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在一起

第24章


  铺天盖地的白色,和空气中隐隐的消毒水的味道告诉我这无疑是医院。
  我最最讨厌,不,我最最憎恨的地方。
  头还是有些痛,身体也沉重的厉害,我一时竟然动弹不得。
  手忽然又痛了一下,我皱了皱眉,微微侧首。
  安之萧。
  我眨了眨眼睛,盯着被安之萧紧紧攥着的右手表示抗议。
  我是个病人好吧,还是个虚弱的病人,手都差点被你攥得要断了!
  安之萧显然没有读懂我眼神的含义,他从我眨眼睛开始,就一直保持不可置信兼欣喜若狂的表情。
  我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
  亲,一般电视中的重症病人突然苏醒,守候在床前的人,不管是谁都会惊喜,然后大喊“医生!医生!”的么?
  为什么到了我,却摊上了这么一个不符合常理反应的守床人?
  就在我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安之萧终于有了正常的反应。
  他连忙按住床头的红色按扭,语速又快又急,“快!A317房!病人刚刚苏醒,立即马上!”
  他还是没有放开我的右手,甚至越发用力。
  我想着,这只手快废了!
  痛啊。
  我又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只是效果……可以忽略不计。
  我黑线。
  安之萧喊完话又开始紧张兮兮地盯着我说,“晓晓,感觉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有没有哪个部位觉得特别痛?别怕,医生马上就来了!”
  有!我觉得我的右手特别的痛!
  我使劲瞪他,然后又死死盯住被攥着的右手。
  安之萧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于是急忙放开我的手,“对不起晓晓,我,我太激动了……晓晓,你终于醒了……”
  安之萧眼眶迅速泛红,然后有泪水滴落。
  一滴,二滴,三滴……
  我心里一动。原来,梦中灼痛手心的雨水是安之萧的眼泪么……
  想起那个梦境,我心底漫延的不安像潮水一样袭来,一浪高过一浪。
  “言言呢?”我艰难地动了动唇,喉咙干涩,声音嘶哑微弱。
  安之萧身体明显僵了僵,连脸色也变得极不自然。
  我心里一跳,不安变为恐慌,“言言呢?他在哪?我要立即见到他!”
  我情绪开始激动,脑海中迅速闪过梦中木哲言的笑脸。温柔,和……不舍。
  是的,是不舍,甚至还有一丝庆幸的意味。
  不舍。庆幸。
  这两个词跳出脑海,让我犹为惶恐!
  “言言呢!”我的声音不可控制的尖锐起来,安之萧忽然放松了表情,轻轻拍了拍我的胸口,“别这样晓晓,阿哲没事,只是他去了国外了,短时间不会回来了。”
  去国外?不可能!言言不可能在我受伤晕迷住院之际离开我远赴国外!
  “你骗我!不可能!”我挣扎着要起来。我要去找言言,我一定要见到言言!
  “晓晓,你别激动,你现在不能起来,更不能离开……”安之萧连忙按住我的肩,语气甚至带着一丝乞求。
  门忽然在这个时候开了,我急忙看过去。
  四个人。原来是医生和护士。
  其中一个带眼睛的中年男医生让我目光顿了顿,心底顿时一凉。
  这个医生半年前我就很是熟悉了。陈霂。国内著名的脑科权威专家。
  我终于停止了挣扎,心凉如水。
  赵浅画突然回国不是没有理由,木航书突然“补偿”淡漠了二十年的骨血亲情也不是没有理由。
  我的妈妈死于脑肿瘤,而我,也在半年前检查出患有脑瘤,情况不是很糟糕,却也并不乐观,可以手术,却只有25%的成功率。
  可是我不愿意赌。一想到要失去所有意识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我就忍不住恐慌。
  我害怕,害怕就这样永远陷入黑暗。
  我有那么多的不舍得,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
  我舍不得外公,舍不得悠悠,舍不得赵浅画,舍不得安之萧,舍不得……木哲言。
  如果我再也睁不开眼睛,我会再也看不见木哲言笑成弯月的眼睛,再也听不见木哲言温柔的声音唤我“晓晓”,再也不能感受到木哲言的指尖穿过我的发的温度。
  再也不能。多么让我绝望而又无助的词。
  我隐瞒了一切。
  当初赵浅画买了许许多多的日用奢侈品塞进我房间的同时,也带来了昂贵得让人咂舌的药物,只是那些瓶瓶罐罐都被我很好地隐藏在杂物间。
  我以为我会将这个秘密很好的隐瞒到最后,直到我最后不得不躺到手术台的那一刻。
  只是如今……
  我看着眉头轻蹙,神情严肃的陈霖,疲惫地转过头,声音轻得不能再轻,“陈医生,病情又恶化了对么?”
