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茧

第12章


  丁宁颤抖着抽噎着的声音就像是千百根荆棘,慢慢裹住了他的心脏,让孙哲平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当年自己那份自以为是的洒脱,竟然会替另一个人带来如此强烈的痛苦。
  两个人都太不成熟了,但现在立刻成长起来,似乎还不算晚。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他和她分别因为不同的理由而不敢联系对方。重逢之后,本来有着很充足的时间留给他们互相发现彼此的心意,但却因为两人之间不太……正当的关系而走岔了路。直到他喝醉的那个晚上,他才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他就这样抱着她。抱了很久,丁宁才渐渐平静下来,松开了孙哲平的手臂,低垂着面孔转身想去拿一旁床头柜上放着的纸巾。孙哲平拉住了她,替她拿过了纸巾盒,但当他抽出纸巾,想要替丁宁擦掉眼泪的时候,动作却忽然停住了。
  她的眼圈泛着红,眼眶下满是斑驳的泪痕。
  还记得他十七岁的时候,因为丁宁总是摆着一副冷淡的脸,对他又要比对其他所有人都态度恶劣,所以他总是戏弄她、惹怒她,希望能看见她与平时不一样的表情,而且尤其期待能看到她软弱的一面。这一面,他在八年后的今天,总算是看见了,但他却突然后悔懊恼了起来,因为……他一点都不想看到她难过。
  孙哲平俯下身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反应过来的丁宁不好意思地推开了他,然后用手背飞快地擦掉了自己的眼泪,嘟囔道,“我没想哭的……”
  她说话时还带着些因为刚才的哭泣而产生的鼻音。
  孙哲平拨开她的手拉到旁边按住,一下又一下地落下亲吻,丁宁起初还专心致志地躲避着,然后发现这么躲来躲去好像更傻时,才不太情愿地停了下来。
  “现在应该可以相信我刚才说的了吧?”孙哲平说。两人之间,好像再没有什么误会了,但以防万一,孙哲平还是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然后道,“如果你还是不相信,那我只能用行动证明了。”
  “证明什么?”丁宁下意识回道,然后立刻因为孙哲平试图脱她衣服的举动而变得面红耳赤,“我都说了现在还是白天啊。”
  孙哲平正想说话,但这次却是隐隐约约的水声打断了他,他稍微起身看向厨房的方向,“是我听错了吗?还是……”
  “是水漫出来了。”丁宁这次推开他的动作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坚决得多。她一向有用净水做菜煮饭的习惯,平常都是用容器接着,人也会一直在旁边看着,但这次……厨房大概已经被淹掉了。
  有了这个借口,丁宁总算是暂时摆脱了这令她觉得尴尬不已的局面。自己竟然丢脸到在他面前哭了出来,这在以后多半会成为笑柄吧,想到这里,丁宁不禁觉得自己干脆还是死了算了。
  相比起来,孙哲平现在的心情……反而可以说是已经好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主要的矛盾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小问题,就等晚上睡觉时再解决好了。孙哲平这么想着,仰面在床上躺下来,然后拿出了手机。在从通讯录里翻出了张佳乐以后,他敲上一条只有两个字的短信就发送了过去。
  “成了?什么成了?”张佳乐回得很快,悟得更快,“靠,这么速度,你们合起来逗我玩呢?”
  张佳乐的反应让孙哲平忍不住笑了笑,接着他随意地回上了一条,就丢下手机起身去帮丁宁清扫厨房的积水了,因此也错过了手机接下来收到的转账提醒。
  张佳乐给他转了九块钱,后来还附着一条信息,“以后不准问我要彩礼了啊!哥穷得很,你们两个就这么偷偷摸摸就搞上了,我还没问你们要精神损失费呢!”
  现在九块钱能做的事已经很少了。
  不过,至少还能用来去民政局领个结婚证。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
  第二天丁宁是被自己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吵醒的,孙哲平在替她看了一眼后说道,“是你妈回B市了,不过说是下午还有事,晚上就要走,所以找你一起吃个午饭。”
  “嗯?”丁宁不想睁眼,迷迷糊糊地开口道,“你帮我问一下时间地点。”
  孙哲平就这么按照她的呓语回起了短信,一边打字回复一边还念了出来,“时间地点对吧?还有……我能不能……带男朋友一起……”
  丁宁立刻清醒了过来,从孙哲平手里把自己的手机抢了回来,一看屏幕,还停在妈妈来的那条短信的界面上,刚才孙哲平所说的,不过是他对她又一次的戏弄而已。
  “怎么了?”孙哲平故作不知地笑起来,“迟早要见的,干嘛这么大反应?”
