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损友

    而同时她也知道，如果她说要跟爸爸，那她爸爸是真的会一脸惊恐。毕竟哪一个男人会希望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拖油瓶。
    所以，在那一年里屈指可数的“跟着爸爸过”的日子里，她在茶社的外间静静地看完了《流星花园》，在麻将馆吵杂的外间写完了数学作业，在那换了一个又一个她连脸都没记得的阿姨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着“阿姨好”。
    然后过完一个礼拜，带着全部的行李回到家，再接受秦卓的盘问。
    她后来学会了避重就轻，多讲一些和爸爸的互动，少讲一些爸爸和麻将以及阿姨们的互动。可是和爸爸的互动有的时候太少了，她就变成了“死小孩儿”；若是讲太多了，她又有风险变成秦卓嘴里的“白眼狼”。
    对此，她觉得精疲力尽，而秦卓却始终乐此不疲。
    而他们终于离婚的那年，唐又佳终于得到了解脱。因为那离婚协议书上写着的“抚养权归秦卓”预示着她可以再也不用面对双方不情愿的拉扯了。
    但是与之交换的，是每个月的月初，她必须厚着脸皮去父亲那里讨要生活费。然后这场耗时很久的讨要生活费的拉锯战在她高二那年彻底地画上了句号。
    留下的是“他是你爸”以及“那又如何”的无休止的更年期与叛逆期的碰撞。
    那位同样姓唐的男人，在唐又佳的人生里消失了十年，而她在此期间一次也没有想起过他。但是今天，她忽然又想起了他，跟撞鬼似的。
    出轨这个词，唐又佳在7岁的时候就学会了。她幼稚又童言无忌的年岁里，并没有意识到，这样一个词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也曾经在母亲哭的上气接不过下气的时候，心里暗暗地想着如果没有揭穿然后歇斯底里地大骂的话，兴许就能平安地度过一生了吧。男人出轨什么的也是正常的事情。
    可是后来，她开始恋爱了，才慢慢意识到，那是一件不管用什么样成熟的心态和思想都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
    至少她唐又佳做不到。
    所以，就在几分钟前，那个因为丈夫背叛而身心俱疲的秦卓竟然在婚内和别的男人出现在陌生的街道里，并且还对她撒谎。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而这怀疑在第二天晚上，更加加剧了。
    她如往常一样在饭后和秦卓一同洗碗，方叔叔在客厅里看电视，而厨房里是难得的母女聊天时间。
    唐又佳心里打着草稿，琢磨不清楚要不要开口问秦卓，所以眼神时不时就飘到客厅那里想要看看方叔叔是否会忽然出现。
    “妈，你和方叔叔也快结婚十年了吧。”
    “哎哟，这样一说好像是真的哎。”
    “这样算一算，其实你和方叔叔相处的时间，比和我爸都还要久一些？”她开口的同时心里咯噔一下，“我爸”这个称呼还真是叫她适应不来。
    “如果算上恋爱的时间的话，还是和你爸久一些。”秦卓举着那碗菊花脑蛋汤，转头问唐又佳：“还剩蛮多的，你要不要再喝一碗？”
    “不要了，我撑得都要吐了。”唐又佳摆摆手。
    “那也只能倒掉了。”秦卓说。
    菊花脑蛋汤是清热去火的良品，那绿绿的菊花脑烧成汤会把水都染成浓厚的绿色，那略微清凉的口感配上爽滑的鸡蛋，味道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好。只是这汤不宜过夜，若是这顿不吃完，那就得倒掉，不然放久了，就会变得极其苦涩。
    唐又佳心里现在就跟生吃了菊花脑一样苦苦的，涩涩的。
    “又佳，你说我要是又离一次婚是不是就要破纪录了？”
    秦卓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可是唐又佳却完全没有玩笑的心情。她被哽住了，胸口就像是被塞住了一样闷得不得了。
    “你别开玩笑了，方叔叔可不会放过你的。”唐又佳转脸专心擦着盘子，心却砰砰砰直跳。
    “说的也是，得不偿失。”
    唐又佳的胸闷一直持续到她坐公交回家的路上。
    她头靠着窗户，任由车子的颠簸让她的脑袋一下下敲击着玻璃。可是那疼痛却无法缓解她苦涩的心情。
    那是一句玩笑话吧，她想。
    可是秦卓的表情真的叫她捉摸不透。
    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唐又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里显示的是一条微信的好友申请，她点开，上面赫然写着“davidt”。没有头像，没有简介，只知道名字和性别男。
    她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后才豁然开朗。
