
  轻叹一声之后,苏牧便原路回到了房间,那带血的布块便放在了桌面上的一只木盒里,木盒之中躺着同样质地和颜色的另外三块布块。
  “还要撑多久?还能撑多久?”苏牧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目光遥遥望向了夜色之中的某个方向。
  过得许久,苏牧终于呼出一口浊气,将房门关了起来,而院子西头,酒醒了大半的陆青花终于起身,仍旧穿着男装,只是头发披散下来,随意挽了个蓬松的髻,而后插上那支珠花,对着铜镜顾影自赏,嘴角挂着甜蜜的微笑。
  “羞不羞啦!”陆青花为自己少有的露出女儿姿态而自嘲了一句,而后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在彩儿丫头的带领下,打算趁夜回家,免得招人闲话。
  可她与彩儿刚刚走出房门,便看到东厢苏牧的房门也打开来,苏牧一身黑色夜行装,背着长布包,一如陆青花第一次见到他那般模样。
  苏牧显然也吃了一惊,脚步便迟疑了下来,却见陆青花咬了咬下唇,而后扭过脸去,提高声音朝彩儿丫头说道。
  “别叫醒你家少爷了,让他继续睡吧,我…本公子先回去了!哦,你也别送了,留房里伺候你家少爷吧!”
  彩儿是何等聪慧的丫头,顿时明白了陆青花的意图,虽然她们并不知道苏牧要出去干什么,但她们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让苏牧没有了后顾之忧。
  苏牧朝陆青花点了点头,又朝彩儿笑了笑,而后用黑布蒙了口鼻,疾行数步,翻墙而出,如一只在夜空之中张开翅膀的鹰!
  彩儿紧紧捂住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仿佛已经不认识自家少爷了一般,可临走时那个微笑,又是那么的熟悉。
  苏牧翻过两道院墙,来到适才的暗巷,稍稍辨别了一下方向,追着血迹消息在黑夜之中。
  此时的杭州城仍旧处于重午佳节的狂欢之中,街道之上灯火如昼,河道两边也是流光溢彩,然而老城区的暗巷却笼罩在惨白的月光之中。
  那声色犬马的不夜奢靡之下,也不知掩藏着多少丑恶之事,距离苏府半里开外的小胡同里,信安县捕头余海正倚靠在一颗槐树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的手臂被划开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沿着手背浸润了刀把,他咬了咬牙,扯下布条,不是为了包扎伤口,而是为了将腰刀紧紧绑在自己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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