  丁宁不理他,自己回起了短信。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手机,试图把孙哲平拖起来,“起床了,早饭想吃什么?”
  “现在才七点半,起什么?”孙哲平休假时也是恨不得死在床上的类型,“过三、四个小时再说吧。”
  “过三、四个小时?你不和我爸妈吃饭了吗?”丁宁说。
  “……”孙哲平怔了一下,领悟得相当快,立刻就拿过她的手机瞧了一眼。丁宁……真的把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发给她妈了,而她妈更奔放,此时已经回了一个“好”字。
  “怎么?你那么惊讶?迟早要见的。”丁宁此时也是展示了一下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高端技术。
  于是孙哲平只能起床。
  中午约了一起吃饭的地点是B市一间口碑相当不错的茶餐厅,孙哲平和丁宁准时到了的时候,丁宁的爸妈早已经在那等着他们了。孙哲平忽然发觉,能让他感觉到紧张的人除了丁宁以外,似乎还要再添上她的父母。
  初次见面,他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让这两位长辈对他留下好印象。
  “嗯,小伙子挺精神的。”丁宁的妈妈见着他以后先是如此点评道,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移到了他左手缠着的绷带上。
  丁宁生怕他们有了什么不该有的误会,在心里默默地就替孙哲平扣了分,于是连忙解释道,“是腕管综合征。”
  孙哲平转头看了丁宁一眼。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从来没对以前的队友说起过自己的手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丁宁不仅在家里备着他需要的全套药物,还一口就叫破了他手部患上的病症,只能说……她肯定是一直在偷偷了解着他遇到的问题。
  “噢。”丁宁的母亲知识储备显然相当丰富,竟然对这小众工种才会得上的职业病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我说这几年你怎么总是没完没了地问我腕管炎和腱鞘炎的事呢。”
  丁宁不禁流露出些微的尴尬,在开口以前她就知道自己可能会被取笑了,但她又不能不说。孙哲平发现她面上还没什么,耳根却已经红了一片,剥掉那层强硬冰冷的外壳以后,丁宁好像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容易害羞的女孩子,不过这一面,是唯独只有他才能看见的。
  丁宁的母亲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而和孙哲平聊起了他的手伤,“这个病比较难根治的,你得多久了?”
  “四年多了,的确是只能靠慢性物理治疗。”孙哲平不是那种一提到自己伤处就会自怨自艾的人,此时相当坦然地回答着。
  “我倒听说国外现在有最新技术能根治这个病症,手术治疗的原理是用关节镜将腕管横断面切开进行减压,不过很容易伤到正中神经和尺神经,所以还在临床试验阶段。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回头再帮你了解一下吧。”
  孙哲平愣了一下,只道,“好,谢谢,麻烦您了。”
  他得的又不是绝症,所以乍一听到治愈希望也没有表现的非常激动,只是默默地将丁宁母亲说的那几个名词记了下来,准备回家以后自己再去查一查。
  这时候菜已经上齐。看得出,丁宁的父母都是素养相当得体的知识分子,吃饭时只是随意地聊着天气、新闻之类的普通话题,并没有把好好得聚餐搞成诘问。不过在问过他的职业以后,一直沉默着的丁父却是冷不丁地来了一句,“那时候就是你把宁宁带去打游戏的吗?”
  “……”孙哲平心道这波要崩,但还是答道,“是的。”
  “哦。”丁父应了声,没说什么,只道,“挺好的。”
  “……”
  孙哲平完全没看出这整件事有哪里能用“挺好的”来形容,对老一辈来说,电竞游戏应该犹如毒蛇猛兽才对,但丁父却表现得相当安然自若,这让孙哲平心中隐约的忐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其妙。
  因为丁宁父母下午还有事要忙,所以一起吃过饭以后,匆匆忙忙地就离开了。临走时两位长辈和孙哲平告别的态度都挺和蔼,孙哲平觉得这应该能算是对他观感不差的证明,仅是这点他就相当满足了,毕竟两人才刚在一起,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一起走。
  席间丁宁没怎么开口,但对于妈妈说的那个手术,她却在事后比孙哲平表现出了更多的在意,甚至还替孙哲平拟想起了手伤如果真的好了,那以之后要去做些什么。
  “假如手伤好了?”孙哲平想了想,“那义斩肯定不要我了。”
  “然后?”
  孙哲平笑,“然后肯定是去百花求张佳乐大神收留啊。”说完之后,他的口气忽然认真了些,“你到底为什么退役?”
  在挑战赛里和丁宁配合的时候,他很清楚地感觉到她的状态一点都没有下滑的迹象。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二十四岁,本就是职业选手操作、意识皆处于巅峰的时期,等到这段时间过去以后,才会迎来不可避免的下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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