  陈霖用沉默代替了回答,或许他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最近头痛得越来越频繁,连视觉也开始受到影响,一定是又恶化了吧。
  言言,你在哪?晓晓害怕了,你为什么不出现?
  言言……                        
作者有话要说:  
  ☆、生命倒计时
  我开始整日浑浑噩噩。发烧,呕吐,视线越发模糊。
  外公一下子苍老了更多,佝偻的背脊,花白的发,脸上越来越深刻的皱纹,眼里的悲凉,无一不刺激我的心,痛苦又无奈。
  我握着外公的手努力笑着,“外公,我会长命百岁,一定会。”
  这个时候外公就会老泪纵横地像个孩子似的呜咽,“晓晓,外公相信,晓晓一定会长命百岁。”
  我心中酸楚,跟着又笑又哭,手死死地攥着被单。
  我始终没看见的人除了言言,还有韩悠悠。仿佛他们真的从世间消失了一样。
  这让我忐忑不安,惶惶不可终日。我想,昏睡时间越来越长,对我来说也不尽然是件坏事。
  赵浅画和木航书终日守在病房外。
  许是懂得生命的可贵,也许是因为不忍心看见他们日渐憔悴的面容,我告诉他们,我己经彻底原谅他们。
  赵浅画哭,“晓晓,是妈妈对不起你……”
  我摇摇头,浅浅吻上她的脸,“妈妈,我爱你。”
  我爱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地去恨你。我曾经只是不甘心失去你的爱。
  木航书只是悲痛地望着我。这个商场上意气风发的男人,身上再也没有了那份锐力,似乎他现在仅仅只是一个即将失去亲身孩子的父亲。
  即将失去……
  是的,我己经收到两份病危通知书了。
  要么手术,要么…等待死亡。
  我近乎顽固地拒绝手术。因为我还没有见到言言。
  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言言在哪?”
  安之萧一遍又一遍地回,“在英国。晓晓,我们去英国好么?”
  我苦涩地笑。
  我不相信。不相信言言在英国。可是我无心反驳。
  身体状况好的时候,我会坐在轮椅上,在安之萧的陪伴下漫步在医院各处。
  我想在阳光下呼吸新鲜的空气,用手触摸周围的花草树木。
  安之萧会跟我没完没了地絮絮叨叨以前的往事,我打趣说他变得像个啰嗦的老婆婆,他只是笑,温柔怜惜。他说的有许多是我记得的,也有许多是我不记得的。
  比如我记得的有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发生的闹剧。其中韩悠悠和木哲言朝我奔跑过来的身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反复重播在我脑海牵扯着我的心脏。痛得我直皱眉。
  又比如十九岁生日,我们在ktv,韩悠悠唱《流年》,木哲言唱《同桌》,我面对安君的不知所措。
  还有木哲言生日的那晚醉酒后,他躺在沙发上,眉心印着不安难过,嘴里执着地念着,“晓晓,不要为他穿高跟鞋,你是我的……”
  我总会在安之萧的低沉温柔的说话声中昏昏沉沉地睡去,所以我不知道安之萧会在我睡过去之后将我抱在怀里无声流泪,也不知道他会奔走在距离我的病房只有五层楼高的另一间重病症房。
  那间病房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少年。他有秀气的眉,高挺的鼻,形状完美的唇。如果他笑,左脸颊一定会有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已完,后有番外,不过可能要到等《薄荷少年衬衫凉》更几章后后有时间再更了。青愫自己也觉得神了,竟然就这么更完了,虽然字数很少,但都是青愫自己一点一滴的心血,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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