    davidtang，唐大伟，那个她十年没有见过的父亲大人，那个风骚的不负责任的男人，在这么个不尴不尬的时间点竟然加了她好友，这着实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任唐又佳怎么深呼吸，她的心情就像是煮开了的热油，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下来。
    终于，在锁紧眉头十几分钟之后，在公车停在离她家最近的公车站的时候，她点了确认键。
    “来吧来吧，都来吧。最好一次性全都来。生活还可以再有趣一点儿！”
☆、第25章 烤肉串串
唐又佳想想，大学毕业后还真的没怎么又走神的时候了。
    可是现在她坐在会议室里，正大光明地走着神。台上正在说话的蒋启明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唐又佳正在神游，看在同侪的份儿上并没有直接点破，而是在会议结束后把她拽到了天台上。
    他拿了一罐摩卡咖啡递给唐又佳，问道：“你怎么了？今天状态不是很好啊，开会的时候也走神。”
    唐又佳笑了笑，说道：“对不起，被你发现啦。”她拉开易拉罐的拉环，那冰凉的摩卡咖啡冲入口腔，舌根处只留下了浓烈的苦味。
    “你都要神游到m87星系去了，我还不能发现？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拎出去骂了。”
    “哎哟，蒋大哥，我知道你最好了，一定不会怪我的。”唐又佳拽着蒋启明的袖口，摇晃着做撒娇状。
    “少撒娇，也不看看几岁了。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小男友跑去约会别的妹妹了，还是你和陈喆背后有一腿被小男友发现了？”
    唐又佳头顶黑线，蒋启明的脑洞大到可以去当编剧了，而且他产出的剧一定会是惊世骇俗的狗血伦理剧。
    “你想象力太过丰富了，一些私事而已。”唐又佳叹了一口气，看着湛蓝的天空，只是现在的心情和这天蓝色相差颇远。“我会努力调整好的，谢谢你的提醒。”
    “要不要放你假回去休息休息？”
    “真的可以吗？下午有拍摄来着……”和陈喆公司的广告拍摄就在这天下午进行，
    “那边我去盯着就好了，”蒋启明点了一根烟，在天台的阳光下吞云吐雾中。“反正陈喆那边也会盯着的，应该没问题的。”
    唐又佳假笑一下，她在上次的晚餐后已经接近一个礼拜没有理过陈喆了，他那幼稚出奇的“挑衅”其实并没有让唐又佳多生气。
    仔细想想，即使是学生时代，她的每一任男友几乎都被陈喆这家伙从头到尾“挑剔”过，但是场面这么尴尬还真是第一次。
    所以这次，她必须要陈喆自己好好反省一下才可以。
    ***
    果不其然，蒋启明在摄影棚见到了陈喆。而陈喆一进来就东张西望的，似乎在找唐又佳的身影。见到蒋启明后就立即眼前一亮，远远挥了一下手就走了过来。
    “蒋哥好。”
    “别看了，又佳没来。”
    “她怎么了嘛？”
    蒋启明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看了陈喆几遍，然后说：“你们吵架了？”
    或许是蒋启明说话太过于直接，陈喆显得有些窘迫。他摸了摸鼻底说：“也不算吵架吧，是我单方面惹她生气了。”
    “哦，那就好解决了。”蒋启明听了陈喆的话后松了一口气。
    陈喆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她怎么了嘛？”
    “你们快点儿和好吧，她开会的时候走神了，差点儿被逮住。什么年纪了还跟中学生一样搞什么朋友吵架，也不觉得累。”
    “好的好的，我会听蒋哥的话的。”陈喆抱歉地笑了笑，可是心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唐又佳道歉。
    摄影棚里灯光明亮，男模特穿着陈喆家的内裤，身上涂抹着闪闪发亮的油，在镜头前摆着各种搔首弄姿的姿势。
    那鲜嫩可口的八块腹肌，那让人想入非非的人鱼线，刻画在照片里变成了黑白色的古典，这是唐又佳的主意。那显得略微复古的黑白照片，仿佛在吊人胃口，把性感和保守复古融合在了一起。
    只可惜，唐又佳不在现场，看不到可口的男模了。
    陈喆趁着空当发了条微信给唐又佳，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
    他有些难过，这冷战来的莫名其妙，持续的也有些久。
    ***
    陈喆再一次见到唐又佳的时候，是在项目结束以后。
    他硬着头皮，非要借着项目成功的名由，拉着两边公司的参与人员一起去野外烧烤。
    这会儿已经是八月底了，传说中的秋老虎已经登陆，陈喆却打着夏天结束前的狂欢拉着人到郊外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